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思考

[摘" " 要] 推動農業產業化發展，培育和壯大龍頭企業是關鍵。湖北省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做法與經驗主要體現在充分發揮龍頭企業自我培育、自我發展的主體作用和政府扶弱助強、紓困解難的促進作用，注重用工業化和產業化思維改造傳統農業，培育和壯大龍頭企業。

[關鍵詞] 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鄉村振興

[中圖分類號] F320.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8129（2025）05-0029-08

龍頭企業具有強大的帶動作用，它通過合同、合作、股份合作等形式，與新型經營主體和農戶建立起利益聯結機制，外聯市場，內聯千家萬戶，使農產品信息、生產、加工、運銷、服務、科研等有機結合，相互促進，帶動廣大農戶將產品銷往國內外市場。因此，推動農業產業化發展，培育和壯大龍頭企業是關鍵。

為保障龍頭企業帶動廣大農戶，我國針對龍頭企業的認定出臺了相應標準，只有企業在經營規模、質量效益、信用狀況、競爭能力、帶動農戶能力等指標上達到了相應的要求，才能被認定為相應級別的龍頭企業。等級越高，標準越高，享受的政策優惠也越大。為了解湖北省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情況，2022年6月到2024年12月，筆者對湖北省7市19個縣（市、區）的43家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以下簡稱龍頭企業，企業名稱用簡稱，全稱見表1）進行了實地調研。43家龍頭企業中，20家為國家級、18家為省級、5家為市級；40家為完全民營，3家混改前也為完全民營。

湖北省培育龍頭企業的做法與經驗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充分發揮龍頭企業自我培育、自我發展的主體作用；二是充分發揮政府扶弱助強、紓困解難的促進作用。

一、湖北省充分發揮龍頭企業主體作用

（一）自主撐起創業平臺，培育一批敢闖敢干敢成的民營企業和企業家

截至2024年底，湖北省現有國家級龍頭企業98家，省級龍頭企業1336家，且以民營為主。在筆者調研的43家企業中，由農產品經紀人起家的13家；由國企改制發展起來的6家，其中經營者持大股4家、機關干部“下海”領辦1家、改制企業職工創辦1家；干部“下海”創業3家；由集體企業改制發展起來的2家；小作坊起家的3家；在其他行業賺取第一桶金后轉入的9家；招商引資6家，其中內資4家、外資2家；種糧大戶1家。這些企業的創辦者大多出身草根，有的在改制中面臨人生重大轉折，白手起家，在創業實踐的摸爬滾打中，逐步成長為懂經營、善管理、有開拓精神、家國情懷和社會擔當的企業家。從這些企業的成長歷程看，“四敢”（讓干部敢為、地方敢闖、企業敢干、群眾敢首創）氛圍是龍頭企業扎根發芽、茁壯成長的必要土壤。

（二）活化多方資本，開辟破解融資難題的民間融資路徑

龍頭企業主要通過四種途徑實現融資：一是自有資本經營。爽露爽食品、蘄仁堂科技完全依靠自我積累解決發展所需資金。貝迪鴿業、楚水荷鄉生態用自家和親戚房產抵押貸款以解決資金不足。二是輕資產經營。蘄仁堂科技、松淳蛋業、秒捷匯科技、小胡鴨食品等通過租借場地，實現輕裝上陣、快速發展。三是合作經營。京和米業引入并由南方黑芝麻集團控股51%，每年為企業提供2億元的銀行擔保貸款；果趣電商作為銷售橙子的大型電商直播平臺，為浙江和廣西的合作伙伴提供貨源，合作伙伴則在湖北秭歸投資建設用于果品儲藏、周轉、直播的現代化物流園，果趣電商占股10%。四是間接融資經營。絕大部分龍頭企業通過銀行貸款融資，解決流動資金用款需求。便利化、低成本銀行融資仍是龍頭企業最迫切的經營需求。

