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發展應警惕“船大難掉頭”

大企業想在發展過程中及時“掉頭”，關鍵是在守業的基礎上保持傳統優勢，同時不斷推陳出新，通過創新適應時代的需要，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

今年1月，碧桂園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碧桂園”）發布2023年財報、2024年半年報，2023年全年、2024年上半年分別虧損1784億元、128.42億元，企業發展面臨巨大挑戰。作為年營業收入逾4000億元、總資產超萬億元的大型企業，碧桂園在重大危機來臨前以及危機中對業務有所調整，但效果欠佳，陷入“船大難掉頭”的困境。對此，公司兩代企業家楊國強、楊惠妍父女的責任不小。

如何理解“船大難掉頭”？比較形象的解釋就是電影《泰坦尼克號》，當游輪開足馬力駛入不正確的航道時，即使已經發現了前方危險，但由于慣性作用，仍然撞上巨大的冰山，最終釀成悲劇。企業發展同理，“船大難掉頭”常用來比喻大型企業由于規模龐大、結構復雜，難以迅速適應市場變化或進行戰略調整，從而陷入發展困境。

陷入發展危機

楊國強生于1954年，1992年創立碧桂園，長期以控股股東、董事長的身份示人。伴隨中國房地產市場的興起，碧桂園快速發展，2007年在香港聯交所上市，2017年的銷售額位居中國房地產行業首位，并于當年首次進入世界500強，至2023年連續第7次上榜。

楊惠妍生于1981年，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畢業，2005年入職碧桂園，2006年任執行董事、2012年任董事會副主席、2018年任董事會聯席主席。企業上市后，楊惠妍多次登頂中國富豪榜、身家超千億元。2023年3月1日，楊國強因年齡原因辭去董事會主席、執行董事職務，任特別顧問，楊惠妍接任董事會主席。

過去二十多年，是中國房地產快速成長的黃金期。最瘋狂時，房企普遍采取高杠桿、高周轉、高負債的發展模式，碧桂園也不例外。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政策對房地產調控從嚴，高杠桿、高周轉、高負債模式不再適應時代需要，但很多企業并未重視，也未有針對性的變革。碧桂園作為大型房企做了一些業務方面的調整。2018年，碧桂園成立博智林機器人公司，研發應用建筑機器人。同年，碧桂園農業公司成立，布局打造農業全產業鏈條。公司揭牌儀式上，楊國強稱，未來其盡量把精力放在地產業務之外的其他領域，其中一個是農業。2019年1月，他稱公司未來的三個重點領域是地產、農業和機器人。

2021年之后，中國房地產行業大調整，房價大跌、房企營收及凈利潤大降，一些房企出現經營困難。危機之中，為加快回籠資金保交房，2022年以來，碧桂園折價處置公車、大宗資產、難去化商業類沉淀資產，回籠資金超600億元。2023年，碧桂園成立鳳凰智拓建管公司，拓展輕資產代管代建業務。

2023年，碧桂園營收同比下降6.8%至4010億元，其中房地產開發占比為97.6%，虧損高達1784億元。2024年上半年，公司繼續虧損，債務纏身，償債壓力極大。截至2024年6月30日，碧桂園共有總現金余額448億元，負債總額高達1.14萬億元，債務中有約1472.87億元發生違約或交叉違約。對此，楊國強、楊惠妍對碧桂園這艘“大船”的發展策略進行了一些調整，但從目前情況來看成效較差，業務中仍然是地產獨大，已布局多年的農業及機器人業務弱小。碧桂園并沒有成為名副其實的高科技企業。

為何船大掉頭難

碧桂園不僅是國內一家大型的綜合性房地產開發企業，也是為社會創造幸福生活的高科技綜合性企業，承受著比一般企業更多的壓力，企業體量越大，慣性就越大，想要糾偏就越難。碧桂園之外，近年來，“船大難掉頭”的典型案例還有海航集團、恒大集團等。

