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碳轉型能否增強城市經濟韌性

摘" "要：本文以2010—2021年全國278個城市為研究對象，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結果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經過多種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然成立。機制檢驗顯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促進科技創新、改善就業和增加職工收入三個途徑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異質性分析發現，非資源型城市、老工業基地城市、低政府環境關注度城市和南方城市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的效果更好。因此，各城市應該因地制宜推進城市低碳轉型，提高城市經濟韌性。

關鍵詞：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城市經濟韌性；科技創新；就業；職工收入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5.02.003

中圖分類號：F29"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9031（2025）02－0034－15

一、引言

當前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城市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載體，如何在面對內外風險沖擊時保持自身經濟發展穩定，是值得思考的問題。為了提升城市對抗風險的能力，2020年國家提出把韌性城市建設作為完善城市化戰略的重點內容。經濟韌性是韌性城市的重要組成部分，城市經濟韌性強調城市在面臨內外風險沖擊時，經濟發展的抵抗力、恢復力和適應調整力以及轉型再造力（周春喜等，2024）。由于我國城市資源稟賦不同、產業結構差異較大、政策制度與人文特征也不盡相同，導致各城市的經濟韌性差距較大，在遭受風險沖擊展現出的韌性也不同。

城市是交通運輸、工業發展、商品貿易和科技創新的集聚地，其資源消耗量和溫室氣體排放量占全國比重超過80%（Dhakal，2009）。因此，城市迫切需要擺脫高耗能、高排放的經濟增長路徑，尋找到新的經濟增長點。推動城市低碳轉型是落實新發展理念的重要舉措，是推動經濟綠色發展的關鍵一招。自2010年起，國家發展改革委陸續開展三批低碳省區和低碳城市試點工作，旨在推動城市低碳轉型，減少對傳統生產要素的依賴，促進產業綠色轉型，建立綠色低碳產業體系，激發新的經濟增長動力，能夠更好地抵御不同的風險沖擊。

在提高城市經濟韌性的使命要求和推動城市低碳轉型的政策背景下，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如何影響城市經濟韌性，探析其作用機制，以及研究該政策效應是否具有城市異質性，對于提升城市韌性與推動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實踐意義。

二、文獻綜述

第一，評價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效果，研究該政策在微觀層面、宏觀層面的影響。在政策評價方面，戴嶸和曹建華（2015）運用DID模型對首批低碳試點城市的低碳轉型效果進行評價，發現該政策顯著降低城市碳排放。陳楠和莊貴陽（2018）從宏觀領域、能源、產業、低碳生活、資源環境、低碳政策創新六個維度打造低碳城市建設評價指標體系并認為低碳試點工作取得積極成效。微觀層面上，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影響研究主要從城市低碳轉型對企業ESG質量（徐妍等，2024）、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張海玲和李漫兮，2023）、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沙文兵和彭徐彬，2023）等方面展開。在宏觀層面，學者們針對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影響城市就業（黎毅和漆銀，2024）、城市創業活躍度（許文瀚和齊荻，2023）、城市偏向型技術進步（曹卿等，2023）等方面展開了細致的研究。

第二，經濟韌性的定義、測算方法與影響因素。對于經濟韌性的定義，Doran and Fingleton（2015）認為經濟韌性是當經濟受到沖擊和壓力時能夠快速恢復和適應新變化，是一種“適應性韌性”的體現。徐圓和張玲玲（2019）總結出經濟韌性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在遭受外部沖擊時自身做出適應性調整的動態過程。對于經濟韌性的測算以核心變量法（敏感性指標法）和指標體系法為主，Martin et al.（2016）以產出為核心變量測算各區域在受到沖擊后的抵抗力和恢復力。譚俊濤等（2020）以GDP為核心變量計算中國區域經濟的維持性和恢復性。陳安平（2022）以就業人數為敏感性指標計算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在指標體系法中，孫紅雪等（2023）從抵抗與恢復力、適應與調節力、創新與轉型力三個維度選取代表性指標，采用改進后的熵值法進行測算。孔希賢等（2024）從耐受能力、恢復能力與發展能力三個部分構建城市經濟韌性指標體系，并采用熵值法進行測算。在經濟韌性的影響因素研究中，學者們研究了數字技術創新（張遼和姚蕾，2023）、綠色金融（姜峰，2024）、制造業集聚（紀玉俊和張曉萌，2024）、基礎設施（鈔小靜和薛志欣，2023）等因素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

