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山黑水走來的音樂旅人

幾十年來，徐占海在當代歌劇領域，一寸寸壘高自己的藝術殿堂，用心去擁抱時代，在樂壇眾多門派、風格的激烈競爭中，堅持不懈地汲取中外音樂精華，鉆研創作方法，領悟音樂規律，力求在自己的作品中說出獨特的音樂語言，創立屬于自己的音樂風格。

徐占海的作品幾乎囊括了國內音樂方面所有大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文旅部“文華大獎”、中國音樂“金鐘獎”。他的創作涉獵京劇、評劇、歌劇、舞劇、清唱劇及合唱、影視音樂作品等。特別是，他的歌劇音樂獨樹一幟，歌劇《蒼原》作為里程碑式的文化啟示性探索，對中國歌劇的發展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徐占海是當代歌劇界頗具代表性的作曲大家。

——題記

一

初春，乍暖還寒。2025年2月15日凌晨三時，占海兄因病西去遠行，永遠地離開我們。不幸消息傳來，迅速在朋友圈蔓延，音樂界人士及各界朋友，紛紛表達痛惋悲悼的心情。我的心里也涌動著哀痛和悲傷，就像有許多話要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總覺得他還活著，隨時會打來電話或發微信……徐占海懷抱一束音樂之光走了，他仿佛還在三好街那個“美啊麗”小館和朋友們一起暢談說藝，把酒言歡，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徐占海的離世，讓我心里落寞許久。人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我知道，這世間的人最終都要離開，誰也逃不掉這個宿命。人走了，就算有靈魂，飛到另一個世界去，可生者卻再也見不到了。嗚呼，痛哉！

光陰似箭，翻看舊時老照片，徐占海眼神是那么清澈、透著筋骨，充滿活力。往事歷歷在目，記憶一下子都涌了出來……

我和徐占海有半個多世紀的交往與情誼。20世紀60年代中期，我們同在一個學校里讀書，他年長我幾歲，我讀初中，他上高中。學生時代，我們都在圓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音樂夢……1969年，我畢業分配到出版部門從事音樂編輯，他留學校做了一名大學教師。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和徐占海交往頗多。1978年，我從春風文藝出版社調入《音樂生活》編輯部，在孫鳳舉、林成敦手下做音樂編輯。做編輯工作的還有寒溪、張名河與晚些時候調來的韓冰、方萌。他們都比我年長，有著比較豐富的經驗，聲望高、業務也很強，每個人都獨當一面。作為編輯最年輕的一員，我具體負責南北大院（泛指遼寧藝術團體所在地）重點作者的聯系、跑腿、接送稿件的任務。

《音樂生活》是一個學術性、專業性的刊物，即便一般聯系、跑腿的工作也并不輕松。編輯部通常根據各大版塊的中心主旨擬定每個季度的選題計劃，然后就欄目和重點寫稿人征求編委們的意見，有些重點稿件請主編定奪。我對這種“跑腿”工作特別高興，身上有使不完的勁。何況，騎一輛自行車來往于大帥府和南北大院之間，實在是一件瀟灑、愉悅的事。每一趟跑腿，實際上是對一位又一位權威學者的訪問，是聽一堂又一堂的“家教”，是吃一頓又一頓的“小灶”。這期間，徐占海對我的幫助很大，幾乎每個月我們都在一起暢談。他對刊物的建設、欄目的設置、重點稿件的確定，都非常具有建設性和啟發性。比如：他提議邀請薛金炎教授開設的專欄“音樂博覽會”，幾年發表下來，引起了國內外很大的轟動。徐占海是我當之無愧的幕后智囊，在我心中，他不是編委，勝似編委。

80年代的《音樂生活》以及它在國內外音樂界的影響，今天怎樣評論都不為過。刊物是東北地區乃至全國少有的啟蒙渠道和音樂窗口，為對改革開放初期我國音樂事業的繁榮與發展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刊物獨樹一幟，有自己明確的宗旨和創意，這得歸功于以安波、劫夫、盧肅、丁鳴、成敦等杰出主編領導的編委會，以及編輯部一眾精兵強將齊心合力的努力。當然，也少不了像徐占海那樣的仁人志士，在幕后為刊物出謀劃策。我記得，當時刊物要調他到編輯部工作，與“沈音”協商，就是不放，沒有談成。