（三）農工貿旅融合，催生出延鏈補鏈強鏈的產業化新路徑

龍頭企業主要通過以下途徑實現延鏈補鏈強鏈：一是農業經營聯合體。豐慶源糧油在米業、金盆嶺菌業在菌業方面創建龍頭企業+合作社+家庭農場+基地+農戶的聯合體，得到省級認定。二是工貿聯農帶農。神丹食品在蛋業、裕國菇業在菇業、正大食品在豬業以及培育良種方面實現聯農帶農。三是區域橫向整合。國寶橋米整合大米加工企業41家，開展委托加工與貼牌生產；裕滿春茶業兼并當地6家制茶小作坊，上馬了一條高度自動化的生產線；蕭氏茶業整合鄧村綠茶等多家小茶廠，變資源優勢為品牌優勢。四是產業縱向延伸。現代農業從傳統的糧油加工向開發附加值高的醫藥產品谷維素、阿魏酸延伸；倪氏玫瑰將玫瑰開發為系列美容、飲食產品。五是環境導向催生資源回收開發。神地農業利用廢棄的蛋殼生產果蔬凈和膠原蛋白肽；屈姑食品利用橙皮制作橙酒、橙醋、蜜餞。六是大營銷激活農產品貿易。蘄仁堂科技依托加盟店打開銷路，在生產能力不足的情況下，2/3產品委托代工。松淳蛋業在全國簽約28家代理商，皮、鹽蛋電商銷售全國第一。豐慶源糧油與益海嘉里、中糧集團、北大荒集團簽訂長期合作協議，將60%的糧食銷售給他們。果趣電商和曉曦紅果業引入戰略投資者建設物流園，實現果品貿易現代化。七是農旅融合。玉皇劍茶業、邢繡娘林農、楚水荷鄉生態與旅游融合，實現旅游收入遠高于農業收入，又通過旅游打響了無公害、有機、生態農業品牌，顯著增加了農業收入。多種產業化路徑表明，農業產業化蘊含著無限的民間創造力。

（四）品牌創建，走出龍頭企業高質量發展新路子

一是品牌打造提升無形資產。所有企業都有自己的“兩品一標”（綠色食品、有機農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認證產品和品牌，稻花香酒業、康宏糧油的二度梅、神丹食品、國寶橋米、神地農業、興利食品、屈姑食品等企業品牌已成為全國馳名商標；稻花香連續21年入選中國500個最具價值品牌，2024年品牌價值達1162.37億元。二是標準化建設提升品牌價值。神丹食品牽頭制定了“皮蛋”“清潔蛋”加工流通技術規范國家標準、“咸蛋黃”“真空軟包裝鹵蛋制品”行業標準、“保潔蛋”“咸蛋”地方標準；屈姑食品、瑞邦生物等企業的產品執行標準、檢驗檢疫標準遠超國標甚至日本和歐盟標準。三是現場體驗提升品牌美譽度。餐虎食品、金源食品、爽露爽食品、品源農業、正大食品等建設了生產過程的參觀廊道，稻花香酒業、石花釀酒、李時珍醫藥建設了酒窖的參觀通道。大多數企業設置了產品陳列室、企業發展歷程和成就展示廳，屈姑食品甚至打造了橙子博物館。生產過程的可視化和產品體驗度的提高，增強了品牌的信譽度和知名度。

（五）產學研合作，提高企業創新能力

建設研發平臺是龍頭企業創新發展的普遍做法，主要通過與高校和科研院所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打造科研創新技術團隊，共同開展科技研發與科技攻關。國寶橋米、神地農業、爽露爽食品等設立了院士專家工作站；神丹食品設立了國家級實驗室；楚水荷鄉生態等成為高校和科研院所的教學與科研基地。開發新產品新品種是龍頭企業創新發展的主要途徑。小胡鴨食品從最初的鹵全鴨一個產品發展為包含鹵藕、海帶、豆腐、黃瓜等眾多產品的多品種品牌，新品種已占企業銷量的80%；神丹食品自主培育了“神丹1號”蛋用鵪鶉、“神丹2號”青殼蛋鴨、“神丹6號”綠殼蛋雞3個蛋禽品種；蕭氏茶業產品從茶產品延伸到茶食品、茶飲品、茶粉體、茶包裝、茶提取物、茶機械制造等領域；餐虎食品與大型平臺合作，按訂單提供預制菜；壹鳴生物年產蝴蝶蘭種苗約占國內市場份額的30%。