第三，低碳轉型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對于低碳轉型對城市經濟韌性的研究較少，與本文研究主題相關的文獻有：楊雨萌等（2023）以江蘇省為研究對象，認為城市低碳轉型為增強經濟韌性開辟了新路徑、提供了新動力。Liu（2023）以2004—2020年277個城市為樣本，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結果表明低碳試點政策通過激勵技術創新顯著增強了城市經濟韌性。劉承毅等（2023）研究環境規制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時，以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為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低碳試點政策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

綜合上述文獻，對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與城市經濟韌性的研究還存在幾個方面有待進一步的探討：一是機制分析僅局限于技術創新層面，未能進一步探索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影響城市經濟韌性的其他途徑。二是在異質性分析中，僅僅局限城市東中西分布、城市規模等傳統角度進行分析，并未從城市資源稟賦、城市產業結構、城市政府環境關注度等角度進行研究。因此，本文可能存在的邊際貢獻有：一是提出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改善就業、增加職工收入增強城市經濟韌性的新機制；二是從城市資源稟賦、城市產業結構、城市政府環境關注度和城市地理位置四方面進行異質性分析。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與城市經濟韌性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命令型控制工具，既能以嚴格的行政監管，增加高排放、高耗能、高污染企業進入市場的成本，逼迫“三高”企業綠色轉型或者退出市場，又能通過創新碳排放交易權、環境稅等市場激勵工具改變企業成本—收益關系，引導企業優化生產結構，加速服務業和清潔產業發展，推進產業結構升級進程（逯進等，2020）。在城市產業結構優化的過程中，產業結構從粗放型產業轉向高新技術產業、生產要素由勞動報酬低的部門向勞動報酬高的部門轉移，并伴隨專業分工出現，有利于城市擺脫對傳統資源的依賴，減少污染物排放，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催生新的經濟增長點，提高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增強城市經濟韌性（尹勇等，2023）。

基于此，提出假設H1：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增強城市經濟韌性。

（二）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科技創新與城市經濟韌性

低碳城市試點建設通常采用碳排放交易權和補貼等市場化方式使得企業治污成本內部化（鄧翔等，2023），其從增加企業成本和增加企業收入兩方面推動企業科技創新：一方面，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增加企業污染排放和污染治理的成本，倒逼企業進行科技創新，減少生產成本；另一方面，建立碳排放權交易機制后，企業主動進行科技創新，提高生產效率減少碳排放，使得有多余的碳排放進行交易，增加企業收入。同時，符合政策的低排放企業可以獲得政府補貼，將進一步促進企業科技創新。科技創新增強城市經濟韌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科技創新能提高城市經濟抵抗力。科技作為生產要素投入到生產環節為推進經濟內生增長提供動能，而且技術創新可以推進資源合理配置，提高經濟效率，又可以催生新業態，提高產業多樣性，從而有效增強抵御外部風險沖擊能力（何皛彥等，2024）。二是科技創新能提高城市經濟適應力和恢復力。面對風險沖擊時，具有創新能力的企業能夠較快適應風險環境，有較高的生存率。風險過后，技術創新能促進企業復產與轉產，迅速擺脫“鎖定”狀態，為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提供路徑。