有人講，徐占海是音樂界的“賈平凹”，是一個音樂鬼才，此話不錯。他在音樂領域可謂是大名鼎鼎，但人卻毫不起眼。身材不高的他，常著一身休閑裝，腳踏一雙休閑鞋，高而亮的前額下，一雙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和人談話的時候，總是關注著你，手里握著一支煙斗或一支自制卷煙，不時吸上一口，率直中有品格、有原則，創作上不愿用什么框子和定式，學術上從不輕易隨波逐流。他處事坦然，是個有思想主見、有人格魅力的人，與人交談總是那么開心，說到妙處，引經據典，笑聲像是從心里蹦出來……徐占海是個灑脫、不修邊幅的人。他對于吃穿真是隨意到極點，天生的平民意識，讓他對物質生活從沒有過高的要求。但如果他喜歡什么東西，就喜歡得要命。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說，他在廣州生活了幾年，廣州的美食、生猛海鮮固然很好，但他更喜歡東北的家鄉菜，無論炒菜、燉菜，還是蘸醬菜都別是一番滋味。

再看他的音樂創作，亦是樂如其人。他的不少音樂作品，看似隨手拈來，不拘一格，但仔細品味便能感到他的匠心獨具。旋律在他設計的框架內生動、干凈、靈氣斐然，尤其在音樂細節上的巧思，精妙卻又不動聲色。這是一種素養，更是一種領悟。

徐占海是一個極愛讀書的人。即使他的教學或創作時常要工作到深夜，也要從床頭的書堆中拿出一冊細加琢磨，讀后才能入眠。在我認識的朋友當中，像他這樣刻苦讀書的人實為少見。他讀書有兩種習慣，即泛讀和精讀。他認為，只需要了解的書，便匆匆翻過，走馬觀花；認為十分好看的書，就要反復精讀多遍，碰上感興趣的書，還會在上面圈圈點點，在書的空白處寫上一兩句批注。他曾拿出幾本發黃的手抄小本本給我看，告訴我凡是在閱讀中有啟迪的、令人一亮的東西，他都要抄錄下來。從學生時代起，他堅持手抄近千首各地民歌和外國經典歌曲，甚至當時少見的樂隊總譜，這些素材后來都成為支撐其藝術創作的“資料庫”。冬去春來，也不知道他讀過多少本書了，慢慢地，徐占海成為“沈音”個人藏書最多的人。

徐占海還喜歡觀察人與自然，大自然教會了他許多東西。他喜歡養各種小動物，并投入自己的情感。他曾養過一只八哥鳥，很聰明，會唱音階與和弦，而且音唱得很準。他說，畫家為什么要半瞇著眼看自己的畫呢？其實就是一種觀察。如果你很立體地看，你看的畫反而是平面的。人也一樣，不要以為你和他在一起就會彼此了解，其實不然。有些人，你離他很遠，但覺得很近；相反，你離他很近，其實反而沒有感覺。

年少的時候，徐占海愛讀的小說是《三國演義》，書中最打動他的人物是諸葛亮。他敬仰諸葛亮超人的智慧。最喜愛讀的科學書是《十萬個為什么》，知識打開了他心靈的第一道天光，讓他知道為什么稻谷成熟了，會長出堅硬的芒刺？為什么樹的每片葉子都不同？為什么魚在水里睡覺不閉眼睛……占海告訴我，年少時看過的一幅寫意畫對他有著極為深刻的影響。那幅畫表現的是達摩祖師一葦渡江的故事，筆法極為精到，神采照人。畫作還配有七言詩一首：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意下功夫。若要紙上談佛法，筆尖寫干洞庭湖。幾十年來，他都是圍著“心意”二字摸索人生意義和提高思想覺悟，努力追求一種大境界。

記得38年前的夏天，遼寧音樂家一行去江南采風，我和潘兆和、楊道立、丁小春、徐占海等同游蘇州園林，邊游賞園林，邊談古論今。丁小春問，蘇州園林精妙處是什么？占海說，不但要看它的山水、花木、怪石，還要看它的小橋流水、曲徑與長廊、玲瓏剔透的樓臺亭閣。它的每一扇窗和門都是風景，青石板和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曲曲彎彎，沒有盡頭，更是妙不可言。說到這里，他突然眼睛一亮，感慨地說，就像我們音樂里的交響樂，一個樂章接著一個樂章，一個層面接一個層面，曲曲折折沒有窮盡。我說，占海，你算懂音樂了！