（六）引入新裝備、新工藝、新設施，提升企業市場競爭力

一方面，注重對生產設備的技術改造。裕滿春茶業通過專業化定制擴大生產線的吞吐量；蕭氏茶業從日本進口先進設備，打造湖北省唯一一條全自動洗茶生產線；神地農業、興利食品、農青園藝、宇祥畜禽等將國產設備與國外關鍵設備結合起來，提高設備的成套化、智能化和自動化水平。另一方面，注重新工藝、新設施導入。裕國菇業、品源農業、興利食品3 家企業實行室內立體菌棒種植，改變了菌業的生產方式；農青園藝的數字化恒溫控制種花大棚單體最大面積達416畝；貝迪鴿業建成華中地區規模最大的肉鴿良種繁育基地。幾乎每家企業都申請了國家專利，如屈姑食品擁有發明專利9項，實用新型專利102項；神丹食品多項成果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8家企業成長為湖北省支柱產業細分領域隱形冠軍示范企業；9家為隱形冠軍科技小巨人；16家企業獲得省級以上高新技術企業稱號。

（七）兩個市場并舉，創出一批位居全國出口量第一的荊楚農業名品

一方面，大力開拓線下線上國內市場。神丹食品是“蛋品進超市”模式的開拓者，國寶橋米以占領商超份額為主，同時開展線上銷售；蘄仁堂科技靠引入加盟店在新冠疫情期間實現了爆發式增長；金源食品代工生產松塔產品占50%；曉曦紅果業、果趣電商建設集倉儲、冷鏈、包裝、運輸、直播等于一體的大型物流園；果趣電商、秒捷匯科技、松淳蛋業、大自然米業線上銷售占70%以上；原來以出口為主的屈姑食品、裕國菇業、品源農業內銷占比提高到30%～40%。另一方面，各顯神通拓展國際市場。積極爭取國家出口退稅政策支持。隨州是湖北省香菇出口第一大市，歷經2005、2012、2020年香菇產品出口退稅政策取消的多次沖擊，但通過該市裕國菇業等龍頭企業和各級地方政府的不懈努力，不僅保住而且提高了香菇的出口退稅率，從過去的5%提高到現在的13%，極大提升了企業出口的積極性。興利食品利用一次出口香菇給柬埔寨金邊大酒店的偶然機會，抓住金邊大酒店這一關鍵客戶，香菇市場占有量占到柬埔寨全國的80%。屈姑食品為拓展外貿業務，不惜重金從其他企業挖來12位精通外貿的專業人才，搭建團隊，把出口中東、歐美各國的認證全部拿到手，并在迪拜設立了海外辦事處，成為國內唯一一家將臍橙深加工產品銷往海外的中國企業。目前，湖北省鮮蛋、蜂蜜、食用菌、淡水小龍蝦出口量均居全國第一。

二、湖北省在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中的促進作用

農業是投資大、周期長、見效慢、風險高、收益小的產業，需要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湖北省各級政府在培育龍頭企業發展上發揮了較好的促進作用。

（一）明確龍頭企業認定規范

各級政府通過梳理、明確龍頭企業認定規范，引導有資質的企業積極申報。被認定為市級、省級、國家級的龍頭企業會有相應的獎勵和支持政策，因而企業普遍注重對照要求進行申報，尤其在項目上馬、規模擴大、增收增效增信、提升帶動力和產品競爭力等方面下功夫，申報積極性也明顯提高。

（二）稅收減免優惠落實到位

近年來，國家對龍頭企業相繼實施了眾多稅收減免優惠，包括對自產自銷農產品、畜禽、農資生產與農業服務等免征增值稅和所得稅；對花卉、茶、內陸養殖等減半征收所得稅；對企業為開發新技術、新產品、新工藝產生的研發費用，可按規定比例稅前加計扣除；對龍頭企業發生的職工教育經費支出，可按規定比例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對用于農業生產和銷售的用地免征城鎮土地使用稅和房產稅等。這些政策都極大減輕了龍頭企業稅負，進一步降低了生產成本。如隨州香菇出口退稅政策的獲得，就是相關企業與各級政府及相關部門共同努力爭取國家稅收支持的成功范例。