海航集團以航空運輸起步，通過多元化布局和并購快速做大，總資產超萬億元。2017年開始，企業陷入流動性危機，通過出售數千億元資產等方式自救，但沒成功，2022年破產重整。恒大集團以地產商起步，發展成特大房企，同時擁有地產、新能源汽車、健康等八大產業，但多元化發展效果差，例如恒大足球2013—2019年連續虧損，總計超70億元。2021年起，恒大集團陷入經營困難，開始自救；2023年，大股東、董事長許家印因涉嫌違法犯罪被依法采取強制措施。

那大企業為何會“船大難掉頭”？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原因——

第一，大企業已進入相對成熟的發展階段，進行變革不易。碧桂園是資產上萬億元的大型企業，轉型發展的成本較高、阻礙較多，因此進行較大的創新相對較難。

第二，企業規模變大之后容易得“大企業病”，包括機構臃腫、決策緩慢、人員安于現狀、效率低下、協調困難等。得了此“病”，尤其是“病情”嚴重的話，難以進行有效調整。

第三，有的管理團隊自負，缺乏危機意識，或存僥幸心理。一些企業家帶領企業做大，如碧桂園、海航集團、恒大集團均是創始人帶領企業發展成超大企業，在獲得優秀成績后，不乏企業家變得自負，認為自己肯定有能力帶領企業不斷做大做強，忽視了自身能力的局限性。一些企業家雖然帶領企業進行調整，但行動不及時、力度不夠，在調整的過程中不積極、不堅決乃至不時走回頭路。

此外，碧桂園有個特殊之處，即創始人很早就安排女兒接班。很多創始人有企業家精神、才能突出，且責任感強、工作勤勉，但一些接班的“二代”在上述素質方面大打折扣。有些人接班本是被動的，缺乏足夠的能力、動力、壓力帶領大企業創新發展、應對危機。

守成與創新并重

大企業想在發展過程中及時“掉頭”，關鍵是在守業的基礎上保持傳統優勢，同時不斷推陳出新，通過創新適應時代的需要，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企業家作為關鍵人物，應該當好第一責任人，做好以下工作——

第一，正確認識企業做大的好與壞。“船大”（企業的營業收入、總資產等）好處多：獲得規模經濟，擴大市場份額，利于提高知名度等。然而，片面、盲目地追求做大容易導致企業“虛胖”，且風險大，也難以實現可持續發展，在較大變化來臨時無法有效應對，損失會比較大，海航集團、恒大集團即是前車之鑒。不少企業家好大喜功，這是需要反省的。在企業發展新階段，應秉承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動態平衡企業的強、優、大，不片面做大。

第二，通過持續健全激勵機制來激發組織的活力、創造力，遏制“大企業病”，常規方式包括年度性的分紅權激勵、股權激勵、員工持股，進一步推行內部創業，讓企業富有創業創新精神而不是習慣于守成。例如，華為公司實施了大范圍、大力度的員工持股，這是其能成功應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對業務進行有效調整的基石。此外，企業需強化約束機制，嚴肅問責業績不達標、不思進取的人。

第三，對企業家尤其接班的二代而言，守成的心態遠遠不夠。企業接班人應明白創新是第一動力，企業不進行持續有效創新往往意味著發展受阻。然而，很多企業尤其是有些成就的企業安于現狀，居安不思危，讓創新淪為口號。因此，企業家應以身作則，保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和創新精神，并能長期堅持勤勉工作、自我批判。帶領企業變革時，企業家應意志堅定、具有領導力。

第四，弘揚以客戶為中心，務實、創新、高效的優秀企業文化，增強企業的軟實力。將企業文化指標納入員工績效考核，推動企業文化做實做深，為企業發展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總的來說，作為企業可持續發展的第一責任人，企業家需依照高標準去修煉自己的道德、能力、修養等各方面素質，帶領企業在做大做強的過程中增強抗風險能力，不斷提高企業的經營業績和發展質量。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謝云鳳 87332146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