當我們走到一處叫“聽松讀畫堂”的地方。楊道立問，為什么不叫“聽松品畫堂”？畫可以讀嗎？他答，奧妙正在這里。詩意與文學藏在畫中，不能只用眼睛看，還要讀，這樣才能細品出其中三昧。音樂不僅要聽，也是要讀的，音樂的讀，就是從文學、美術、詩和其他藝術的角度去玩味它的內在意蘊。

采風結束的那天晚上，當地音樂同行在獅子樓設宴款待我們，席間的每一道菜都是精品，色香味俱全，直吃得大家腸胃舒坦，口舌愉快。這時，占海又來了靈感說道，菜固然好，但關鍵是最后的這個湯，湯不好，會把前面的菜味遮住，湯好了，余味無窮，就好像寫音樂要有一個好的收尾。雖然是笑話，卻讓我明白了為何他的音樂作品總是那般大氣、精致、透徹、含蓄和雋永。他懂得從生活中獲取創作靈感，還長于從各種意味深長的事物中，找到音樂藝術的玄機、奧妙。所以，他的作品、他的藝術見地常使人心領神會。他能從東西方音樂藝術長河中融會貫通，獨樹一幟，找到照亮自己心靈的東西。

二

徐占海的音樂創作是以歌劇為終身研究課題的。他從邁進音樂學院學習開始，直到70年代初留校當老師，他邊教學，邊刻苦鉆研音樂藝術。為了掌握歌劇寫作技巧，他去上海音樂學院深造學習，一學就是幾年。為了尋找適合自己的歌劇音樂表現手段，在音樂技巧上，他重點研究過歐洲的古典樂派、浪漫樂派和現代派的創作技法，研讀巴赫、海頓、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門德爾松、舒曼、瓦格納、施特勞斯、勃拉姆斯到馬勒等大師的代表性作品，分析他們的創作風格、結構特點、藝術特色；為了弄清楚歌劇的基本規律，他聆賞了凡是能夠搞到手的西洋歌劇音樂磁帶，一盤帶反復聽上數十遍。學習和研究使他悟出一個道理：歌劇創作要融中西音樂之所長，找出它的結合點，在審美意境上追求中國氣派。徐占海在吸收大師們創作經驗的同時，立足于自己民族土壤，在不懈地音樂實踐中，漸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他的歌劇音樂在單純中求豐富，唱段在深入嚴謹中求整體流暢，戲劇結構于變化中求微妙含蓄，旋律在柔和中求典雅優美。他的音樂語言看不出屬于哪門哪派，卻鮮明地標示出徐占海的個人風格。

如果說，20世紀90年代，徐占海創作的中國第一部無道白歌劇《歸去來》在當代歌劇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話，那么，《蒼原》（與他人合作）則是他大手筆的生命之作。這部數易其稿，歷經多年打磨，給人帶來震撼心靈的藝術體驗的作品，榮獲文化部最高成就獎——文華音樂創作獎，被專家學者譽為中國歌劇史上新的里程碑。作曲家獨具匠心地把歌劇音樂中的詠嘆調和宣敘調融合為一體，以蒙古族音樂為基調，再根據劇情和人物性格的發展融入新疆民歌、俄羅斯小調，以及佛教音樂等多種素材；整部歌劇音樂如同一部大型交響作品，可清晰劃分為四個樂章（部分），每個部分獨立成章，前一部為后一部留下伏筆，前后呼應，環環相扣；由詠嘆調、宣敘調、重唱、對唱、合唱輪番上場，作品整體呈現出五彩斑斕的色彩。作曲家把不同的人物色彩，不同的場景，鋪設成一條長長的音樂畫卷，其中許多優美唱段恰到好處地展示了聲樂的技巧。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作曲家在歌劇《蒼原》中合唱的運用，大場面的合唱從頭至尾都貫穿始終，對情緒的烘托、劇情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第一場“喇嘛與牧民的合唱”，在喇嘛經文唱段與圣詠式的牧民祈求中，喇嘛的搖鈴聲給人以獨特的想象；第二場“艱難行進在沙漠”，運用了四重唱與合唱結合的形式，作曲家將296小節的音樂寫得相當精彩，顯示出非凡的技術功力；第三場“月光是這樣清亮”是一首大型回旋曲，由二重唱開始轉入三重唱、四重唱，與合唱交織輝映在一起，展現出立體化的音樂思維；第四場“爭執合唱”的音樂獨辟蹊徑，多線條、多聲部的和聲進行，加之獨到的有序結構，傳神地描述了劇中的多次戰爭場面，將戲劇效果烘托得十分精彩。作曲家通過富于浪漫色彩的交響性語匯，巧妙地把歌劇音樂的布局，用色彩的邏輯、情感張力的邏輯設計得活靈活現、神態畢肖，獨具風范。對于這部作品，很多業界專家都給予了高度評價：

