山中（組詩）

春日即景

早上六點去小區西側漫步

一些青草和花蕊

已經露出幼芽，它們被枯葉覆蓋著肉身

馬路上的車流和人群

并沒有在意它們

就像是活在同一個世界的多種方式

各自忙各自的

我難得靜下心去觀察春天

有時候突然覺得

時光只是既定的名詞，需要穩住心態

從另外的時空

回過神來，看清眼前的事物

它太過隱蔽

對季節變換，需要盛大的花事

映在草尖的露珠

等待陽光從海面上趕過來

我所遇見的三月春景

總在風中，與思想拉開半寸的距離

夢中

鐘擺的嘀嗒聲也不會影響

幼小的心靈

躺在搖籃里甜甜的夢鄉

夢中的花園、河流，還有碩大的果子

都在故事里生長

星星在媽媽的指尖上懸掛

對窗外的風景

他不想知道繁雜聲里那些與自己

無關的事物

他在純粹的時光里

不愿醒來，也不愿長大，這世間的花朵

盛開，或凋零

已無法阻止夢境里的暢游

就像我守護在他身邊

誤認為時光

在逆反的季節里又悄悄發芽

時間盡頭

時間如畫，展開想象之后

我站在它邊界

再往前走，或者回首，都是巨大的懸岸

具體位置在哪里

沒有人清楚，我開始觀察周圍

曾留下的痕跡

只有腳印用力踩在石頭上

這時，我看到多年前

一些煙花綻放

還有山下的人群與車馬的喧闐

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畫面太美，它們沒有因為時光流動

而變得粗劣起來

我終于明白美好的事物

呈現出的空白

突然生出對時間邊界的刺痛

山中

大風吹過群山，遇到拐角時

就會停下來

山腳下升起的炊煙——

從低處順著草芥和樹叢，向更高處攀爬

而這么多年，老屋

還是那么干凈

甚至連籬笆墻上的小碎花

都保持密集的方式

在深冬枯莖深埋下未來的伏筆

我只是偶爾路過這里

每次都會看見，兩位老人拄著拐杖

坐在門前的石頭上

看春秋也看冬夏，等花開

也等葉落，卻很少

有人到過此地，仿佛被人遺忘的角落

萬物都逆向生長

所有風雪都會為孤獨者讓路

當春天開口

堅冰隨著日子慢慢消解的時候

春天就來了

我無意識對季節的屬性

去刻意分辨什么

像所有時間無法在內心形成某個概念

半生經歷，我學會忘記

一些殘存在生活縫隙

還沒有釋解的事物

可我更愿意把時間遺忘

相信時間也會

忘記我，我們之間是否存在默契

日夜穿行在每個日常

形同立春時節

從忽略的草木中長出幼芽

它張開口的樣子

仿佛很多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

春思

是緣于一場大雪覆蓋的遠山

讓人對季節的屬性

越來越模糊，一些枝頭還在冰層中沉默

我站在農村的院子里

仰觀天地之廣

這么小的院子竟然包裹著我半生

都無法融化的積雪

它藏在角落，數著星星

只靜待著時間

去慢慢消解自己冷漠的心事

當再次回過神來，三月

在日歷上，將生活

一頁又一頁撕開你對春天否定的疑問

而往事還在風中翻閱

我能觸摸到的花季

是那年刻進骨頭的冥想

作者簡介gt;gt;gt;gt;

王相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詩刊》《詩選刊》《星星詩刊》《揚子江詩刊》《詩歌月刊》等期刊。出版詩集《山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