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遼闊的

剛剛放下《中國文脈》，我想到自己小時候不樂意看書，生無可戀地把四大名著少兒版堆進床底角落，而現在，這類學術氣質比較濃厚的書，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我突然就樂了，于是想說一說這個轉變的過程，說一說語文。

我所說的“語文”不單指需要考試的語文學科，也指讀書、寫作等，比較符合所謂大語文的概念。

我和語文認識得早。在我邊跳臺階邊背九九乘法口訣和用不熟練的語言在課堂上問同學“What’s your name”之前，它就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這類小詩，和吸引人的睡前童話故事，和《三字經》《弟子規》的教導一起，走進了我的生活。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懵懵懂懂地背詩，常常聽故事聽到一半，便睡著了。但是，我記住了那些朗朗上口的句子，記住了丑小鴨、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午夜的南瓜馬車。這是我對語文最初的印象。

上了小學，學習拼音、漢字，再長大一點學歸納中心思想、辨析情感；每天被耳提面命多讀必讀書，作文要怎樣寫；上課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只要將參考書上的東西轉換“翻譯”一下，便能看到老師滿意的笑容。我煩躁起來，懶惰起來，看書覺得文章太長太深奧，聽課覺得無聊又莫名其妙，考試照著模板答題，理解文章靠猜，考場作文靠編……

我帶著極大的偏見和對語文學科的小聰明，熬到了初中畢業。

我能將試卷寫得順手，對基本的知識有了掌握，當然還培養了一定的理解能力。但我知道，我沒有真誠地對待語文，沒有沉下心來看書，沒有虔誠地走進每一篇文章，沒有找到愉悅，沒有找到意義，沒有找到愛。我仍然不知道“語文是什么”“到底為什么要學語文”。我學得越來越狹隘。

高中第一個學期，老師要求我們讀《紅樓夢》。剛開始我依舊不情不愿，可是，在第一節閱讀課上聽了老師的講解，后來閱讀時邊讀邊看脂匯本所注的釋義，讀著讀著居然覺得氣喘吁吁、神馳心飛起來。一把兼具哲思和詩情的鑰匙，打開了被我閑置很久的名為“語文”的箱子。我用力地推箱蓋——盡管堆積的灰塵嗆得我直咳嗽，但因了箱內的光芒，我仍打開了它。我用更積極的姿態去學習課文，閑暇時間用以閱讀，漸漸地更愿意去看書、學習、表達了。

真正促使我完全改變的，是一本《文化苦旅》，以及那次受傷。余秋雨先生為《中國文脈》作自序時說：“災難的大地、孤獨的自己、古老的典籍組成了一個寂靜的‘三相結構’，使我從頭追問文化的本源。”我讀后在旁邊作了一處批注 ：“太像我讀《文化苦旅》時。”彼時我痛苦迷茫，在讀書中終于學會放下，與自我和解，像是新生。我不再問“為什么要學語文”了。

讀書對我的影響，也改變了我對語文的態度。我已經辨明它對我的重要性。我在想到自身和時間的問題時，蘇軾寫的“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總會撫平我心中的褶皺；讀《史記》，看一代代人物迅速在眼前建模上色，學習他們的精神，感受磅礴力量……課堂上的學習方法、理解的突破口、提升思想的維度、一張張試卷上的分數，仍然被我重視，但我能用更平靜的心態去面對它們了。

我不再執著于“語文是什么”，或者說，不愿再用簡單的話去定義它，而是以求索的態度去探尋它的深刻內涵。我學習《詩經》《楚辭》《史記》，學習先秦諸子的思想、魏晉名士的風骨、近代知識分子的吶喊，學習唐詩宋詞、元雜劇、明清小說以及現當代的優秀作品，同時也對生活做自己的注解，在珍貴的青春鄭重地寫下人生的開頭。終于，我學得越來越開闊。

我想向仍對語文心存芥蒂的朋友們說，去讀書、聽課、感受、理解，去愛上大語文吧！你會在某個瞬間突然一驚，推倒心中的壁壘，然后便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久久流連了，就像我與語文一樣。

（作者系湖南省長沙市雅禮中學學生，指導老師：劉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