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冬藏

動物冬藏自然是為了度過漫長的寒冬，人有自家的倉庫儲藏，動物們也各有妙招。如果你有幸目睹動物們的冬藏，一定會驚訝不已，驚嘆于它們的聰慧。

刺猬是一種膽小的動物，有喜靜怕光、晝伏夜出的習性，是雜食性動物，在野外主要靠捕食各種無脊椎動物和小型脊椎動物以及草根、果、瓜等為生。進入中秋，野果子開始成熟了，你如果悄悄地行走在森林之中，或者田間小道，就會和忙著冬藏的刺猬不期而遇：刺猬雖然身材嬌小，但身上的尖刺上扎著不少野果子，冷不丁一看，就是一個野果綴成的球兒，正緩慢而堅定地向它的巢穴移動。儲藏夠一冬的食物，刺猬要忙碌好多日子呢。有一次，我在關山老家的山道上碰到一只忙著冬藏的刺猬，它的身上扎滿了山丁子——那種小拇指頭肚大小，酸中帶甜的野果子。秋陽高懸，層林盡染，刺猬身上紅艷艷的山丁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晶瑩剔透。也許刺猬喜歡山丁子的味道，也許它有點貪心了，身上負重太多，它走得很慢很慢，幾乎是蠕動著了。在我駐足觀望的一個多小時里，它走走停停，不時停下來伸一伸細長的脖子，小巧的腦袋左右看看，然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但是它沒有氣餒，背著一身紅果子終于爬上了一道斜坡，漸漸消失在灑滿落葉的山道的盡頭。

獾在冬藏季簡直是強盜。聞到莊稼成熟的味道，獾就開始了瘋狂地掠奪。洋芋和玉米是它重點搶掠的對象。獾是個貪得無厭的家伙，它先敞開肚皮，把自己吃成一個肥碩的球兒，然后才開始冬藏。有些不肯耗費太多力氣的獾，索性直接在莊稼地邊打起了穴，這樣冬藏起來就容易多了，只需要在寂靜的夜晚，把掰下的玉米或者刨出來的洋芋搬回洞穴就可以了。月光朦朧的晚上，你在玉米地邊能清楚地聽見獾啃咬玉米稈的聲音，也會瞅見獾叼著玉米棒子，急速地移動著自己笨拙的身軀。有時，洋芋地里晃動著一團黑影，還伴著脆響的咀嚼聲，那是獾在刨洋芋。它那尖銳的前爪，三五下就刨出了一個洋芋，貪吃的它約束不了自己的嘴巴，邊搬運邊啃噬脆嫩的洋芋。只是這些獾的安全系數很低，有經驗的農人如果在地畔發現一堆一堆的新鮮泥土，就知道這兒有獾的洞穴，為了終止獾對莊稼的危害和搶掠，會用自己的方法逮住獾的。

獾不僅貪婪，還很狡猾，它的洞穴最少有兩個進出口，便于逃脫。發現了獾的洞穴之后，農人會喊上一兩個伙伴，拿上鋤頭，弄一堆干蒿草或者抱一抱麥草堆在獾的洞口點燃，另一個洞口自然有人把守。洞里的獾受不了煙熏火燎，就會從另一個洞口逃逸，守候在那端的人早已經做好準備，獾被熏得暈頭轉向，剛一露頭，就會受到致命的一擊。那些生活在關山深處的獾們，日子雖然清淡，冬藏的多是一些草根野果之類的，但是逍遙自在，比生活在川道里的同類少了許多危險。

瞎瞎，學名叫中華鼢鼠，比老鼠大得多，四肢短小，身體滾圓，主要靠食植物的根莖生存。由于長期在地下生存，一旦被弄到陽光下，就像瞎子一樣亂碰，農人們就叫它瞎瞎。這也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家伙，為了度過一個安逸的冬天，在冬藏的時候不挑三揀四，也不嫌肥愛瘦，只要是它能吃的東西，不管是草根還是藥材的根莖、洋芋之類的，都是它冬藏的內容。別看瞎瞎眼睛小，腿短，冬藏食物的速度簡直驚人呢！每年的深秋時節，是瞎瞎最為猖獗的時候。

藥材地里的苗逐漸枯萎了，農人們知道是瞎瞎拉走了根。順著那萎了的苗刨開，藥材果然沒有了根，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魆魆的洞口張著。瞎瞎拉洋芋就更加巧妙了，它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地下拉走了洋芋，地面上的土堆堆還在，可是等到刨開，只是一個空殼，秋風里飄逸著農人一聲聲謾罵和嘆息。為了對付瞎瞎，農人在鐵匠鋪里專門打制了Y字形的箭頭，鑲嵌在手指頭粗細的木棍一端，再用兩根手指頭粗細的木棍做支撐，鑲有箭頭的木棍上帶有麻繩，支架上綁一塊分量適中的石頭，在洞口一拃長的地方捅個窟窿，將箭頭在窟窿上面支好，用浮土掩埋，最后在瞎瞎洞口設置好機關，算是給瞎瞎設好了埋伏。瞎瞎看見洞口敞開，一定會用土把洞口壅住，當它第一次帶著土來時，往往會觸動洞口的機關，竹棍做的倒鉤滑脫，壓著石頭的箭頭會在瞬間落下，扎進瞎瞎的脖子或者背部，很少有逃脫的可能。盡管如此，狡猾的瞎瞎還是變著法子躲過一次又一次抓捕，掠走不少屬于農人的果實。

種地的那幾年，我好多次挖到過瞎瞎的“倉庫”，那倉庫要比洞寬敞多了，深藏在地下一米多處，有的垂直向下，有的九曲回腸，一旦挖到，就是一次豐收。那年我挖黨參時，挖了大半塊地了，只稀稀拉拉地挖到一點，倒是瞎瞎洞縱橫交錯。快到中午的時候，我挖到了瞎瞎的一個倉庫，好家伙，滿滿一竹籠指頭粗的黨參，少說也有三十多斤。我還在洋芋地里挖到過幾次瞎瞎的倉庫，每一處都刨出一籠子或者更多的洋芋，那么多的儲藏和一公斤左右重的瞎瞎相比，簡直令人咋舌，也難怪秋天的瞎瞎個個肥胖，個個渾圓成一個個肉球。

如果說冬眠的動物們冬藏是為了度過寒冷的冬天，那么喜鵲的冬藏就有點惡作劇的味道了。去年中秋節前，我到老鄉家買了十來斤核桃，晾曬在學校水房的屋頂上。過了幾天，我準備把核桃收拾收拾帶回家，到屋頂一看，核桃少了近乎一半，這屋頂距離地面少說也有三米多高，沒有梯子人是上不來的，是誰偷了核桃呢？我把這件事告訴一個同事，他聽了不容置疑地說：“是喜鵲干的！”我半信半疑，最小的核桃都比乒乓球大，喜鵲怎么弄呢？同事讓我和他躲在一旁觀看，果然是喜鵲，它每次叼一顆核桃飛回巢里，樂此不疲，一天叼走一斤核桃不成問題！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智慧高于人類者并非鮮見，僅動物們一年一度的冬藏，就讓我們大開眼界，驚嘆不已啊！

劉杰：甘肅華亭人，高級教師退休，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在《人民日報》等多家報刊發表作品六十余萬字，出版散文集《三友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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