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的社會學解讀

2024年9月13日，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關于實施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的決定》。此項改革的背景是什么？其間經歷了怎樣的歷程？應如何客觀理性地看待此次改革？延遲退休對養老和年輕人就業、生育會帶來哪些影響？針對這些問題，本刊特約記者采訪了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教授、東南大學人文學院教授陳友華。

《領導文萃》：當前，世界各國人口結構不斷老齡化，為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各國紛紛采取對策，延遲退休成為其中的選擇之一。具體到中國，從2025年1月1日起正式推行漸進式延遲退休政策。請您介紹下此項改革的相關背景。

陳友華：中國法定退休年齡的規定，源于1951年政務院頒發的《勞動保險條例》，是基于當時的人口預期壽命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確定的。70多年來，中國的人口預期壽命、人口結構及經濟發展水平已經發生重大變化，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大大延長。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受此前戰爭的影響，當時的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僅為35歲左右，1957年的人口平均預期壽命為57歲，至2023年為78.6歲，中國人口預期壽命顯著提升。然而，隨著預期壽命延長、教育擴張與退休年齡固化，勞動時間相應縮短，人口平均預期就業年限從1987年的38.12年下降至2020年的32.97年。退休年齡的設置應與人口預期壽命的長短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高低相匹配。從國際比較的角度來看，中國法定退休年齡顯著低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成員國的平均水平。根據2019年的數據，OECD成員國居民全額領取養老金的平均年齡為男性66.03歲，女性65.51歲，相比之下，中國的退休年齡規定明顯滯后于國際趨勢。

其次，人口老齡化程度快速加深。截至2024年底，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31031萬人，占總人口的22.0%；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22023萬人，占比15.6%，標志著中國已進入中度老齡化社會。人口預測結果顯示，到2035年前后，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規模將突破4億，在總人口中的占比將超過30%。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當前最基本的一個國情。

在人口老齡化加劇和養老金支付壓力增大的背景下，通過調整退休年齡，不僅可以緩解養老金體系的財務壓力，還能更好地利用人力資源，促進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所以，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不僅是應對老齡化挑戰的重要舉措，也是實現養老保險制度長期平衡的關鍵路徑。

再次，養老金支付壓力越來越大。養老金支出總額=老年人口規模×養老金覆蓋率×養老金水平。由于老年人口規模擴大、養老金覆蓋率提高，以及養老金水平增加三者同向疊加，中國未來的養老金支出增速將遠快于老年人口規模增速。因此，在人口老齡化加劇和養老金支付壓力增大的背景下，通過調整退休年齡，不僅可以緩解養老金體系的財務壓力，還能更好地利用人力資源，促進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所以，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不僅是應對老齡化挑戰的重要舉措，也是實現養老保險制度長期平衡的關鍵路徑。

《領導文萃》：這樣看來，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已迫在眉睫，那么，延遲退休和勞動年齡人口的變化有哪些關系呢？

陳友華：長期以來，中國享受了相當長一段時期的人口紅利，這與勞動年齡人口的數量密切相關，但近年來，勞動年齡人口呈現出新的變動趨勢，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勞動年齡人口規模迅速下降。中國15—59歲人口數量從2012年起開始下降，到2050年前將呈加速減少之勢。據測算，2025—2030年、2030—2035年、2035—2040年、2040—2045年與2045—2050年間，年均將分別減少675萬人、775萬人、958萬人、1237萬人與1596萬人。同時，由于勞動參與率逐漸下降，勞動力數量下降速度更快，對經濟社會發展將產生不利影響。

勞動參與率下降最重要的原因，是勞動力受教育年限逐年增加。自1982年以來，中國勞動力人均受教育年限顯著提升，從最初的8年增長到2023年的11.1年。目前中國新增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已達14年。這一變化凸顯了教育普及和高等教育發展的成果，也體現了國家對人力資源開發的重視。這一增長趨勢背后，是中國政府數十年來對教育的政策支持與持續投入。從九年義務教育的全面普及，到高等教育的擴招，再到職業教育和終身學習的推廣，教育體系不斷完善，為勞動力素質的提升奠定了堅實基礎。此外，隨著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社會對高技能、高素質人才的需求日益增加，這也促使更多人選擇接受更高層次的教育。勞動力受教育年限的提升，不僅對個人職業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也為經濟持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高素質的勞動力隊伍能夠更好地適應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需求，推動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實施。然而，由于受教育年限延長等因素影響，未來一段時間，我國的勞動參與率有可能進一步降低。

