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女神”譚元元：四十九歲第四次上春晚

對于她學不學舞蹈，父母爭執(zhí)不下，最后通過擲硬幣的方式，終于將她送進了上海市舞蹈學校

1976年，譚元元出生于上海。5歲那年，她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烏蘭諾娃表演芭蕾舞劇《天鵝湖》，立馬就被吸引了，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開始模仿。

一直熱愛舞蹈的母親看到這一幕，十分高興，便到上海市虹口區(qū)少年宮為譚元元報了舞蹈班。

譚元元上小學三年級時，有一天，她正上體育課，上海市舞蹈學校的老師到他們學校招生，看譚元元身體條件不錯，便給了她一張報名表，鼓勵她報名參加考試。

當時報名的有1000多人，但學校只招10個女生和10個男生，競爭非常激烈。最終，譚元元憑著下肢比上身長13厘米的優(yōu)勢，順利通過考試。

母女倆都很興奮，可譚元元的父親卻不同意她學舞蹈，而是希望她將來做一名醫(yī)生。父母誰也說服不了對方，事情僵住了。開學7個月后，父母覺得再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決定通過擲硬幣來決定：硬幣正面朝上就去跳舞，反面朝上就放棄。也許是命中注定，結果硬幣正面朝上，譚元元終于走進了上海市舞蹈學校。可由于入學比別人晚，譚元元基本功跟不上，既著急又苦惱，每天都過得很壓抑。她哭著向母親傾訴時，母親告訴她：“你現在是騎虎難下，一定要沖過去！”

好在譚元元自身條件出眾，也愿意練習，林美芳老師發(fā)現她這些優(yōu)點后，便每天給她補課，看她動作做不到位就嚴厲批評。每每這時，譚元元就會掉眼淚。一次，看她又哭，林老師生氣了：“要哭，還是要練？只能選一樣！”她答：“練！”就這樣，譚元元一邊哭一邊練，踢腿、劈叉、旋轉，直到精疲力竭。

在林老師的嚴格訓練下，譚元元的基本功越來越扎實，自信心也慢慢恢復了。

13歲那年，譚元元第一次參加比賽。上臺前，她躲在后臺，心跳加速，腿腳麻木；上臺后，她雙腿顫抖，撐到最后一個動作結束，腿還在抖。演出結束，她跑到后臺號啕大哭：“我再也不要上臺了！”

16歲去巴黎參加第五屆國際芭蕾舞比賽，臨陣退縮時被老師一腳踢上舞臺，最后竟奪得唯一金獎

1992年，16歲的譚元元去法國巴黎參加第五屆國際芭蕾舞比賽，與來自25個國家的125名選手同臺競技。一到賽場，林美芳老師和譚元元都傻眼了——為了便于觀眾觀看足尖表演，巴黎歌劇院的舞臺有5度的前傾。這對于一直在平地跳舞的譚元元來說，是個全新的挑戰(zhàn)；加上長途跋涉、舟車勞頓，譚元元心生退意，低著頭走到林老師面前悄聲說：“我膝蓋疼，上不了場，我放棄比賽?！碑敃r，舞臺上音樂前奏都已經開始了，林老師看譚元元想退縮，很生氣，一腳就把她踢了出去。正好譚元元出場的動作是“大跳”，林老師這一腳竟成了極好的助力，讓她的大跳表現得很完美，也讓她瞬間清醒。顧不上膝蓋的疼痛，也忘記了舞臺的傾斜，譚元元開始全身心投入舞蹈中，最終以19.2分（滿分20）奪得唯一金獎。給她打出滿分的評委會主席烏蘭諾娃微笑著對她說：“你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芭蕾舞演員，記住，一定要用心來跳舞。”

因為在巴黎的出色表現，譚元元得到了德國斯圖加特約翰·克蘭科芭蕾舞學校大專班的全額獎學金，得以去那里繼續(xù)深造。這是該校第一次把獎學金授予非德國籍學生。

1994年12月底，譚元元意外收到美國舊金山芭蕾舞團團長海爾基·托馬森的邀請，請她去舞團做表演嘉賓。譚元元應邀前往，表演了一段雙人舞和獨舞后，托馬森向她拋出橄欖枝：“來我們這里，你將是最年輕的獨舞演員?！?/p>

就這樣，譚元元去了美國。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帶來的巨大壓力。更讓她感到孤獨無助的是，其他團員對她表現出敵意和排斥。為排解苦悶，譚元元只好向遠在上海的父母哭訴。為了省話費，她每個周末都坐兩個小時車到唐人街打長途電話。電話接通后，她常常是先哭，一句話也不說。等她哭完后，父母鼓勵她：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刻苦訓練，將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證明自己，為中國人爭氣！