基于此，提出假設H2：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促進科技創新增強城市經濟韌性。

（三）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就業與城市經濟韌性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存在減少就業和促進就業兩方面影響。一方面，施行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淘汰“三高”企業，導致這部分企業員工失業，從而抑制就業。另一方面，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產出效應和要素替代效應促進高技能和低技能勞動者就業，其創造的就業大于損失的就業，最終改善城市就業（王鋒和葛星，2022）。就業規模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一種衍生的需求關系，這種衍生需求關系使就業規模成為影響經濟增長速度的重要變量之一（賈永飛等，2023）。就業是最大民生，就業能夠減少貧困和收入不平等，從而降低社會緊張和不穩定因素，增強社會的整體穩定性，給城市經濟發展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

基于此，提出假設H3：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改善就業增強城市經濟韌性。

（四）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職工收入與城市經濟韌性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推進企業人力資本結構升級提高職工收入。由于施行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企業加大技術創新投入，與技術研發相匹配的高技能勞動力的需求增長，拉高高技能勞動者的比重及收入，從而提高平均工資（胡斌紅和楊俊青，2023）。同時企業會對員工進行培訓，提升企業人力資本水平，促進人力資本結構升級，使得員工平均薪酬水平提高（李穎和胡榕，2023）。職工收入增加，能夠促進消費和稅收增長。穩定的消費有助于經濟面臨沖擊時保持活力，政府增加稅收有助于政策投資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教育和醫療等公共服務，提升經濟韌性。

基于此，提出假設H4：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提高職工收入增強城市經濟韌性。

四、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

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研究城市低碳轉型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

RESit=0+1DIDit+2Xit+i+t+it（1）

其中，RESit為i城市在t年的經濟韌性；DIDit為i城市在t年的是否為低碳試點城市，若i城市在t年為低碳試點城市則取值1，否則取值0；X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i為城市固定效應；t為時間固定效應；it為隨機擾動項；0，1和2為回歸系數。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城市經濟韌性（RES）。本文以GDP增加值作為總產出的代理量，具體思路是，計算出各城市GDP實際變化量，然后以全國GDP變化率為基準計算各城市GDP預期變化量，最后比較各城市GDP增加值實際變化與預期變化反映其經濟抵抗力或恢復力（孫久文等，2022）。具體計算方法參考盧現祥和段揚睿（2024）的做法：

△G=Gi，t*gN，t+j（2）

RESi，t+j=（3）

其中，Gi，t為i城市在t年GDP增加值；gN，t+j為t至t+j年全國GDP增加值變化率；△G為i城市在t+j年的預期GDP增加值變化量；△Gi，t+j為i城市在t+j年的實際GDP增加值變化量；RESi，t+j為i城市在t+j年的經濟韌性。

2.解釋變量

低碳城市試點（DID）。2010年、2012年、2017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分別發布三批低碳試點城市，參照王家庭和王浩然（2024）的做法，由于第二批試點城市在2012年10月發布，考慮到政策從發布到實施存在滯后性，故將第二批實施時間設置為2013年。若省份為試點，則設定該省內所有城市為試點城市。

3.控制變量

由于其他因素對城市經濟韌性存在潛在影響，參考其他文獻后，選擇以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城鎮化率（Urban），采用全市城鎮人口占總常住人口的占比衡量；基礎設施建設（Infra），使用各省市每百人公共圖書館藏書冊數表征；財政自由度（FA），政府財政一般收入與政府財政一般支出的比例測算；環境規制（ER），用一般工業固體廢物利用率代表；對外開放水平（Open），采用實際利用外資額占GDP的比值衡量；人口密度（POP），使用城市常住人口與城市面積之比測算，然后取對數處理。

（三）研究對象及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0—2021年全國278個城市為研究對象，數據來源于2011—2022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各城市的統計公報，缺失值由線性插值法補全。低碳城市試點名單來源于《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開展低碳省區和低碳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開展第二批低碳省區和低碳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開展第三批國家低碳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五、實證檢驗

（一）基準回歸

基準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列（1）結果顯示，在未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回歸系數為0.1885在1%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列（2）結果表明，在加入控制變量后，回歸系數為0.1795在1%顯著性水平下顯著，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依然顯著增強城市經濟韌性。由上述分析可得，低碳城市試點顯著提高城市經濟韌性，假設H1得證。