同時，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和就業市場的深刻變革，重體力勞動崗位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適合大齡勞動者參與的行業和職業，這對勞動者體力要求有所下降。特別是在服務業、信息技術、教育培訓、健康護理等領域，大齡男性與女性的就業機會顯著增加。此外，技術進步和后工業化時代的到來，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參與，使得勞動環境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無論是在辦公室從事腦力勞動，還是在生產車間操作智能化設備，勞動者的工作強度已大幅降低，工作條件也得到了顯著改善。這些變化為延遲退休政策的實施提供了現實基礎。

《領導文萃》：您所介紹的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的背景，所涉及的因素已經存在多年，但直到2025年才正式實施，這中間經歷了怎樣的歷程？本次改革所體現的原則是什么？

陳友華：中國退休年齡規定伴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結構的變化而逐步調整，主要經歷了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新中國成立初期（20世紀50年代）。1951年《勞動保險條例》首次明確退休年齡，規定男工人與男職員年滿六十歲退休，女工人與女職員年滿五十歲退休。1953年進一步細化了退休年齡規定，奠定了中國退休制度的基礎。

第二階段：改革開放初期（1978年）。1978年《國務院關于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國務院關于安置老弱病殘干部的暫行辦法》規定，男性職工年滿六十周歲退休，女性職工年滿五十周歲（女工人）或年滿五十五周歲（女干部）退休。這一規定成為此后幾十年退休年齡的基本框架。對從事井下、高空、高溫、特別繁重體力勞動，或其他有害健康工作的職工，退休年齡可提前至男性五十五周歲、女性四十五周歲。

第三階段：21世紀以來的調整。隨著人口老齡化問題日益突出，養老保險基金支付壓力增大，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標志著延遲退休正式進入政策議程。2016年“十三五”規劃明確提出“出臺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但由于社會反響較大，具體方案未正式實施。2021年“十四五”規劃再次提出“逐步延遲法定退休年齡”，并強調將采取漸進式、彈性化的方式推進。2024年9月13日，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了《關于實施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的決定》。

本次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明確了“小步調整、彈性實施、分類推進、統籌兼顧”的原則，具體實施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從2025年1月1日起，男職工和原法定退休年齡為五十五周歲的女職工，法定退休年齡每四個月延遲一個月，分別逐步延遲至六十三周歲和五十八周歲；原法定退休年齡為五十周歲的女職工，法定退休年齡每二個月延遲一個月，逐步延遲至五十五周歲。職工達到最低繳費年限，可以自愿選擇彈性提前退休，提前時間最長不超過三年，且退休年齡不得低于女職工五十周歲、五十五周歲及男職工六十周歲的原法定退休年齡。同時，還提出健全養老保險激勵機制，鼓勵職工長繳多得、多繳多得、晚退多得。基礎養老金計發比例與個人累計繳費年限掛鉤，基礎養老金計發基數與個人實際繳費掛鉤，個人賬戶養老金根據個人退休年齡、個人賬戶儲存額等因素確定。這次改革有效避免了“一刀切”現象，充分尊重了個人的勞動能力與勞動狀況，是經過充分研究、審慎決策后做出的改革。

本次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明確了“小步調整、彈性實施、分類推進、統籌兼顧”的原則，具體實施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同時，還提出健全養老保險激勵機制，鼓勵職工長繳多得、多繳多得、晚退多得。這次改革有效避免了“一刀切”現象，充分尊重了個人的勞動能力與勞動狀況，是經過充分研究、審慎決策后作出的改革。

《領導文萃》：您認為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會帶來哪些積極影響？又有哪些可能的挑戰需要面對？

陳友華：此項改革的積極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養老金待遇可能提升。根據養老保險“長繳多得、多繳多得”的激勵機制，工作年限的延長為個人提供了更充裕的繳費時間和機會，有利于個人賬戶資金的持續積累。這一政策不僅能夠提升退休人員的養老金替代率，改善老年生活質量，同時也有助于緩解養老金支付壓力，維護養老保險基金的收支平衡，確保養老金制度的可持續性和穩定性。

第二，延續工作經驗和技能。部分老年勞動者具備豐富的經驗和技能，他們的繼續工作不僅有助于保持社會的生產效率和活力，還能為年輕人提供更多的學習和發展機會，促進知識傳承和技能提升。通過繼續工作，個人能夠不斷學習和適應新的工作要求，增加在工作市場上的競爭力。

第三，更好地利用老年人力資源。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能夠激活老年人力資源，提升老年人口經濟社會活動參與水平，還能帶來優化人力資源配置、促進終身學習、提升個人價值、增強經濟可持續性等正面效益。

總之，通過靈活就業政策、健康保障和技能培訓，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改革能最大化人力資源潛力，緩解因勞動力不足而對經濟增長造成的影響，支持經濟和社會可持續發展。

