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的愿望

一

很多孩子假期里會在父母的陪伴下去游樂場玩一回，但是已經讀小學四年級的菲菲一次也沒去過。因為每逢假期，她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根本沒時間帶她出去游玩，這令她很失望。

菲菲多么希望爸爸媽媽也能帶她去城里的游樂場玩一回啊！

早晨，爸爸媽媽背著行李又要去城里打工了。看著菲菲可憐巴巴的眼神，臨行前爸爸許諾，這學期如果她表現好，能考班級第一名，暑假就接她去城里玩一回向往已久的海盜船。對別的孩子來說，也許這只是一件平常的事兒，然而對菲菲來說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喜訊，她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喜訊告訴同學小宇。

載著爸爸媽媽的公共汽車剛沒了影，菲菲就迫不及待地往小宇家跑去。她雖然還穿著上學天天穿的那套天藍色的校服，腳下也還是那雙半新不舊的白色運動鞋，但是不知為什么，她的心情美美的，感覺自己今天的這身打扮比平時不知要漂亮多少。就連綁在馬尾辮上的紅色蝴蝶結都美得躍躍欲試，仿佛要飛起來似的。

跑到小宇家門口，菲菲圓圓的小臉漲得通紅，細小的汗珠黏住了劉海。她抹了一下額頭，一雙大眼睛使勁朝小宇家院子里張望：“小宇！小宇！”今天是周末，她確定小宇在家。

“哎——”小宇應聲從屋里跑出來。

“小宇，我爸爸媽媽去城里打工走了。他們說，如果我期末考試考得好，暑假就接我去城里玩一回海盜船。”她像倒豆子似的一口氣全倒給了小宇，然后甩了甩自己的馬尾辮，揚了揚脖子，覺得這次在小宇的面前終于有面子了。

“是嗎？你終于有機會過癮了！告訴你，海盜船老大了，船頭上站著一個海盜，上面有十幾排座椅，膽大的坐兩頭兒，膽小的坐中間。坐在上面，系上安全帶后，它就會一會兒悠到前頭，一會兒悠到后面，耳邊呼呼帶風，就像我們在學校里蕩秋千那樣……”一講起海盜船，小宇口若懸河。

看見菲菲聽得眼睛都直了，小宇更來勁了，一邊比畫一邊說：“不過，它比秋千蕩得高很多，而且更快，最高的時候，人坐在上面感覺自己的頭都朝下了，膽小的不敢睜開眼睛看，嚇得直叫，有的都嚇哭了。哼！一群膽小鬼！”小宇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菲菲，到時你可別被嚇得連哭帶叫哦！”

“我才不會呢！系著安全帶，怕什么！到時候，我就坐在船頭。”菲菲不甘示弱地說。

“別吹牛了！你別嚇得哭鼻子就行。很多比你大的女孩兒都被嚇得連喊帶叫的！”小宇捂著嘴偷樂，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別嘲笑我，我肯定不會被嚇得亂叫。”菲菲拍著胸脯說，“哭，更不可能！我會冷靜，冷靜，再冷靜；淡定，淡定，再淡定！連哭帶叫不是我女俠的風格。”

“那誰知道？你們女孩子就是裝。”小宇又是不屑地撇撇嘴。

“不信？到時候讓你爸帶你和我們一起去。走著瞧！”

“行！走著瞧就走著瞧！如果到時候你害怕了，以后就別自稱‘菲菲俠女’了，改名叫‘菲菲瞎女’吧。”小宇“挑釁”地說。

“你放心吧！我肯定是‘俠女’，不是‘瞎女’！”菲菲心里想：哼！我一定要讓你見識一下女俠的風范。

“好，我拭目以待！”

二

菲菲和小宇打完賭，又在院子里玩起了木頭人，他們接連玩了三輪，都是菲菲贏。

第四輪開始了，主動權還在菲菲手里，菲菲跑，小宇追。眼看要被追上了，菲菲大喊：“木頭人！”定住不跑了。

“一不許動，二不許笑，三不許露出小白牙！”小宇喊著，“十、九、八、七……菲菲，你奶奶來了！”

“哪兒呢？”菲菲回頭朝大門口張望。

“哈哈！你輸了！”小宇樂得直拍手。

“你耍賴！”菲菲明白自己上當了。

“誰耍賴？這叫兵不厭詐。”小宇一本正經地說，“誰讓你相信了！”

“好吧，算你贏了！我得回家了，再不回家，奶奶真得找我來。”