（三）爭取金融支持有效

一是與湖北省農業發展銀行、湖北省農業銀行、湖北郵儲銀行等12家金融機構達成戰略合作，未來5年累計投放不低于2萬億元涉農貸款。二是引導金融機構對龍頭企業發放循環貸款和中長期貸款。三是引導金融機構同意將農村土地經營權、農業生產設備、農機具、廠房等用于抵押以發放貸款，額度為抵押物估值的50%左右，貸款占比約為4成。四是鼓勵金融機構創新金融信貸產品和拓寬抵質押物范圍。如農村商業銀行安陸支行以馳名商標質押融資為神丹食品提供貸款2000萬元；中信銀行以外貿訂單抵押為屈姑食品提供低息貸款200萬元。五是政府利用平臺公司和擔保公司為龍頭企業提供融資。如鐘祥通過政府融資平臺為農青園藝提供2.6億元擔保貸款；隨州市曾都區政府投資平臺對品源農業入股17.5%，以幫助企業上市；省農業擔保公司為貝迪鴿業提供擔保貸款300萬元。六是省及地方各級金融監管局建立農業上市企業金種子與銀種子后備庫，全程跟蹤輔導，幫助企業上市，目前已有9家企業被納入金種子后備庫，45家被納入銀種子后備庫。如赤壁神山興農已成功在新加坡上市。

（四）產業獎補政策給力

湖北省對省級十大重點農業產業鏈每年投入10億元增量資金，5億元用于對省級以上龍頭企業、農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的貸款貼息，以緩解龍頭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5億元作為獎補資金，側重解決產業鏈上的科技攻關、農產品加工、關鍵設備購置、技術改造、冷鏈物流、市場營銷、人才培育、社會化服務、信息化建設等問題。據調查，龍頭企業普遍反映這兩項政策落實很到位。

（五）積極招商引資

襄陽引進的泰國正大集團投資40億元，組建的7家企業中有4家是省級龍頭企業；蘄春的李時珍醫藥是1998年引入臺商合資創辦的；江陵的餐虎食品是由江蘇鹽城企業家2017年底投資創辦的，2022年成為省級龍頭企業；倪氏玫瑰是棗陽引進河北藍貝集團于2011年投資建設的襄陽市龍頭企業，藍貝集團在棗陽投資的湖北藍帶啤酒有限公司2022年也已成為湖北省龍頭企業。

（六）公用品牌打造見效

一是每個市縣都注重一縣一品，打造農產品公用品牌。二是各地成立了維護公用品牌的協會和機構，對公用品牌的使用設置門檻，防止“劣幣驅逐良幣”。三是多數龍頭企業在使用企業品牌的同時，都愿意標注區域公用品牌。四是地方黨政領導為公用品牌站臺，積極參與直播帶貨。五是在知名媒體平臺宣傳和推介區域公用品牌。經過精心打造，湖北省培育了京山橋米、潛江小龍蝦、蘄春蘄艾、隨州香菇、宜昌蜜橘等十幾個在全國叫得響的知名區域公用品牌。2024年潛江小龍蝦品牌價值達422.29億元、蘄春蘄艾品牌價值達130.3億元。

（七）政府各部門齊心支持

省市縣建立農業產業化工作聯席會議制度，實行農業產業鏈鏈長制，由地方主要領導擔任總鏈長，四大家班子成員任鏈長，這一制度的實施大大增強了各部門支持龍頭企業發展的合力，吸引各路支農資金向龍頭企業聚合，形成“各炒一盤菜，共辦一桌席”的良好局面。

三、對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思考

通過調研，筆者認為，農業產業化的實質是用工業化和產業化思維對傳統農業進行改造，從整體上推進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變，加速實現農業現代化。推動農業產業化發展，培育和壯大龍頭企業是關鍵。