當然，這項改革的實施，可能有些未知的挑戰需要關注：

其一，健康與家庭負擔問題。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身體機能逐漸衰退，長時間的工作可能會加重他們的身體負擔，給個人健康乃至家庭和諧穩定帶來一定影響。

其二，養老觀念與心理適應問題。漸進式延遲退休實施初期，可能引發養老觀念沖突和心理適應問題。部分老年人可能難以接受繼續工作的現實，產生抵觸情緒和心理壓力。

其三，個人生涯規劃問題。延遲退休可能會對個人的后續計劃和生活安排產生影響，可能使個人錯過最佳的身體狀態去享受退休生活，可能減少個人與子女、孫輩相處的時間，影響家庭關系的親密程度等。因此，延遲退休不僅關乎職業發展，還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個人的生活規劃、身心健康和家庭關系，需要在政策和個人選擇中慎重權衡。

其四，就業市場競爭問題。盡管改革旨在延長老年勞動者的職業生涯，但現實中老年勞動者也面臨諸多困境。隨著年齡增長，體力下降、反應能力減慢等問題，使得其在職場中的競爭力減弱。除了少數適合的崗位，許多老年勞動者可能面臨被裁員或難以找到合適工作的風險。另外，初入職場的年輕人在就業市場也將面臨更大的挑戰。

《領導文萃》：改革盡管面臨種種困難，但最終還是得以推行。就這項改革而言，您認為可從哪些方面進行總結？

陳友華：這項改革總體上是成功的，留下了非常寶貴的經驗。

其一，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有利于獲得更多人的認可與接受，從而減少了改革的阻力，有效避免了激進式退休制度變革對微觀個體與宏觀勞動力市場帶來的刺激，降低了社會震蕩的可能性。

其二，逐步提高養老保險金最低繳費年限，有助于全社會的理解與接受，同樣避免了因激進式提高繳費年限給全社會所帶來的影響。

其三，實施彈性退休制度，退休時間不再是一個固定的時間點，而有了一個可供選擇的區間范圍，勞動者可以自主選擇適合自己工作和生活的退休方案。

其四，中年人退休比例逐漸下降，減輕養老保險基金支付壓力，養老保險基金可持續能力增強。

其五，延緩了勞動力數量下降的速度。伴隨著1962年至1975年第二次出生高峰人口逐漸進入退休年齡，中國勞動力數量急劇減少，而逐步延遲退休年齡，延緩了第二次出生高峰人口進入退休者行列的步伐，進而延緩了勞動力數量下降速度，這不僅對年輕人就業的影響很小，而且有利于勞動力市場的平穩發展。

當然，如果吹毛求疵地談改革，有幾個問題可以進一步探討。

其一，改革的時間稍晚了些。從經濟周期和勞動力供給角度來看，2012年前后是中國實施此項改革的最佳窗口期。自2012年起，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開始持續減少，而當時經濟也處于繁榮期。如果在這一時期進行改革，不僅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較小，還能更容易獲得更廣泛的社會認同。但知易行難，延遲退休年齡在全球范圍內都面臨較大阻力，例如法國因延遲退休年齡引發社會動蕩，而中國從政策醞釀到實施也歷時十余年，其間社會不同的聲音也持續不斷。改革本質上是社會利益的再調整，在此過程中，一部分人可能獲益，而另一部分人可能受損，因而改革時機的選擇至關重要，需要有一個逐漸獲得社會各界認同的過程。

其二，改革后養老保險最低繳納年限仍較短。這次改革，我國養老保險的最低繳費年限由15年逐步提高至20年，但仍低于國際普遍水平。例如，許多發達國家要求參保人繳納養老保險滿25年甚至30年以上才能享受全額養老金待遇。過短的繳費年限導致養老保險基金的收支壓力加劇。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領取養老金的人數快速增加，而繳費年限短意味著參保人繳納的保費總額較少，難以支撐長期的養老金支付需求。

其三，性別平等沒有很好地體現。國際上多數國家的男女法定退休年齡相同，而我國男性與女性工人的退休年齡差為10年，男性和一般女干部退休年齡差為5年，高于全球平均4.41年的水平。本次改革后，男職工與女干部退休年齡差仍沒有縮小，雖然男女退休年齡差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生理差異，但男女退休年齡的差距明顯較大。逐步縮小乃至統一男女退休年齡，有助于實現性別平等，促進社會公平。

其四，配套政策有待進一步細化。在實施漸進式延遲退休政策過程中，職能部門和地方政府的配套政策還不充分，缺乏具體的實施細則和明確的政策導向。這種不確定性使得勞動者難以準確地評估利弊，進而影響了他們的退休選擇。

《領導文萃》：您特別提到中國面臨日益嚴峻的養老金支付壓力，事實上，養老保險基金至今仍能維持，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能否有效增強養老保險基金的可持續性？