玩了一上午，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菲菲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看著奶奶給她做的蛋炒飯、紫菜湯、蘸醬小菜，她拿起筷子就開始扒飯。

“慢點兒吃，別噎著。”奶奶一邊收拾廚房，一邊說。

“呀！這是什么東西？這么苦。”菲菲拿著一棵吃了一半、葉子是披針形的小菜問奶奶。

“這是蒲公英，上午我從菜園子里挖的。”奶奶走過來，撫摸著菲菲的頭。她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梳著齊耳短發，一雙笑瞇瞇的眼睛躲在老花鏡后面，薄薄的嘴唇，小圓臉，看起來是那么慈祥。

“哦？它開花嗎？”菲菲好奇地問。

“開花，開黃色的小花，花謝了以后結出一朵白色的茸球，風一吹就飛走了。”

“哦！奶奶，它能飛多高？”

“能飛很高很高。”

“能飛山那么高嗎？”

“能！風越大，它飛得越高。”

“哦！”菲菲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晚上睡覺時，菲菲摟著布娃娃心想：如果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就好了，想飛哪兒去就飛哪兒去。晚上，我可以飛到媽媽的懷里，讓媽媽摟著我睡覺，白天再飛回來上學……

這天夜里，她做了一個夢，夢里忽然刮了一陣風。風停了，一個一拃多高的小精靈出現在她的眼前：圓圓的小臉蛋上鑲嵌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芭比娃娃似的鼻子和小嘴俏皮可愛，嬌黃的蒲公英花環下是黑亮而卷曲的長發。最令菲菲感興趣的是她雪白的連衣裙，上面綴滿了白色的小傘。

“你是誰？”菲菲驚訝地問。

“我是蒲公英仙子。”

“你是蒲公英仙子？”菲菲瞪大了眼睛。

“對呀！”

“你會飛嗎？”菲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當然了！”

“太好了！”菲菲興奮地跳了起來，這無疑比中獎還令她激動。“那——你能帶我飛嗎？我想去城里找爸爸媽媽。”她滿懷期待地問。

“沒問題！”蒲公英仙子爽快地回答。

菲菲喜出望外。

“可是……”菲菲上下打量了一眼蒲公英仙子后又猶豫了。蒲公英仙子長得太小了，而且還沒有翅膀，怎么帶她飛？

三

“把眼睛閉上。”蒲公英仙子仿佛明白了菲菲的心思，從頭頂的花環上扯下一片蒲公英花瓣，輕輕地對著它吹了一下，然后唱起了歌：

田野里，

山腳下，

蒲公英開黃花，

風一吹，就長大，

離開媽媽找新家……

“唰——”突然，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環籠罩著菲菲。瞬間，她變成了和蒲公英仙子一樣大的小人。

菲菲睜開眼，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和蒲公英仙子一樣綴滿小白傘的裙子，再摸摸頭上的花環，驚詫不已。

“跟我來。”蒲公英仙子向菲菲招招手。

她們來到菜園子里。站在壟臺上，一陣微風吹來，蒲公英仙子連衣裙上的小白傘隨即全部張開了。慢慢地，她的雙腳離開地面，徐徐向上空升起。

“快！拉著我的手！”

菲菲看見自己裙子上的小白傘也都張開了，她既緊張又興奮，連忙拉著蒲公英仙子的手，隨她飛了起來，而且越飛越高。

她們飛過菲菲家的院子，院子在菲菲的眼里很快變成了一幅方桌大小的畫。她們飛過村莊，村莊也成了一幅天然的山水畫，紅墻碧瓦、綠柳粉花、炊煙裊裊、喜鵲喳喳……任憑哪位丹青妙手也難描繪出這樣的美景。

“好美呀！”菲菲由衷地贊嘆。

她們飛過大地。向下望去，大地上，人們像螞蟻一樣在忙忙碌碌地辛勤耕種，一條壟就似一條線，條條筆直，伸向遠方。

她們飛過高山。山上的小草早已發芽，毛茸茸的一片，遠遠望去，好似一塊墨綠的地毯包裹著大山。

菲菲和蒲公英仙子一邊飛，一邊愜意地欣賞著腳下美麗的景色，心情愉快的她唱起了歌：

春天在哪里呀，

春天在哪里？

春天就在小朋友的眼睛里。

這里有紅花呀，

這里有綠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只鳥，徑直向她們撲了過來，沖著蒲公英仙子的裙子狠狠地叨一口。蒲公英仙子大驚失色，尖叫一聲后便失去平衡，開始急劇下降。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菲菲驚呆了，沒想到自己的歌聲沒引來可愛的黃鸝鳥，反倒招來一只兇鳥。

