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雜詩

四郎河

四個郎兒，今何在

在與不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河床不能空著。空著

就會渴死玉米、村莊和明月……

河畔石頭有大有小，大的是詞

小的是字。連接起來是清波碧浪

人有苦命，河也有

斷流干涸，土地的心最疼

黃 昏

她是人字的一撇

突然折落。現在只留下

他這一撇，怎么也撐不起

自己的天空。命運開始轉型

在拐杖上蹣跚、搖晃……

此刻，他坐在院子的石頭上

——是另一塊石頭

佝著腰，勾著頭。想與不想

塵世之事

一聲咳嗽，是他一天

弄出的唯一響動

落日枯萎，黃昏來臨

他回到窯里

煙囪冒出一股青煙

預示把今夜的雪

拒之門外

等火車

落日歸去，鳥雀投林

我在回家的途中等火車

風呼呼吹過

像火車隆隆而過

風呼呼吹去

像火車隆隆而去

火車還沒有來，火車會來嗎

——我是一張白紙上的一個逗點

前無前言，后無后語

尋 羊

風吹雪大，林深木幽

光線暗至落日后的時分

在黑松林里，我和弟弟尋羊

好像死里尋生

森煞、恐懼、頭皮發麻

再加上嗚嗚呼嘯的風吹個不停

但是我手中的斧子越攥越緊

不能屈辱斧子的使命

如果遇見一只狼

我會將斧子拋出

如果遇見一只虎

我只好原地坐下

花溪谷

一個顏色與美集聚之地——

白花、藍花、紫花……各有芳名

蜜蜂挾著甜，布置每立方空氣

蝶與花接吻，有人類某一刻的幸福

我掰半塊月亮，投進清澈的溪水

蜂擁而來的蝌蚪，寫下漢字的句章

幽徑盡頭，有神仙的腳印

也有鳥語擦亮的一抹藍天

綠樹木屋，是一冊詩集的插圖

亦是夢的作坊

離開時，偶得此詩的結句

天堂不過如此

垂 釣

左山右峁

中間夾一條潺潺小河

河不走了，在此為它圈了

一個湖的巢

天在湖里是天

云在湖里是云

岸邊兩野鶴

振翅舞蹈，交頸溫情

飛走時將天空帶得更遠……

我在湖邊垂釣，又是一只大鳥

把馱來的夕陽投進湖中

剪開湖面

飛向另一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