于是，譚元元一頭扎進練功房，一個動作練10遍不行，就練20遍、30遍，甚至更多。由于過度疲勞，她常常在換衣間就睡著了。

1998年演出季的一天，托馬森一臉焦急地把譚元元叫到辦公室，遞給她一盒舞蹈錄像帶問：“能不能學下來參加明天的演出？”原來，團里的首席舞者意外扭斷手指，在第二天演出無法取消的情況下，必須找人臨時替補。為了救場，譚元元一口答應下來?？傻人赐赇浵駧?，“差點兒嚇死”，那段近30分鐘的舞蹈是芭蕾大師巴蘭欽的一個作品，舞步速度快，舞蹈動作復雜，非常難掌握，之前她根本沒有接觸過。

當晚，譚元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邊看錄像邊模仿，記音樂、記動作、記舞臺位置與配合，一遍遍回放，手、腳、腦并用，不知不覺練到天亮，并在隨后的演出中奇跡般跳了下來。

演出結束，舊金山的大小報紙紛紛刊登了有關譚元元的長篇評論和大幅照片。22歲的她，因此成為最年輕的首席舞者，也成為舊金山芭蕾舞團成立后第一位華人首席舞者。

之后，譚元元幾乎領銜主演了團里所有的大型劇目，比如《天鵝湖》《睡美人》《吉賽爾》《胡桃夾子》等。在演出季，她平均每天工作13個小時，每周要跳壞四五雙芭蕾鞋。每場演出結束后，譚元元都會自我“反省”：“通常演出10點結束，到家后洗個澡，我就坐在床上，在大腦里‘過電影’，為什么那個單腿轉得那么不順，為什么那個動作不夠穩(wěn)……想啊想，一直想到夜里2點才可能淺淺睡去。第二天上午10點，我就會趕到排練廳，解決前一晚發(fā)現的問題。”

“芭蕾是舶來品，以前跳的大都是西方故事，為什么不自己做個有東方元素的，把我們最好的故事講給世界聽？”

從1994年到2025年，譚元元的4次春晚經歷跨越31年。1994年，譚元元第一次登上春晚舞臺：“那時很蒙，現場跳了好多遍，不過很新鮮?！?006年，30歲的她第二次登上春晚舞臺，表演重頭舞蹈節(jié)目《歲寒三友》，在一個置于半空的圓臺上做芭蕾“揮鞭轉”：“這對有點兒恐高的我來說，難度蠻大的?！?/p>

第三次登上春晚舞臺時，譚元元已經45歲。當時正值疫情防控期間，排練難度很大：“當《我愛你中國》的旋律響起時，我感覺心跳加速到100多?！?/p>

今年第四次上春晚，她說：“心跳更快?！币驗椤兑寥恕肥谴和砦枧_第一支原創(chuàng)的中式現代芭蕾舞作品。《伊人》中如潮水般涌來的“一字大橫排”，32位舞者在傳導動作的過程中要行云流水，無縫銜接，還要卡點卡得非常準。這對于習慣了獨舞和雙人舞的譚元元來說是一個考驗，因為她不知道能否適應大群舞，與女孩們的動作保持整齊劃一。

為專心排練，譚元元推掉了一些年底活動，有時一練就到凌晨?！兑寥恕非昂笳{整了10多版，每一版，她都跟女孩們一樣耐心消化。

四登春晚舞臺，跨越31年，譚元元擔任《伊人》領舞，每一個舞步都仿佛在回應《詩經》中的那句“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她的身姿與舞姿，令人不敢相信她已經49歲——一個絕大多數芭蕾舞者早已退役的年齡。但譚元元依然堅持著一周三天的芭蕾訓練，渴望有一天遇到合適的作品、合適的角色，重新登上舞臺。她說：“我想看看我究竟還能跳多久。對我來說，芭蕾就是生命，為了生命的延續(xù)，我會繼續(xù)用我的方式起舞?！?/p>

“芭蕾是舶來品，以前跳的大都是西方故事，為什么不自己做個有東方元素的，把我們最好的故事講給世界聽？”從主演《鵲橋》到《伊人》，譚元元說，“讓中國芭蕾最大化地被世界認識，就必須有中國東方美學色彩的芭蕾作品?！睘楦玫貙ⅰ皷|方美學”引入芭蕾，2016年年初，譚元元在上海成立了國際芭蕾藝術工作室，希望通過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和人脈，讓中國芭蕾走向世界。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