她們一口氣下降了十幾米，蒲公英仙子驚慌失措，頭也不敢回，只說了一句：“快飛！”就帶著菲菲拼命地向前飛。

“不就是一只鳥，你怎么怕成這樣？”菲菲回頭望了一眼，不解地問。

“它不是別的鳥，是金翅雀！”

“金翅雀怎么了？”菲菲還是不明白。

“別問了！快跟著我飛！保護裙子上的小白傘，千萬別被它叨掉！”蒲公英仙子又加快了速度。

盡管蒲公英仙子拼盡全力向前飛，奈何她帶著菲菲這個“菜鳥”，不如金翅雀飛得靈便，很快又被金翅雀追上了。這只看起來比蒲公英仙子還要大的金翅雀伸著細直而尖的嘴，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張開兩扇帶著金黃色大斑塊的翅膀，擋住了她們的去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們發起進攻。

金翅雀左一口，右一口，專叨她們裙子上的小白傘。因為菲菲的拖累，只一會兒的工夫，蒲公英仙子就損失了十幾個小白傘。

“快！上升，往左，跟著我！下降！往右，快往右……”蒲公英仙子指揮著。她知道，她們裙子上的小白傘，每失去一個，飛行速度和高度就會降低一些。如果小白傘都被金翅雀叨光了，后果將不堪設想。

“啊！”突然，金翅雀一口叨在了蒲公英仙子的手背上。她手一松，菲菲立刻搖搖晃晃地往下掉……

“菲菲！菲菲！”蒲公英仙子一邊抵擋金翅雀的進攻，一邊企圖拉住下落的菲菲。

菲菲離開蒲公英仙子的那一刻，覺得自己不僅是一個菜鳥，還是一個非常菜的菜鳥。失去平衡和方向感的她，心里沒了底，好奇心使她低頭看了一眼，她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大喊：“救命！救命啊！”

四

“不好！”蒲公英仙子聽到菲菲迫切的呼救，才意識到云霧繚繞、深不見底的山谷就在腳下。

情急之下，她不顧金翅雀的叨啄，迫使自己下降去救菲菲：“快！把手給我！”

菲菲憋著氣，雙手使勁向上伸，近了……更近了……就差一點點了……突然，金翅雀又沖了過來，她嚇得一哆嗦，手縮了回來，錯失了拉住蒲公英仙子的機會。

她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往上飛一點兒，快！”蒲公英仙子一邊抵擋金翅雀，一邊指揮菲菲。

“我——我不會！怎么往上飛？”

看著菲菲的處境越來越危險，蒲公英仙子一狠心，關閉了裙子上的所有小白傘，迅速降落，終于一把抓住了菲菲的手。

“啊——”又是一聲驚叫，還沒等蒲公英仙子打開裙子上的小白傘，飛起來，剛剛驚魂未定的菲菲又被金翅雀一口叼住了后腰的裙子。

蒲公英仙子不敢松手，她怕一松手又要和菲菲分開了。這回，她被迫隨著金翅雀飛。金翅雀飛得可比蒲公英仙子快多了，它叼住了菲菲，顯得異常興奮，好像在展示它的戰利品，開始在山谷上方盤旋。它一會兒向上振翅，一會兒向下俯沖，一會兒又是三百六十度的大翻轉……菲菲感覺自己正隨著它一會兒上天，一會兒入地，一會兒又在翻跟頭……

“我受不了了！救命啊！”菲菲沖著蒲公英仙子大喊。她使勁蹬著兩只腳，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地想要掙脫金翅雀。但是她越掙扎，金翅雀飛得越快，嘴巴叼得越緊。無奈，她只能頭朝下，目睹著眼前驚險的一幕幕。

蒲公英仙子雖然會飛，但此時被金翅雀快速地拎著飛，也是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啊——”又是一個俯沖，菲菲的鼻尖貼著懸崖邊的樹梢掠過。此時此刻，如果金翅雀一松嘴，她肯定會掉進深不見底的山谷。菲菲嚇得趕緊閉上眼睛：“救命啊——救命——停下！快停下！”

就在“菲菲俠女”成了“菲菲瞎女”、閉著眼睛絕望尖叫的時候，蒲公英仙子突然變出一捧黃色的蒲公英花，在金翅雀的前面來個天女散花。

花兒飄散，漫天飛舞，一下子吸引了金翅雀。它一愣神，馬上又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去追趕那些在空中飛舞的花朵。金翅雀叼著菲菲，拎著蒲公英仙子在花雨中追逐玩耍起來，并沒有要松口放棄的意思。

