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一處懸崖 [組詩]

這是哪一次喜鵲登梅

喜鵲在壘新巢，迎接月出

我走路的步伐沒有改變

菩提樹下，我讓路人先行

把樹葉留下的縫隙切割

菱形，矩形，時髦的愛心形

喜鵲并不在意一句話的兩種含義

它們認真地貼墻紙，它們喜歡亮晶晶的寶貝

它們登上園子里唯一的紅梅

它們迎接新國王

撫育小生命

響亮的鞭炮聲在兩棟樓的屋脊處撞來撞去

迷死人的煙霧，彌漫入云霄

聞起來有飛檐走壁的味道

這是哪一個周末

二百斤的胖子扛一把鐵器走在景區

微信告訴你人間天下事

天空飛過五只“人”字黑點兒

老者在昏暗的小巷口東張西望

一半黑，一半閃亮的金屬拉鏈

大街上光明磊落

你不是俠客，你是羔羊

你和小販拉鋸

一半隱藏一半亮劍

江山多嬌，霸業已定

一碗豆漿氣定神閑

早餐店的一波高光，已散

油條回鍋，這是一門技術，避免炸成老油條

面對一只舊瓷碗

我心懷忐忑。又一個胖子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我為自己猶豫不決的胃口

為這大好河山良辰美景

羞愧難當

這是哪一處懸崖

有人偏往高處去，攀緣，直立行走

倒掛。這些你都不會

你在懸崖丟了舊手套

你用手遮擋山巔的艷陽

你不知道這里埋葬過什么

黑頭發，在適宜的溫度里二次發酵

你不懂他的“嚴酷地帶”

“男人們吊死在電線桿上”

這又是哪一次的懸崖

江水死過千百次，這一次帶著火種活過來

孤立于崖巔

你已沒有了懸崖之心

這是哪一夜星空

一顆老星星望著這小星球

老皇帝，老樹，老螳螂

雀鳥每年生出一模一樣的卵

又鉆出一模一樣的雛

再次兜售新湯舊藥的老房子

樹下的墓碑，每年描摹一次

紅的更紅，黃的更黃

天空降臨的，你要接過

眾生狂歡的窗口，你伸出

纖細的胳臂，老螳螂的胳臂

這是哪一棵樹

一棵樹做船，做棺木

一棵樹為小兒女做嫁衣，貼上“ ”

一棵樹活在相片里

更多的樹被砍去頭顱

我的鄉鄰卸下鋤頭，上了高樓

我的窮親戚在陽臺上安裝不銹鋼防盜窗

他們想起老宅子

木窗框上鉆滿蜜蜂

“坎坎伐檀兮”，鳥雀躲進昨日

我的小區，中心路兩側站滿禿頭

野貓遍地躥

一不小心就橫尸地面

清潔工又多了一份差事

凌晨四點，他們踩著落葉

運走一棵無頭樹的襤褸衣衫

還要清理一具銹跡斑斑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