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山記（外二首）

養活人的山，不需要太大

有兩畝薄田耕種，三分菜地澆灌

還有一棵歪脖子樹，守在屋后

傍晚，等家里的土雞

飛在橫著的那截枝頭上

養活人的山，就是你小時候

每次抬頭看見的那一座山

羊在陽坡上吃草

夏天，摘幾顆酸杏子解解饞

冬天，套幾只野兔子

養活人的山，只有幾戶人家

春夏忙種，秋冬收藏

故事一天比一天少

養活人的山，一生只有一座

但你我，已不在山里

對 手

夜里。我動身外出

趕在月亮出來之前

這個時段，最適合一個人做事情

比如，寫詩，寫一個人

在危險的小徑上。某些逝去的風

會吹落在紙上，變成淚痕

曲折的山路邊，許多吟唱的小蟲

早已放棄對白天的警惕

許多危險尚未形成

而我需要從塵世，拎出一個對手

時刻提醒，我面對的懸崖峭壁

這一撮草

長勢真是緩慢啊

好多年了，才寸把高

長在高高凸起的土堆上，柔弱得

仿佛之前認識的一個親人

看它，懨懨佝僂的腰身

生前一定是個窮人

或者藥罐子

風雪中，寧折不彎的

脊梁骨，挺著

像戳在荒野里的一塊石碑

我看見它們，攢在一起

卑微地，附身在敦厚的黃土上

無處寄身

責任編輯 離 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