它扇動著閃著金光的翅膀，在陽光下、花朵中上下翻飛，自由地穿梭，玩得非常開心！但是，菲菲受不了它忽高忽低的劇烈動作，尖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鳥兒，鳥兒，求求你，快放了我吧！”菲菲哭著哀求道，“求——求你，放開我……”

忽然，菲菲覺得腰間的裙子一松，身體猛地下沉……

五

菲菲止住哭聲，心想肯定是哀求起了作用，金翅雀把自己放了。幸虧她的一只手與蒲公英仙子緊緊拉著，蒲公英仙子迅速把她提起。菲菲偷偷地睜開眼，悄悄地四下尋找，想知道金翅雀的行蹤，同時心驚膽戰地小聲祈禱：“天靈靈，地靈靈，保佑金翅雀千萬別再飛回來。”

蒲公英仙子看見菲菲如此小心翼翼、害怕的樣子，不禁笑了：“放心吧！它不會再飛回來了。”

原來，是蒲公英仙子急中生智，在前方的上空又變出了一片紛紛揚揚的小白傘。貪吃愛玩的金翅雀，從未看見過這么多的小白傘，一高興，就拋下菲菲，追逐它們去了。

菲菲隨著蒲公英仙子開始向上飛：“你為什么怕金翅雀？”

“金翅雀是我們蒲公英的克星，最喜歡吃我們的種子了。”

“原來如此！”菲菲恍然大悟。

金翅雀飛走了，她們都松了一口氣，手拉手繼續向前飛呀飛，終于飛到了城里。

腳下，公路上一輛輛奔馳的汽車就像是一個個移動的火柴盒， 一幢幢高樓大廈宛如一個個方格盒子。

“我們還要飛多久才能見到爸爸媽媽？”菲菲按捺不住自己焦急的心情，“我想快點兒見到他們。”

“快了！就要到了。”

“真的？太好了！”菲菲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她想象著媽媽見到她時驚訝的表情，想象著爸爸像往年打工回來剛進家門時一樣，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抱起她，布滿胡茬的嘴狠狠地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一口，然后把她拋向空中，再接回來，如此反復幾次，逗得自己和他哈哈大笑……

菲菲沉浸在美好的回憶和想象中，不知不覺樂出了聲。

忽然，前方的天空暗了下來，一個黑點迎面奔向她們。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像一個陀螺在飛速地旋轉，所到之處沙塵飛揚、樹葉紛飛……此時，它正似一條挺挺直立的黑色蟒蛇向她們席卷而來……

“不好！是旋風！快點兒躲……”沒等蒲公英仙子說完，她們已經被卷了進去，與之前被卷進去的樹葉、沙子等發生了一場昏天黑地的碰撞。

“哎喲！疼，疼死我了！我們——這是在哪里？”瞬間，菲菲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高速旋轉起來。

“旋風里。”蒲公英仙子緊緊地拉著菲菲，“我們已經被旋風卷進來了。”

“什么？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

“我也不知道。”蒲公英仙子無可奈何地答道。

“嗡嗡——嗡嗡——”一種細小的聲音傳來。

“什么聲音？”菲菲戰戰兢兢地問。在沙塵彌漫的旋風里，什么都看不清。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心濕漉漉的，全是汗。

六

“別害怕，好像是蜜蜂嗡嗡。” 蒲公英仙子安慰她。

“這里怎么會有蜜蜂？”菲菲半信半疑。

“我問問。”蒲公英仙子仰起頭，“嗡嗡，是你嗎？”

“嗡嗡——是我。”頭頂的花環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真的是蜜蜂。”菲菲感到很意外。在這里遇見蜜蜂，令她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幸運。“你怎么也被卷到這里來了？”

“嗡嗡——我正在專心采蜜的時候，不小心被卷了進來。不過，幸好遇見你們，我又可以采蜜了。”嗡嗡一邊回答，一邊“嗡嗡”地繼續在蒲公英仙子的花環上采蜜。

想盡快逃離這里的菲菲，此時看見了一絲希望。她覺得都到這時候了，嗡嗡還能鎮定自若地采蜜，證明它不害怕，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