歌劇《蒼原》對中國歌劇的發展有探索意義。——田鈞利

歌劇《蒼原》在各個方面的綜合成功，就好似一塊塊五彩斑斕的巨石，最后構起的一座歌劇崇山。——劉詩嶸

歌劇《蒼原》是中國最好的一部歌劇，具有崇高壯美的品格，創造了當代最高水平的演出，它向全世界展現了中國歌劇藝術獨特而完美的藝術魅力。它的出現，使整個歌劇事業在更高水平的競爭中前進，它點燃了中國歌劇振興圣火。——韋明

歌劇《蒼原》在20世紀90年代的歌劇中，無疑是最高的。它的高明之處就在于，劇本、音樂、舞美、導演等各個參與歌劇營造的各個藝術部門，在揭示本劇史詩氣概和悲壯情懷的過程中，高層次地達到了協調動作，均衡發展的藝術境界，沒有明顯的弱項。——居其宏

舞劇《星海· 黃河》是一部充滿激情靈動的作品，音樂上大體由三類元素構成：其一是不同地域的音樂，梆子、民歌、說唱及不同的音樂風格樣式；其二是星海的音樂；其三是徐占海自己的創作。整部音樂像是用多條彩帶編織成的一個復雜的藝術品，一條主要旋律鋪陳的同時，兩個或多個聲部圍繞其繁衍、生成，相互交錯， 將音樂所有細節置于準確的位置，展現了作曲家高超的整體把控能力，以及對情感分布的細膩體驗。透過這部作品，我們領悟到了作曲家心中的《星海·黃河》，既有星海，也有占海……

筆者總的感覺是，歌劇《蒼原》是一部思想上頗具深度，氣勢恢弘又賞心悅目，代表當代中國最高水平的歌劇。它動人的力量，超越了歌劇的本身，指向了一種精神的高度；它鮮活的音樂語言，既有質感，又有形象，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東西。有人講，徐占海是在歌劇界里放了一顆精神原子彈，他給我們帶來了某種音樂的戰略信息。我覺得有以下幾方面值得注意：

其一，他在歌劇里用自己獨特的音樂語言，向我們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中國的歌劇已進入到一個新的高層次的階段。他的音樂使我們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動、時代的律動，你站在他的作品旁邊會覺得嚇一跳，讓人領略到什么是大手筆。

其二，徐占海的創作之所以能達到高境界，是因為他有大的雄心、大的志向，他的閱歷、實踐，成就了他的大作品。

其三，中國的歌劇正經歷一個大涅槃、大復興。如何站在音樂的前沿，找到當代音樂建構的清晰點？如何從精神到形式，或者從形式進一步上升到精神？徐占海在這方面作了有益探尋。

三

徐占海不僅是作曲家，還是一位有廣博學識的學者。他有著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精神，在他的身上，我們看到中國文人具有的正直、豪爽、友善、率真、開朗、坦誠、簡樸可貴的品性，從他的品性學養中，我們可以得到無窮的啟示和教益。

作為研究生導師、教授，徐占海告誡他的學生，要沉下心來做學問，要沉下心來做人。他說，做學問是件很辛苦的事，需要長期地坐冷板凳，任何學問不可能一下子就會有滿意的結果，他給學生開出長長的必讀書目，古今中外，其跨度之廣，內容之豐富，一看便知。他說，以我個人經驗：一是憑興趣，二是根據現實的需要，概括地說就是“四個一點”：閱讀范圍雜一點，讀書起點高一點，鉆研程度深一點，動筆運用勤一點。他給學生們授課是問答式的，在他家不大的堆滿書籍的書房兼臥室里，師生間的對話自由而有情趣。他的授課沒有居高臨下的說教，而是娓娓如敘家常，學生可以暢所欲言， 自由發揮自己的觀點，原本一些復雜深奧的音樂命題，經他深入淺出地表述，逐漸生動起來。