（一）用工業化和產業化思維改造傳統農業來培育和壯大龍頭企業

著名經濟學家、發展經濟學的奠基人張培剛教授是湖北人，早在20世紀40年代，他在哈佛大學讀博期間的論文《農業與工業化》中，就用工業化理論對農業生產、農場勞動的影響進行了深入分析，探索落后的農業國如何實現工業化問題[2]。197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舒爾茨（Theodore W. Schultz）在其1964年出版的著作《改造傳統農業》中指出，發展中國家的傳統農業不能對經濟增長作出貢獻，只有將傳統農業改造為現代化的農業才能對經濟增長作出貢獻[3]，其思想可以說與張培剛先生不謀而合。筆者認為，基于單純傳統農業來發展農業產業化和培育龍頭企業是沒有前途的，只有將傳統農業改造為現代化農業，實現以龍頭企業帶動的農業產業化才是有希望的。實踐中，湖北省培育和發展龍頭企業對傳統農業的改造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對農業生產環節的橫向一體化改造，實現規模經濟，以降低龍頭企業的長期平均成本。規模經濟意味著企業的長期平均成本隨企業規模擴大而不斷下降的過程，即成本增長的倍數小于產量增長的倍數。農業生產的是有生命的動植物，生產過程需要有人全程管護。在實踐中，湖北省很多地方農業生產的產中全程管護仍由農戶負責，但選種、耕田、播種、插秧、施肥、除草、治蟲、灌溉、收割等田間作業以及產前、產后等社會化服務環節則完全交給專業化的服務機構、農民合作社、農業企業來完成，從而像工廠一樣，實現農業生產整個產業鏈上的專業化分工和橫向一體化，自發形成了“農地農用農民種、專業分工來改造”的農業革命，幾乎實現了全程機械化，其自動化和智能化程度也在大大提高。龍頭企業在專業化分工基礎上的橫向擴張，大大拓展了農業生產各個環節的經營規模，帶來了規模經濟效應，促使長期平均成本曲線呈U型下降，降低了傳統農業的整體經營成本，實現了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二是對農業生產一二三產業鏈上的縱向一體化改造，實現外部經濟的延展。既可以通過降低長期平均成本曲線的位置來降低企業成本，又可以通過延伸或拉長產業鏈，實現一二三產業鏈融合，提高附加值。外部經濟是指一個生產者的經濟行為給其他生產者帶來了好處，但自身不能從中獲益。比如一家龍頭企業對其雇用的農業工人進行了培訓，但當這些工人跳槽到其他企業時，該龍頭企業是沒有辦法要求其他企業退回培訓費或給予補償的，這相當于其他企業就獲得了外部經濟。又如農業生產的下游企業因上游企業勞動生產率提高，成本普遍下降，經營環境得以改善，也是獲得了外部經濟的好處。當處在產業鏈中的龍頭企業獲得了不用支付成本的外部經濟好處時，企業的U型長期平均成本曲線就會整體下移，直接降低企業的經營成本。外部經濟分為靜態的和動態的，上面所說的是靜態外部經濟。《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認為動態的外部經濟與關聯效應是同義詞，關聯效應有前向關聯和后向關聯之分[4]。在農業產業化經營中，龍頭企業將產業鏈縱向一體化向前關聯延伸，創造了“龍頭企業+合作社+基地+農戶”“龍頭企業+基地+農戶”“龍頭企業+家庭農場+農戶”“龍頭企業+協會+農戶”“龍頭企業+農戶”等模式，還有的是龍頭企業成立合作社或入股合作社，或是合作社成立龍頭企業或入股龍頭企業，或組建農業產業化綜合體抱團發展，實現規模經營。通過科技化育種、標準化訂單種植、土地租賃或托管、支付打工薪酬、利潤分紅等方式帶動大量農戶增收。縱向一體化向后關聯延伸，既可創造出一二產業融合的粗加工、精深加工和委托加工，實現以第二產業帶動第一產業；也可形成一三產業融合和農旅結合的鄉村民宿、休閑農業園、田園綜合體、中小學實踐教育基地、農產品物流園、農產品電商平臺等，實現以三產帶動一產；還可形成一二三產業上下游全產業鏈融合的企業集團等，實現以二三產業帶動一產。所有這些延伸，既是延鏈補鏈強鏈，又提高或新增了農產品的附加值，促進了經濟增長。這說明，龍頭企業只有將農產品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延伸，從單純農產品向初加工再向精深加工延伸，在加工過程中不斷提高產品附加值，才能做大蛋糕；再向第三產業延伸，把蛋糕賣出好價錢，將收益反饋給農民，才有可能在富裕農民的同時發展自己，成為帶動一方百姓致富的龍頭企業，這樣的龍頭企業才會受到當地百姓的歡迎和政府的支持。因此，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如果是基于傳統農業成長起來的，必須向二三產業延伸產業鏈；如果是從二三產業進入農業的工商企業，必須以二三產業帶動農業產業鏈向外延伸。因此，基于第一產業但又跳出第一產業，從二三產業帶動第一產業發展的全產業鏈視角來培育和發展龍頭企業，是大有可為的。