“不知道。如果沒有意外發生，也許要很久才能出去吧！哎喲！”旋風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阻力，顛簸了一下，嗡嗡被甩到了另一朵花上。“前幾天，我和伙伴們一起在菜園子里采蜜，一不留神被卷了進來，害得我和伙伴們跟著它飛了很久沒采蜜，直到它撞到城里的一棟大樓，銷聲匿跡了，我們才重見天日。”

“什么？如果它撞不上大樓，我們豈不要困在這里？”

“沒準。不過，沒關系，反正我還可以采蜜，耐心等待！”

一心想立刻見到爸爸媽媽的菲菲，仿佛瞬間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聲，絕望地大哭起來。

“菲菲，別哭，總會有辦法的。”蒲公英仙子安慰她。

“會有——什么——辦法？還不是——坐以待斃！”一想到自己和蒲公英仙子剛剛死里逃生，擺脫了金翅雀的糾纏，現在又卷入旋風里，不知道何時才能出去，菲菲的心里很難過。“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快來救我……”

“嗚——”伴隨著慘烈的嚎叫，旋風開始劇烈地顛簸起來。

一直逆時針旋轉的旋風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改變了方向，菲菲和蒲公英仙子猝不及防，又撞在了一起。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嗚嗚——”旋風像一只沒頭蒼蠅似的一陣狂刮亂飛。隨著一聲歇斯底里的鳴叫，它撞上了樹林邊的一棵老槐樹，“吱”的一聲，仿佛是急速飛行的魔法口袋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緊接著一聲聲慘叫，菲菲和蒲公英仙子、沙土、樹葉、枯草等都被甩了出去。

旋風消失了。

“真香啊！”一股清香沁入了菲菲的鼻孔，這香味讓她想起媽媽烙的槐花餅的味道。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仰面橫掛在一棵槐樹上，暖洋洋的陽光透過槐花間的縫隙灑在她的身上。眼前是一串串盛開的槐花，雪白的槐花像一只只張開翅膀、躍躍欲飛的白玉蝴蝶，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兒，成群的蜜蜂忙碌地穿梭在花間。

“嗡嗡——你終于醒了。”蜜蜂嗡嗡和蒲公英仙子圍了過來。

“我怎么在這里？”

“你忘了？我們被旋風甩了出來。”蒲公英仙子提醒她。

“對，我想起來了。”菲菲一臉納悶地轉向嗡嗡，“嗡嗡，你不是說我們要好久才能出來嗎？”

“嗡嗡說的‘好久’跟你想的可不一樣。”蒲公英仙子搶答道，“蜜蜂勤奮，時間觀念強，它們飛行時每秒振動翅膀200多次。”

“哦，那我們也要珍惜時間，趕緊出發吧！” 菲菲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問嗡嗡，“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槐花花期短，我要珍惜時間，留在這里采蜜。”說罷，嗡嗡飛到一朵槐花上和伙伴們一起忙碌起來。

告別了蜜蜂嗡嗡，菲菲和蒲公英仙子手拉手向城里飛去……

七

經過一場旋風，她們離城里又遠了一些，蒲公英仙子只好帶著菲菲全速前進。飛著飛著，蒲公英仙子帶她在一個工地上方停了下來。

“這是哪兒？”菲菲問。

“這是你爸爸媽媽工作的地方。”蒲公英仙子指著下面正在興建的一座大樓說。

“他們在哪兒？”

“在那兒。”蒲公英仙子用手指著下面那個身穿藍色工作服、頭戴紅色安全帽、正拿著磚頭砌墻的人說。

“媽媽呢？”相對爸爸而言，她跟媽媽更親近些。

“你媽媽在那兒。”

“媽媽——”順著蒲公英仙子的手指看去，一個正在太陽底下搬磚的背影出現在菲菲的視線里，她認得媽媽那身被洗得褪了色的工作服。

“你快點兒帶我飛下去！我要找媽媽！”菲菲大喊。

“不行！工地是不允許私自進入的。”蒲公英仙子拒絕道。

“不！我要下去！我要找媽媽！”菲菲扯著嗓子大聲喊，“媽媽——媽媽——”

但是，任憑她怎么喊，媽媽仿佛都沒聽見，也沒回頭看她一眼，依舊低頭干著活兒。

“媽媽——媽媽——”她仍舊喊著。

“別喊了！她根本聽不見。”蒲公英仙子阻攔說。

“媽媽——媽媽——”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媽媽的菲菲，此時此刻眼里、心里全是媽媽，根本聽不進蒲公英仙子的勸告。

