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歸屬：以“人的獨創性”劃定AI創作保護邊界

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各個領域得到廣泛應用，AI 生成內容的著作權歸屬問題成為關注焦點。常熟市人民法院日前審結江蘇首例、全國第二例AIGC（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著作權糾紛案，判決明確體現“人的獨創性智力投入”的AI 生成內容受著作權保護，也引發了社會對AI 技術快速發展背景下“創作”定義的深入思考。

因“一顆心”引發的糾紛

原告林晨是一位AIGC 創作者，他于2023 年2 月14 日發布了一件名為《伴心》的作品。這件作品以“愛心”為靈感，林晨通過AI 工具生成和PS（修圖軟件）等工具反復調整，展現了一個紅色水滴與其水面倒影形成的完整愛心圖案，寓意愛因陪伴而完整。然而，發布不到一年，林晨在社交媒體上發現了多個與《伴心》極為相似的推文，這些推文的主角都是一個20 米長、半邊心形狀的紅色氣模，已成為某市湖泊上的“小網紅”。

面對自己的作品被“ 復制”，林晨起初試圖通過私信要求對方下架侵權內容，但遭到對方反駁，質疑其作品的原創性。溝通無果后，林晨決定采取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2023 年4 月，他在江蘇省常熟市人民法院對侵權方提起訴訟。由于AIGC 相關案件在當時較為罕見，林晨在尋找律師和構建證據鏈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難。

這顆“心”到底歸誰所有

這場對歸屬權的爭奪，前后花了整整9 個月。審理過程中，法院面臨的主要難點在于確定AI 生成內容的著作權歸屬。林晨和律師通過梳理AI工具的用戶手冊，明確了生成內容的版權歸屬使用者。林晨在AIGC 工具Midjourney 上的賬號獨立性及創作期間的付款記錄成為關鍵證據，根據Mid?journey 用戶協議，普通用戶擁有所創作內容的版權。法庭調查過程中，法院審查了案涉AI工具的用戶協議，確認了林晨對生成內容的所有權，并認定其對提示詞的修改和通過圖片處理軟件對圖片細節的調整體現了其獨特的選擇與安排，因此《伴心》具有獨創性，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

最終，法院判決侵權方在其小紅書賬號連續3 天公開向原告林晨賠禮道歉，并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共計1 萬元。判決已生效，此案的審理不僅維護了林晨的合法權益，也為AIGC 作品的著作權保護提供了法律依據。

AI 創作的保護邊界在哪

此案引發了法律專家對AI 創作保護邊界的深入研討。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徐棣楓將此案與全國第一例AIGC 著作權侵權案件進行了比較，指出本案中原告在創作過程中除了調整AI 生成圖模型中的關鍵詞，還使用了PS軟件對圖片進行了具體修改，進一步強化了原告對涉案作品的獨創性貢獻。

華東政法大學法律學院副研究員孫平則從著作權法和產業維度分析了此案的意義，認為此案通過檢驗創作者的實際智力投入和作品的獨創性，厘清了用戶使用人工智能創作出的作品能否獲得著作權的關鍵標準，為AIGC 驅動的新興創意產業提供了穩定的合規預期。

然而，隨著AI 技術的快速發展，如何劃定創作及保護的“邊界”仍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林晨表示，不贊同對打著AI 標簽的作品一視同仁，因為有些人利用AI 進行“微調式創作”，這種侵權非常隱蔽，難以維權。孫平認為，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歸屬問題是技術創新與法律規則碰撞的縮影，要求法律改變對“人類中心主義”的機械堅持，構建動態的權利分配機制。紐思達律師事務所管理合伙人魏青松則強調，著作權保護的是具有獨創性的表達，這一定義并未明確排除由人工智能創作的作品。

（摘自《新華日報》3.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