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見升卿

對于小動物，人們向來是非常友善的。

新春伊始，“喜見升卿”一詞頻現吉語。

“升卿”是蛇的雅稱，典出“蛇之善者惟升卿”，因其名寓升騰祥瑞之意，故為人所喜。值此蛇年，言蛇之事自然不可少。

世人眼中，蛇常被冠以神秘、冷血、危險、不可知，文學作品中多現于志怪傳奇，且鮮有正派角色。但也有例外，譬如升卿，又譬如中國四大民間傳說中的白蛇。毫不夸張地說，人們最熟悉最偏愛的那條蛇，應當就是《白蛇傳》里的白素貞了。她有情有義，忠貞不渝，與許仙的愛情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以至于被鎮雷峰塔后，人們紛紛為其鳴不平，怪天不懂情、法海不懂愛。所幸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里，其子許仕林高中狀元，救母出塔，給了人們一個期待的大團圓結局。

人愛故事里的蛇，也包容著現實世界里的蛇，或許此為情感共通。

以前農村幾乎家家都有柴棚，柴棚里堆疊的除了一捆捆的柴火，還有一摞摞碼放整齊的柴瓣。柴火在鄉間統稱為柴，以捆、擔、把計量。許多時候，農民在山上拾了枯枝、砍了柴，會用麻繩等工具捆起來，并用扁擔挑下山。嚴格來說，柴瓣也是柴的一種，但約定俗成，柴以樹干為主。農人將無用的松樹、楊梅樹干背下山，再鋸成一尺余長，隨后束聚起來，橫豎錯落碼放成柴垛，便于需要時用來燒火。舊時農村里皆用土灶，按照中國人居安思危的傳統理念，柴是一定要多備一些的，這樣天冷的時候就可以不必再上山。柴多了，若直接東一捆西一摞地擺放，無疑會占用較大空間，柴棚由此孕育而生。柴棚通常置于屋子的附近，幾步路就可行至，甚是方便。柴火、柴瓣像疊羅漢似的疊著，那些勤勞的人家能一直疊到五六米高。柴棚頂上通常還會蓋一些茅草、稻草，以免下雨時柴火、柴瓣被雨水淋濕。

可能是因為遮蔽較好，又壘得嚴實，柴棚里的溫度也較其他地方高一些。于是，棚里棚外成了小動物們客居的寓所。蟋蟀（俗稱“灶精”）、蚯蚓（鄉謂“地蠶”）、鼴鼠（戲稱“瞎眼弟子”）常居其間，偶爾有避雨雀鳥、蜻蜓，甚或通體烏黑的大蛇（俗稱“長蟲”）。這類蛇形似烏梢蛇而體碩，老人尊稱它們“游龍”。受傳統文化影響，古時的人們相信蛇是可以經歷多次變化，最終成為真龍的，“游龍”之名足見老百姓對蛇的敬畏與尊崇。對于小動物，人們向來是非常友善的。如果蛇爬進了屋子，樸素的農村人一般不會傷害它，任它自由游出，或者友好地引導它離開。

尋常時候，家長則多教育孩子，遇見蛇，要躲開它，而不是傷害它。如同課本里那個打碗碗花的故事一樣，他們甚至不惜為此編造“謊言”：不要用石頭去砸蛇、用手指去指蛇，否則手指會爛掉；若是指了，解救的唯一方法是把手指切斷，當然不是真的用刀切，而是把五指并成手刀，在手指上“砍”一下；不要去踩蜥蜴（俗稱“四腳蛇”）的尾巴，不然，斷尾求生的四腳蛇所留下的那段尾巴會等你睡著時鉆入你的耳朵里。這些“謊話”，既是為了保護孩子，也是為了保護那些“蛇”。

小時候，我家住農村，上山下田，見過許多種類的蛇，竹葉青，烏梢蛇，赤練蛇，水蛇，菜花蛇……我清晰地記得，有一年我在外婆家的楊梅山上爬樹摘楊梅時，有一條青蛇從樹上游下來，將我嚇了一個激靈，我將松垮垮地系在腰間的刀籠一扔，落荒而逃，跑出數米遠，回頭看時，它已不見了蹤影。

我早前是不怕蛇的，后來有一回與同學去田間玩耍，當時春風微暖，田間地頭長滿了密密的紫云英，因為它們已經開出紫紅色的花朵，吃是不能再吃了，但地還未翻耕。不知是草密，還是自己太過專注，腳下踩到了一條蛇而不自知，直到同學提醒我才猛然跳了起來。所幸那條蛇較為溫順，又或是冬眠剛睡醒，反應還很遲鈍，沒有咬我一口，但之后我便落下了懼蛇的毛病。

再后來，結了婚，生了小孩。家里三口人三個生肖，我屬兔，女兒屬龍，妻子屬蛇，像階梯序列似的排列。屬蛇的妻子除了生氣時偶爾會耍點小性子，多數時候性格還算溫柔，由人及物，蛇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喜見升卿，也喜見如蛇般柔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