“媽媽——媽媽——”菲菲的嗓子快要喊啞了，她多么希望媽媽能夠回頭看見她，可媽媽還是沒理會她。

菲菲急得哭了起來，媽媽就在下面，卻沒和自己說一句話，也沒看自己一眼，更別提抱一抱、親一親了。這對一個歷盡艱險來尋找媽媽的十歲孩子來說，是多么殘忍。

“媽媽——媽媽——”菲菲把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融入了呼喚里。

又起風了，風兒帶著蒲公英仙子一點點地往高處飛了起來。

“菲菲，我們走吧！”

“去哪兒？”菲菲隨著蒲公英仙子越飛越高。

“送你回家啊！”

“不！我不回家，我還沒有和爸爸媽媽說上一句話呢！讓我們說幾句話再走，好不好？”菲菲往下拉扯蒲公英仙子，哀求道。

“來不及了！”說話間，風越來越大，吹得她們不由自主地向上飛。

菲菲眼淚汪汪地看著爸爸媽媽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視線中。她后悔剛才自己沒有跳下去和他們見面，哪怕說上一句話也行啊！她很想告訴媽媽，自己想她了。

很快，蒲公英仙子又把菲菲帶回了家。

“你什么時候再來？”

“有風的時候。”

看著蒲公英仙子隨風越飛越遠，菲菲急得直跺腳，大聲追問：

“我們在哪兒見面？”

“有蒲公英的地方！”

……

“菲菲，怎么了？連喊帶踹的！”奶奶走進菲菲的臥室，打開燈，撿起掉在地上的布娃娃。

“奶奶，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蒲公英仙子了。她帶我去找爸爸媽媽，可惜沒說上一句話，我們就回來了。”菲菲的額頭上沁滿了汗珠，懊惱地說。

“哦，想爸爸媽媽了？唉！”奶奶嘆了一口氣，心里怪自己的身體不好，不能帶孫女去城里找他們。

想起蒲公英仙子臨別時的那句話，菲菲的心里又燃起一線希望：“奶奶，假如我也能變成蒲公英仙子該多好，想飛哪兒去，就飛哪兒去。”菲菲把頭依偎在奶奶的懷里。

“傻孩子，哪有什么蒲公英仙子。想看蒲公英，菜園子里多的是。等花兒謝了，風一吹，它們就都變成仙子飛起來了。”奶奶迷迷糊糊地拍著菲菲。

菲菲沒有再和奶奶講下去，她幻想自己變成蒲公英仙子，又飛去城里找爸爸媽媽。想著想著，她又睡著了。

八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明天就是“五一”假期了，學校將放三天假。中午大課間，同學們都議論著假期去哪里玩。

“小宇，明天我們還一起玩‘木頭人’好嗎？”菲菲問。

“不行，明天我要跟爸爸去城里的游樂場玩。爸爸說，他還帶我玩海盜船。海盜船真的是太刺激了，我玩幾次也玩不夠。”

除了小宇，平時菲菲和軒軒是最要好的。下課時，她們經常在一起玩耍，菲菲還曾經把奶奶用彩紙折的紙鶴、小船送給她。

“軒軒，明天去我家玩啊？我奶奶菜園子里的果樹花兒都開了，能招引來好多蝴蝶。上次，我就差點兒抓到一只大蝴蝶，它的翅膀是紅色的，上面有著金色和藍色的花紋，好看極了！如果捉到……”

“明天我沒時間，媽媽要帶我去城里逛公園。城里的公園可大了，什么花都有，還有各種各樣的蝴蝶、蜻蜓。”軒軒打斷了她的話，“媽媽說，中午還帶我去吃漢堡和冰激凌。”

“噢！”菲菲突然感覺很自卑，低下了頭。

“不過，等放假回來，我給你講我在公園里都玩什么了。如果有好看的蝴蝶，你也給我抓一只。”軒軒安慰她。

“嗯！”菲菲的心里掠過一陣莫名的刺痛。她想象得出來，軒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媽媽拉著手一起逛公園。公園可大了，比奶奶的菜園子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各種各樣的花兒競相開放，紅的、黃的、紫的、粉的……比奶奶菜園子里的梨花、蘋果花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放學后，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出校園，一邊走，一邊還在議論明天去哪里玩。菲菲看著小宇和幾個男生一起走在她的前面，手舞足蹈地講著坐海盜船的刺激，還不時傳來笑聲和驚叫聲，她又一次感到很失落。