（二）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的前提是滿足平行趨勢，即實驗組和對照組在政策沖擊前保持相同的變化趨勢。采用事件研究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考慮到在政策實施前5期之前和政策實施后4期之后的數據較少，分別將其歸并到政策實施前的第5期和政策實施后的第4期，并將政策實施前的第1期作為基期（方先明和孟可俊，2023）。為了更直觀地觀察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圖1展示了政策實施前5期到政策實施后4期的回歸結果。從圖1中可以看出在政策實施前，虛擬變量回歸系數在0附近波動且不顯著，說明實驗組與對照組的經濟韌性并無變化趨勢上的差異，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政策實施后，虛擬變量回歸系數呈現先變大后減小的趨勢，在政策實施后的第2期、第3期實驗組虛擬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低碳試點政策顯著提升了城市經濟韌性，第4期回歸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政策效果正在衰減。

（三）穩健性檢驗

1.安慰劑檢驗

為了排除遺漏變量等因素對回歸結果的影響，隨機生成低碳城市試點進行安慰劑檢驗，依次進行了500次安慰劑檢驗，結果如圖2所示。從圖2中可以看出，虛擬低碳城市試點的估計系數集中在0附近且呈現正態分布態勢，與真實基準回歸系數差距較大，P值絕大多數大于0.1，說明低碳城市試點提升城市經濟韌性并不是由偶然因素導致的，則更加驗證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具有增強城市經濟韌性的作用。

2.傾向得分匹配（PSM-DID）

由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并非完全意義上的自然實驗，因此參考白俊紅等（2022）的方法，采用將面板數據視為截面數據進行匹配和逐期匹配法進行傾向得分匹配，進一步進行穩健性檢驗。運用多期雙重差分方法重新估計低碳城市試點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效果，結果如表3所示，列（1）為截面PSM，結果顯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回歸系數0.1672且在10%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列（2）為逐期PSM，結果顯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回歸系數0.1595且在5%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兩個結果均證明低碳城市試點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結果穩健。

3.排除其他政策影響

考慮到同時期其他政策也會影響到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效果的影響，本文經過梳理研究期間的政策文件，整理可能影響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效果評估的四項政策，具體包括碳排放交易試點政策、節能減排綜合示范政策、新能源示范城市政策和大氣污染物特別排放限值政策。參考梁棟等（2024）的做法，將上述政策虛擬變量加入基準回歸，排除上述政策對于回歸結果的影響，結果如表4所示，在分別展示了控制上述四項政策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于提高城市經濟韌性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

4.其他穩健性檢驗

第一，加入氣象控制變量。本文將逆溫天數作為氣象控制變量加入回歸，將根據近地點第一、二層氣溫判斷當天是否逆溫天標記為（INVS12），將根據近地點第一、三層氣溫判斷當天是否逆溫天標記為（INVS13），表5列（1）和列（2）報告了加入氣象控制變量的結果。結果顯示，無論是哪種逆溫天數判斷方法作為控制變量，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均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

第二，減少極端值影響。為了減少極端值對于政策評估效果的影響，本文分別對數據進行上下1%的縮尾和截尾處理，然后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5列（3）和列（4）所示，在減少極端值影響后，低碳城市試點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依然正向顯著。

第三，剔除部分樣本。省會、直轄市、計劃單列市因其特殊的地位，在人才、資金、技術等要素吸引方面較普通城市存在較大優勢，可能導致回歸結果不一致。剔除省會，直轄市，計劃單列市進行檢驗，如表5列（5）所示，在剔除上述城市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與基準回歸一致，證明結果穩健。

