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所戀的故鄉

我看到北京正袒露著堅實的胸膛，那是接納的姿勢，折射出北京的新風新貌新氣象，讓廣大民眾深化對北京的認識和了解，使北京成為我們共同的故鄉。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幾經輾轉，北京便成了我的第二故鄉。

我上小學時就學唱過《我愛北京天安門》：“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從那時起，我就對北京心存熱望。

我入伍時的部隊駐地在塞北，因為是通信兵，經常到北京送急件，每次受領任務后都興奮不已，覺得去北京是很神圣的事情。而且提著裝文件的密碼箱都能得到列車長和列車員的關照，心里就多了一份莊嚴和責任。那時都是綠皮火車，逢站必停，“咣當”一夜，第二天早上到京。下了火車要坐地鐵倒公交再加步行，折騰兩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送完文件，還要趕回火車站購買當天返程火車票。加上每次到京，都要給戰友捎這捎那，基本上沒有在京城閑逛的時間。

后來我考上了軍校，寒暑假時在北京中轉，也只是在候車室看看密集的人流，很快就會離開。我軍校畢業后返回原部隊，有幾次到北京出差，也都是辦完事就回去。

有一次，我有幸到北京改材料，住了三天，完成任務后，在北京游逛了一天。那天，我一直轉到晚上九點多，因為時間充足，便步行到北京站。十里長安街在一片片起起落落的光輝中閃爍。朝兩側望去，長安街就像一條光影迤邐的河，水波蕩漾、流光溢彩、妙不可言……街上拂過的微風，帶著槐花的清香，讓我嗅到了故鄉的味道，有了投入家鄉懷抱的感覺。于是，我沿著長安街繼續信步走下去，越走越感到長安街體現出來的博大精深、磅礴坦蕩和振奮人心的氣勢。長安街這條北京的河，靈動、通達、恢宏，讓北京更顯包容、厚德、非凡。河兩岸是北京城最雄偉壯觀、最燦爛奪目的風景，河中泛起的任何漣漪都會澆灌、滋潤和恩澤四面八方。

北京就像夢一樣迷著我；又像酒一樣醉著我。

1990年底，我從塞北調到了北京，可沒有閑情逸致深入了解北京。我的多數日常是：下部隊調研、開會寫材料、業務培訓，一直處在加班加點的忙碌之中……

有一年深秋，當我對小區里梧桐的落葉贊嘆時，有人很詫異—

北京許多高校都有成排成行的梧桐，逢到秋日，遍地風采，你沒留意過？香山的紅葉漫山遍野，如火如荼，你沒見識過？釣魚臺國賓館西側的銀杏大道，每逢秋后滿地金黃，如詩如畫，你沒去拍照過？地壇公園有200多株銀杏樹，最古老的樹與地壇同歲，每片葉子都印刻著一條中軸線，你沒有觀賞過？

一連串的追問讓我汗顏，因為這些景致我確實沒有看過。不僅如此，許多著名建筑、人文景觀、名勝古跡等等，我都沒有游覽過。京城商場、酒店擁擠不堪，體育場館賽事不斷……我幾乎沒有光顧過。

終于，屬于自己的時間充裕了，又相繼加入了北京作協和中國作協，參加采風和其他文學活動多起來，發現北京到處皆有風情怡情，只要你留意，北京處處是風景。

前不久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北京中軸線”，全長7.8公里、世界上最長的城市軸線，展現了中國古代王朝制度和城市規劃傳統，見證了北京城市的發展演變，是體現中華文明突出特性的重要標識。沿途草木繁榮，盡顯皇城氣象。薈萃了中華皇家文化、市井文化與輝煌建筑。一片片灰瓦紅墻，一座座宮殿樓臺，權臣草芥，并生相間。自北向南依次為：鐘鼓樓、萬寧橋、景山、故宮、端門、天安門、外金水橋、太廟、社稷壇、天安門廣場及建筑群、正陽門、南段道路遺存、天壇、先農壇、永定門。分時段慢慢走下來，猶如穿行在時光廊道之中，每一步都踩在厚重的歷史之上。永定門至前門大街兩側的綠化帶里，榆葉梅從頭到腳、從枝到干、從里到外，把全身的美麗盡情展現。一朵朵密密麻麻，一朵朵飽滿而鮮艷。你可以看到它們蓬勃而高漲的醉意，你可以聽到它們旋律優美的歌曲。這已不是一朵兩朵開放的花朵，這是用生命的血液燃燒的盛景。