菲菲低下頭，加快腳步，獨自向家里跑去。

菲菲跑進菜園子，此時，菜園子里的蒲公英很多已經開花了。

腳下，一棵長得最大的蒲公英的花瓣已經落盡，粗壯的秤上頂著一朵可愛的茸球。菲菲蹲下來，對著它說：“小宇要去城里玩了，軒軒也要去城里過節了。”看著這朵可愛的茸球，她忍不住用手指撥弄了兩下，“唉！我什么時候能變成蒲公英仙子就好了……”

恍惚中，忽然，小茸球輕輕地飛了起來，變成了一個個小降落傘。它們慢慢悠悠地在菲菲的眼前飄啊飄……眨眼之間，其中一個變得好大好大。她站起來，爬上去，坐在上面，乘著它飛了起來。

她飛過村莊，飛過田野，飛過河流，飛過公路，終于飛進了城里的游樂場。

游樂場真大呀！里面人山人海，有旋轉木馬、摩天輪、過山車。人們開心地笑著、叫著。

菲菲離很遠就看見一艘大大的海盜船，垂在高高的鐵架子下。海藍色的船身上畫著面目夸張、拿著火槍的海盜。船的兩頭兒各站著一個頭戴大檐海盜帽、一只眼睛被黑眼罩蒙住、留著兩撇八字胡、身穿黑色海盜服、腳蹬馬靴、手里揮舞著大刀的海盜模型，跟小宇平時給她描述的一模一樣。此時，小宇手里捏著兩張票，正在海盜船的入口處焦急地等她。菲菲迫不及待地跳下降落傘。

“菲菲，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說完，他拉著菲菲的手就往入口處正在排隊的人群里擠。

九

“小宇，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是在后面排隊吧！”菲菲看看那么多人排隊，皺起眉頭說，“老師說過，假期要文明出行，遵守公共場所秩序，你都忘了？”

“管他呢！老師又沒在這兒，排前邊能第一個上海盜船，選到好位置。”入口處通道很窄，只有一人多寬，小宇拉著菲菲的手硬往里擠。菲菲怕和小宇走散，被迫趔趄地跟在后邊。

“小宇，別擠了！就在這兒排著吧！”菲菲甩開小宇的手。

“馬上到了！”小宇依舊我行我素。說話間，他已經擠到了最前面。

“丁零零——丁零零——”打鈴了，上一輪結束了，游客們陸續下船。

“丁零零——丁零零——”沒多久，下一輪上船的鈴聲響了。工作人員剛驗過票，小宇就迫不及待地沖到海盜船上，搶占了船頭的兩個位置。

“菲菲！菲菲！你快點兒！”他招著手，興奮地大喊。

不管小宇怎么著急，菲菲還是排著隊走上海盜船，坐在小宇的旁邊，她想做一個文明少年。

剛系好安全帶，隨著“丁零零”的又一聲鈴響，海盜船啟動了。只見它悠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快，耳邊呼呼生風。悠得最高的時候，船簡直要立起來。隨著船的悠蕩，菲菲感覺自己一會兒飛到天空里，仿佛能夠到云彩，一會兒跌落到谷底，如同墜入萬丈深淵。她和小宇張開雙臂興奮地叫著、笑著，忘了曾經的約定，只不過沒有嚇得閉眼睛，也沒有哭。他們喜歡這種刺激，享受著這種刺激……

“丁零零，丁零零……”

“菲菲，你媽來電話了！”這回是真的鈴響，奶奶在屋里喊。

菲菲感覺沒過足坐海盜船的癮，不情愿地回過神來，可還是急忙走到寫字臺前，匆忙從奶奶手里接過電話，里面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喂？菲菲，勞動節快樂！”

“我不快樂！您還知道今天過節啊！別的同學都和爸爸媽媽旅游去了，而我呢？每年都是和奶奶待在家里過節。”

“女兒，別生氣，勞動節就是勞動。今天多幫奶奶干點活兒，你就會快樂。”

“我天天幫奶奶干活兒也不快樂。”菲菲噘著嘴說。

“是嗎？真是好孩子。等到六一兒童節，媽媽也讓你好好快樂快樂。”

“怎么讓我快樂？不就是讓奶奶給我做點兒好吃的嗎？每年都一樣。哼！”

“不！今年媽媽回去陪你過節。”

“真的？”一聽到媽媽要回來陪她過兒童節，菲菲的氣馬上就消了一半。

“真的！”