學生問， 什么叫音樂思想？他答，就是一種觀念，是對一種客觀事物的理性認識。思想的范圍很寬泛，既包括社會思想，也包括哲學、邏輯、文學、藝術、科學、美學、教育、政治等。一般說來，藝術家與思想家的思想方式不同，藝術家重感覺，思想家重抽象；藝術家重個別事物，而思想家則重普遍規律。因此，一個人要想在理論思維與藝術創作兩個方面都處在時代潮頭，是件十分艱難的事。然而，文化旗手魯迅做到了，他把嚴謹的邏輯、深刻的思辨與生動逼真的形象融合在一起，將思和詩、文學和哲學融合在一起，以思想和藝術的睿智寫出了偉大的作品。音樂家冼星海、阿炳做到了，他們的作品立足于現實，音樂以非凡的穿透力，超越了時空，具有了永恒性，作品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又成了生命的延續。

學生問，中國音樂如何與西方音樂接軌？徐占海生動地答，接軌就是把自己的軌道和別人的軌道接上，用國際的語言和手段呈現自己。作曲家譚盾就懂得在國際的軌道上尋找自己的火車。譚盾用現代的眼睛，為自己故鄉湖南湘西古老的巫文化賦予新的內涵。譚盾創作出組曲《地圖》，介紹中國古代楚文化的根源。當然，不是每種實驗都會成功，也不是每一個尋找都會有答案，傳統從來不是死的，看你有沒有新鮮的眼睛。國際化不是將自己的傳統拋棄，要找到東方與西方、新與舊、現代與傳統那個微妙的銜接點。找到這個點，才能在全球的音樂大潮中，立于不敗之地。

徐占海告誡學生，人的一生是不斷學習的一生，學習不是簡單的勞動，不能在前人的腳印中爬行。他說，寫過川劇《潘金蓮》的魏明倫只上過小學三年級，但他是中國一流的劇作家。魏明倫博覽群書，創作上從不蹈襲前人，也不重復自己。他的詩詞雜賦展現出大家的風采。只有高中文化的作家二月河，他寫的帝王小說如《康熙大帝》《雍正王朝》等，在中國廣大讀者中不脛而走，連史學家都對他的學識表示敬佩。因為，二月河在40歲以前就研讀了諸子百家和《二十四史》，是一位有真知灼見的學者。所以，我們做學問要踩出一條自己的新路。

20世紀70年代以來，徐占海在自己辛勤的音樂園地上，不知疲倦地教書育人，用汗水和心血培育了滿園桃李。大江南北、祖國各地，他教出的學生大都擔負起了重任，有活躍在音樂創作前沿的作曲家姚明、李黎夫、王猛、李戈等，有從事音樂教育的學者王進、王虎、劉輝……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音樂精英。

在此，我要特別提到：半個多世紀以來，徐占海在歌劇領域，一寸寸壘高自己的藝術殿堂，用心靈擁抱時代，在樂壇眾多門派、風格的激烈競爭中，堅持不懈地吸取中外音樂遺產，鉆研創作方法、領悟音樂規律，力求在自己的作品中說出獨特的音樂語言，創立屬于自己的音樂風格。因為，任何作曲家都要根據自己的作品定位，凡是達到一定高度的音樂大師，都必須具有四大要素，即獨創性的音樂風格，高難度音樂技巧，具有極高層次的審美取向及不懈的探索精神。徐占海具備了以上四大要素，這也是他近年來名氣很大、事業如日中天的根本所在， 同時，也確立他在當代中國樂壇應有的位置。

有理由相信，徐占海那些曾經給人們的情感和心靈帶來強烈震撼的音樂作品，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顯得黯淡，他的歌劇《蒼原》將永久地熠熠發光。

謹以此文懷念摯友徐占海！

曉丹 編審，《音樂生活》雜志原主編

（責任編輯 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