許多夏季的黃昏，人們在樹蔭下乘涼，聽蟬長鳴和喜鵲啞啞的聲音。穿過古柏參天，處處都是花圃的園林，站在社稷壇前，有一種寥廓空曠的感覺。北京的古道、古渡、古橋曾經走過了金戈鐵馬，如今的長安街上迎來了盛世繁華，古往今來令人思緒萬千。夕陽西下時，天空灰藍流彩，金澄艷紅一片晚霞絢爛。平靜如水的街道上，風吹過，卷起小堆白色浪花，鳥兒低飛，且歌且舞。一樹蠟梅，一樹金黃，微風吹拂，散發出陣陣清香。剛剛落完的雪很新鮮，公園里到處都蓬松潔凈，塔檐上、涼亭上，以及古樹懸出的枝葉上，都在各個承受的角度積滿了雪，世界清冷而明亮……一座古建、一條古街、一塊古磚、一棵古樹，甚至那流水、浮云、鴿群，都是一首壯美的詩篇。

北京是一個具有深厚文化底蘊又極富時代生活氣息的大都市，承載了太多人的夢想。在這里聚集著各種各樣謀生活的人，同時也演繹著各式各樣五味雜陳的人生。就像一條游走的大船，有的人上船，有的人下船，或遠或近地與“我們”發生著關系。他們吃苦耐勞，勤扒苦做，在北京賦能建設中不可或缺，每個人都像一片開出來的花葉和吐露芬芳的花蕊，各美其美。從他們身上折射出來的閃光點組成了點綴這方地域的一片星河。我的心一次次被震撼；我的靈魂一次次被洗滌；我的人生坐標一次次被重新確立。

我的筆下多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我每次走到街上，都會找快遞小哥、修車師傅、安保人員、理發師聊聊。進了商場，還會與經理、收銀員、保潔員扯一扯。走進校園，也會和老師、學生及校工拉一拉。即使，我不與任何人交流，只是在街巷里走一走，也會有滿眼新奇。我還去公園、早市、胡同，看跳舞、聽吆喝、感受煙火氣息；還到郊區的鄉村里走，到大地里走，漸漸成了一個觀察者、傾聽者、記錄者。行走讓我看見，讓我聽見，讓我收獲，讓我不斷發現自然之美、生活之美與人性之美，把聽到的、看到的、感悟到的記錄下來，演繹成優美樂章。

我感到生活中到處都有向善向上的風景，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撿起來，組合好。有些素材可能一時用不上，可寫著寫著，它們也許就自動冒了出來，就像蓋房子缺少椽子檁、磚瓦灰，說不定備料里就有最合適的。可以說，我的許多作品，都是大地告訴我的。每每感受到這些，都使我心潮澎湃，都使我因體會到北京的恩澤而熱淚盈眶。

如今，我已融入北京這座古城之中，沉浸在其厚重的歷史文化和鮮活的現實生活的氛圍里。早些年，我喜歡聽汪峰的《北京北京》：“當我走在這里的每一條街道/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我在這里歡笑/我在這里哭泣……/北京北京。”雞毛落地了，心里有說不出的踏實和熨帖。

其實，故鄉是一個整體性的概念，它不單單指向出生地或父母生活的地方，而是涵括了這塊土地上的風物風俗、人情世故，以及這里的云朵、這里的風雨、這里的氣息等等。若是如此，我便把北京作為自己的第二故鄉了。“所戀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們的故鄉了。”此言解開了我的鄉愁心鎖。我看到北京正袒露著堅實的胸膛，那是接納的姿勢，使北京成為我們共同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