“太好了！”菲菲高興得差點蹦起來。然而，她真的能和媽媽一起過兒童節嗎？

十

轉眼六一兒童節到了，學校明天放一天假。菲菲想起媽媽說過六一兒童節會回來看她，心里像吃了糖一樣甜滋滋的。

清晨，當睡醒的太陽發出的第一縷陽光鉆出山坳、透過蔥蔥郁郁的樹林噴薄而出的時候，隨著布谷鳥幾聲清脆的啼鳴，村子里的雞、鴨、鵝、狗都逐漸活躍起來。和這里勤勞的人們一樣，它們也從不偷懶。不知是誰家的一只紅冠子公雞撲棱棱飛到草垛的最高處，蹬著腿，伸長脖子，抖著紅冠，使出全身的力氣，扯著嗓子不停地打鳴，它要把小村里的人們挨個兒叫醒。

菲菲更是勤快，性急的她，沒等接到媽媽回家的電話就往車站跑去。她先是碰到婷婷和軒軒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和她們的媽媽一起坐車去城里，接著又碰到小宇和他爸爸坐車去城里。同學中有很多和爸爸媽媽去城里過兒童節了，而她在車站等了半天，也沒接到媽媽，于是失望地往回走。

剛到屋里，電話鈴響了。菲菲拿起電話，話筒里傳來了媽媽疲憊的聲音：“菲菲，媽媽工作忙，今天不能回家陪你過兒童節了！”

“為什么？你說話不算數！”盼了一個月，媽媽還是沒有回來陪自己過節，菲菲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菲菲，別哭！媽媽給你買公主裙了，放暑假媽媽接你來城里時穿。”

一說到公主裙，菲菲想起早晨在車站看見的軒軒和婷婷，她們都穿著漂亮的公主裙，上面綴著珍珠和亮片，腰間打著漂亮的蝴蝶結，蓬蓬的裙擺使她們看起來宛如一個個高傲的公主。

菲菲自從看了動畫片《白雪公主》以后，就喜歡上了公主裙。從那時起，她就夢想著能擁有一條公主裙。

菲菲止住了哭泣，抽噎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昨天下午媽媽特意去商場買的。”

“什么顏色的？”

“白色的。”

“帶蝴蝶結嗎？”

“帶呀！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上面還綴著很多珍珠。”

“太好了！”菲菲高興地叫起來。

撂下電話，菲菲高興地轉了好幾圈。

夢寐以求的公主裙趕走了菲菲所有的不愉快，她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出去。但是，和她要好的同學都出去過節了。她打開南邊的穿堂門，沖進菜園子，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蝴蝶，告訴蜻蜓，告訴它們自己也有漂亮的新裙子了。

快到中午了，菜園子里靜悄悄的。蝴蝶玩累了，不知道躲在哪里午休去了，蜻蜓也不知所終。偶爾聽見一兩聲嗡嗡聲，那是勤勞的蜜蜂在忙著采蜜。菲菲環顧四周，“真沒意思！”她頭上的蝴蝶結又打蔫了。

她不死心，渴望有意外出現，站在壟頭開始逐步巡視菜園子：幾條黃瓜一動不動地垂在架上；已經熟透了的小西紅柿，一串串紅彤彤的，害羞地藏在綠葉間；胖乎乎的紫茄子偷偷地掛在葉子下面；被奶奶割過幾茬的韭菜越發齊刷刷、綠油油的；只有菠菜和白菜剩下稀稀疏疏的幾棵。

菠菜、白菜少了，倒是給蒲公英騰出了地方。

蒲公英愈發多了起來，大的、小的、開花的、沒開花的、花謝了已經結種子的，都棲居在菠菜地和白菜地里。

還是沒找到蝴蝶和蜻蜓，菲菲失望地抬頭凝望天空：瓦藍瓦藍的天空上，幾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飄著，一朵像綿羊，一朵像棉花糖，一朵像蒲公英仙子，一朵像白雪公主……

看著看著，恍惚間，菲菲覺得自己穿上了漂亮的白雪公主裙，而蒲公英仙子也穿著綴滿小傘的白色連衣裙，正向她飛來。

作者簡介gt;gt;gt;gt;

孫英涵，2006年出生，大學在讀。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兒童文學學會會員。6歲開始文學創作，迄今已在國家級、省級雜志及有聲媒體發表作品近百萬字。出版兒童幻想小說《月球旅行》和《火星探秘》，其中《月球旅行》被國家圖書館收藏；短篇科幻小說《火星城市》入選“小學語文素養讀本”叢書（六年級下冊）。入選第二十屆“葉圣陶杯”全國十佳小作家，獲第十五屆全國青少年冰心文學獎二等獎。

［責任編輯 劉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