（二）繼續充分發揮龍頭企業自我培育的主體作用與有為政府的促進作用

湖北充分發揮企業主體作用和政府促進作用以培育龍頭企業的經驗，與我們黨一再強調發揮市場在配置資源中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論斷高度吻合。充分發揮龍頭企業特別是民營龍頭企業的主體作用，體現的是民營企業家有恒產、有恒心的企業家精神。充分發揮政府對培育龍頭企業的促進作用，體現的是對民營經濟發展的制度保障和政策扶持，有利于形成全社會支持民企發展的氛圍，吸引更多民資進入農業，讓投資大、周期長、見效慢、風險大、收益小的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讓農業產業化民營企業家形成穩定的政策預期，安心投資農業、放心做大做強。

從全球范圍看，幾乎所有國家的農業企業發展都得到了政府在財政、金融等各方面的政策支持。更好發揮有為政府的作用，需要政府為培育和發展龍頭企業等市場主體保駕護航。

一是必須堅持“兩個毫不動搖”。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是激發不同經營主體活力的基石。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反復強調要堅持“兩個毫不動搖”。2024年3月在新時代推動中部地區崛起座談會上，習近平進一步強調，堅持“兩個毫不動搖”，支持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進一步優化民營企業發展環境。雖然湖北省國家級龍頭企業有近百家，但缺乏大龍頭，為此，必須毫不動搖大力發展民營經濟，毫不動搖培育龍頭企業。

二是做好六個結合。一是將農業企業創業上的主體作用與政府加大對龍頭企業招商引資力度相結合；二是將龍頭企業投融資上的主體作用與政府加大財政金融支持相結合；三是將龍頭企業強鏈補鏈延鏈上的主體作用與政府加大產業鏈支持相結合；四是將龍頭企業打造企業品牌與政府打造區域公用品牌相結合；五是將龍頭企業科技創新上的主體作用與政府加大科技創新支持力度相結合；六是將龍頭企業開拓國內外市場的主體作用與政府加快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結合。

三是堅持農地“三權分置”，以放活經營權促進工商資本下鄉。只有放活經營權，農民承包的土地才能以各種方式流轉給新型農業農村經營主體，城里的工商資本下鄉才能與農地經營權結合在一起，成為農業產業化的龍頭企業，帶動城里的資本、技術、人才等源源不斷進入農業和鄉村，帶動千家萬戶致富。

四是堅持鄉村振興戰略。因地制宜以龍頭企業發展帶動產業興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的基礎。為此，應鼓勵各地因地制宜，推動一縣一業、一業一品，利用當地資源培育發展龍頭企業，帶動當地農民就業和增收。

[參考文獻]

[1]" 李小想，何為民. 農產品出口競爭力提升策略——以廣東省為例[J].決策與信息，2019，（3）.

[2]" 張培剛.農業與工業化[M].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2.

[3]" 〔美〕西奧多W.舒爾茨.改造傳統農業[M].梁小民，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4]" 〔美〕史蒂文N.杜爾勞夫，勞倫斯E.布盧姆，等.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第3卷[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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