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

今天，阿呆從鄉下老家回縣城，特意選了一輛外地客車乘坐，當乘務員二話不說收下他的車費后，他頓時由衷地感到欣慰……

阿呆今年53歲，自22歲參加工作以來，就一直在公安交警部門工作，天天同司機、乘務員打交道，是百姓眼中的“權力部門”。

二三十歲那會兒，阿呆每次坐客車都不買票。不管是穿制服還是穿便服，凡是認識他的司乘人員，從不問他買票。他每次都是乘坐便宜車。一些過路客車，或剛開客車不久的本縣司機，由于不認識他，每次坐車都會問他買票。遇到這種情況，阿呆總是把工作證一亮，說自己是交警隊的，還用買票？司乘人員便不再言語。阿呆心里常常想：“我一個交警隊的干警，是管你們的，手里有的是權力，你們還敢要我買票？下次遇到你們違章，我罰死你們，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于是乎，但凡坐客車，他從不數錢，次次都心安理得地坐著“霸王車”。

40歲的時候，阿呆坐客車也從不主動買票。但凡認識他的司機都不問他買票，阿呆也聽之任之，裝作不認識他們。不認識他的，要他買票，他不再亮工作證，不聲不響地把票買了。此時，不知咋的，他心里突然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抗拒感。有時甚至覺得，拿出警官證，就為了免那幾塊錢的車費，著實有點丟人。

50歲開始，每次坐車，阿呆都主動買票。上了年紀后，不知為何，阿呆心里對司乘人員慢慢有了憐憫之心。他認為司乘人員掙一分錢也不容易，天天早出晚歸的，還要承擔如此大的安全風險。這樣想著，他常常為先前不買票的行為感到些許悔恨和不安。于是乎，每次坐客車，不管認不認識的，他都主動買票。可是，但凡認識他的，死活都不肯收他的錢。為此，他常常覺得不好意思，并莫名其妙地生出些許感動來。于是，他暗自決定：以后少坐些客車，免得欠別人的人情。

當然，阿呆50歲以后，這種變化是看得見的。比如，年輕時，他查到司機、車輛違章，可罰可不罰的，一律罰款；可輕可重的，一律從重處罰。這一切，為的是完成上級下達的罰款任務，并因為罰款多、工作能力強，在大隊能夠順利評上先進，得到領導的表揚，在他看來，那多神氣啊！

而現在，阿呆只想一心為善，他常常覺得，做一個公安交警其實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從事的職業、工種或許不同，但并無高低貴賤之分，都是為了養家糊口而已。所以，每每看到那些在司乘人員面前不可一世、盛氣凌人的年輕同事，他都忍不住在背地里開導他們一番。

阿呆現在覺得，司乘人員是社會的弱勢群體，特別是那些開客車、開貨車的，都是在拿命換錢，太不容易了。所以，現在對于查處的違法違章行為，他都是堅持以教育為主、處罰為輔，能不處罰的，盡量不處罰；實在要處罰的，也在處罰幅度內一律從輕。而且，在辦案過程中，他都做到說話和氣、態度良好，把司乘人員當作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今天，在客車上，還有一件事讓阿呆覺得很高興。就是乘務員特別慷慨，免費給每個乘客發了兩個洞口雪峰蜜橘嘗鮮。吃著甜蜜蜜的橘子，阿呆覺得心里暖盈盈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釋然感，他不由得在車上就哼起了小曲……

作者簡介：

李明聰，湖南綏寧人，中國詩歌學會、中國散文學會、中國攝影家協會、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高級工程師，先后就讀于湖南大學、清華大學，作品見于《人民日報》《當代》《詩刊》《青年文學》《小說月報》等報刊，作品入選多種權威年度選本、學生讀本、語文考卷和畢業考試題，并選入湖北《中學語文》，主要作品有中長篇小說《工作一星期》《平凡與新鮮》《漂浮的云》《漂浮的圓》《流逝的面相》等，現為綏寧縣交通運輸局工會主席兼辦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