陳友華：養老保險基金維持到今天，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名義上的部分積累制，實際上的現收現付制。個人賬戶養老金被用于支付當期退休人員的養老金，雖然暫時緩解了養老金支付壓力，但長期來看，會導致養老基金隱性負債問題，養老金支付的可持續性面臨巨大挑戰。二是大部分老年人尚未被納入養老保險體系。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資料顯示，2020年只有34.67%老年人的主要生活來源于養老金，大多數老年人至今仍未享受到真正的養老保險待遇。城鄉居民領取的養老金不應屬于養老保險范疇，而應屬于老年福利范疇，且標準低，象征意義要大于實際意義。例如，2023年國家確定的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最低標準為每人每月98元。未來，養老保險覆蓋面將進一步擴大，將使中國未來的養老金支出壓力急劇增加，甚至達到空前的程度。

延遲退休僅是應對養老金支付危機的階段性措施，要實現養老保險基金的可持續性，還需結合其他改革措施，如提高繳費比例、優化投資運營、完善多層次養老保障體系、促使低生育率回升等。只有多管齊下，才能有效應對人口老齡化帶來的挑戰，確保養老保險制度的穩定運行。

從本次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方案看，延長勞動者的繳費年限，可以暫時改善養老保險基金的收支狀況，延緩基金的枯竭速度。然而，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和預期壽命延長，養老保險基金的長期支付壓力依然存在，延遲退休年齡只是推遲了這一問題的爆發時間，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養老金入不敷出的問題。因此，延遲退休僅是應對養老金支付危機的階段性措施，要實現養老保險基金的可持續性，還需結合其他改革措施，如提高繳費比例、優化投資運營、完善多層次養老保障體系、促使低生育率回升等。只有多管齊下，才能有效應對人口老齡化帶來的挑戰，確保養老保險制度的穩定運行。

《領導文萃》：延遲退休對就業特別是年輕人的影響是社會各界普遍關注的問題。對此，您怎么看？另外，延遲退休對年輕人的生育率會有影響嗎？

陳友華：關于延遲退休對就業的影響，存在一些誤區。

一種觀點認為，盡管中國勞動適齡人口自2012年起持續下降，但就業問題依然嚴峻，延遲退休可能加劇這一問題。然而，這種觀點存在誤區。勞動力短缺或過剩與經濟發展形勢和經濟結構密切相關：經濟繁榮時，常出現勞動力短缺，表現為用人單位招工難和用工成本上升；經濟蕭條時，則出現勞動力過剩，表現為大量失業和用工成本下降。中國的人口規模和勞動力規模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體現在超大規模市場的形成，這有利于經濟增長和就業創造。就業問題本質上是經濟問題，不能僅以勞動力規模判斷其嚴峻性，否則會得出“人口大國才有就業問題”的荒謬結論。

另一種觀點認為，延遲退休會擠占年輕人的就業機會。實際上，延遲退休不僅能增加勞動力供給，進而推動經濟增長，還能通過多繳養老金的方式，增強養老保險基金的可持續性，并減輕勞動者撫養負擔。中國由于處在勞動力快速減少周期，延遲退休雖延緩大齡勞動力退出時間，但少子化趨勢減少青年勞動力供給，兩者相互抵消后，即便在延遲退休情況下，2050年前中國勞動力供給還是持續下降的。因此，延遲退休只能延緩而不能阻止勞動力減少趨勢，對年輕人就業的影響是微弱的。所以，不能輕易談延遲退休對青年就業的“順位擠壓”效應，實際情況更為復雜。

延遲退休對生育率的影響也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它涉及家庭隔代撫養、經濟激勵和勞動力供給等多重因素。一是隔代照料效應。當前，中國公辦托兒機構數量不足，給家庭帶來負擔，導致許多家庭依賴隔代撫養。這種模式本身有助于提高生育率和女性勞動供給。但延遲退休可能減少隔代撫養的支持，提高了年輕人生育的時間成本，可能導致生育率下降。二是收入效應。延遲退休增加了父母對年輕人的遺贈收入，可能提高生育率。三是勞動力結構變化對生育意愿的影響。延遲退休會推動勞動力質量提升，但也提高了年輕人生育的時間成本，促使家庭在生育數量和質量之間做出權衡。總之，最終影響取決于年輕人對生育的偏好以及各種影響因素的相對強度。

為緩解延遲退休對生育率的影響，需要通過配套政策實現政策目標與社會需求的平衡，完善托育服務體系，增加公辦托兒機構數量，優化托育資源結構。同時，應通過政策激勵減輕家庭生育負擔，例如提供生育補貼、延長育兒假等，以平衡延遲退休與生育率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