（四）機制檢驗

根據前文機理分析，低碳城市試點會通過促進科技創新、改善就業狀況和提高職工收入水平等渠道提高城市經濟韌性。構建機制檢驗模型如下：

Mit=0+1DIDit+2Xit+i+t+it（5）

其中，Mit為機制變量，包括科技創新、就業狀況和職工收入，其他變量同式（1）。

1.科技創新

采用財政科技支出、城市創新水平和獲得的綠色發明數量表示科技創新。財政科技支出使用財政科技支出占政府財政一般支出的占比表示；城市創新水平借鑒《中國城市和產業創新能力報告2017》中城市創新力指數的方法計算，并取對數處理（寇宗來和劉學悅，2017）；獲得的綠色發明數量采用城市當年獲得的綠色發明數量的對數進行衡量。表6列（1）至列（3）結果顯示，低碳城市試點能夠顯著提升科技創新能力。這是由于建設低碳城市能夠激勵城市主動增加科技創新投入，提高綠色技術水平，也可能吸引綠色技術人才、綠色資金流入提高城市綠色發展水平，從而提高城市經濟韌性，假設H2成立。

2.改善就業

采用每年城市在崗職工人數（萬人）衡量城市就業情況，表7列（1）報告了回歸結果，DID回歸系數正向顯著，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改善了城市的就業狀況。因此，結合前文機制理論和實證結果，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通過改善城市就業狀況，提升經濟恢復力，增強城市經濟韌性，假設H3成立。

3.增加職工收入

采用在崗職工平均工資（萬元）表示城市職工收入水平，表7列（2）結果顯示，DID回歸系數為0.5859且在5%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增加職工收入。因此，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職工增收，增強居民風險抵抗力，提高城市經濟韌性，假設H4成立。

六、異質性分析

（一）城市資源稟賦異質性

城市資源稟賦不同影響著城市發展途徑，資源型城市往往產生資源依賴性，在城市經濟發展中陷入“資源詛咒”。本文以國務院印發的《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年）》為依據，將全國278個城市分為110個資源型城市和168個非資源型城市進行研究。結果如表8列（1）和列（2）所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在非資源型城市中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更大。資源型城市在產業層次較為落后，人才較為匱乏，科技發展滯后導致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不明顯（郭豐和任毅，2024）。

（二）城市產業結構異質性

工業是碳排放的主要來源，許多老工業基地城市面臨著既要淘汰落后產能、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又要保持經濟發展增速的難題。本文參考《國務院關于全國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規劃（2013—2022年）的批復》將全國278個城市分為187個老工業基地城市和91個非老工業基地城市展開分析。結果如表8列（3）和列（4）所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提升老工業基地城市經濟韌性，對非老工業基地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不顯著。這是由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給予老工業城市轉型發展的政策資源，通過市場工具和補貼給老工業基地城市綠色轉型發展注入資金動力，推動產業多樣化，提升經濟韌性。

（三）政府環境關注度異質性

各城市政府對環境的關注程度不同可能使得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提升效果產生差異。借鑒申偉寧等（2020）的做法，采用文本數據提取法統計各城市政府工作報告中與環境相關的詞頻，計算環保詞頻占政府工作報告總詞頻數的比例，作為政府環境關注度的變量。對2010—2021年各城市政府環境關注度取平均值，然后前50%作為高環境關注度，后50%作為低環境關注度，進行分組研究。結果如表9列（1）和列（2）所示，在低政府環境關注度城市實施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其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的效果要好于高政府環境關注度城市。這是由于低政府環境關注度城市尚未重視環境問題，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為一種政府環境規制能讓這些城市的政府意識到并且立刻投入環境保護、綠色發展當中去，政策帶來的邊際效用要遠大于那些高政府環境關注度的城市。

（四）城市地理異質性

為進一步分析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不同區域城市經濟韌性的影響，本文將278個城市根據秦嶺—淮河分界線劃分為南方城市153個和北方城市125個進行地理異質性分析。結果如表9列（3）和列（4）所顯示，南方城市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大于北方城市。主要原因是，南方城市在科技創新、人力資源、資金支持等資源要素好于北方城市，在政策實施后，能夠更快地進行產業轉型、加快科技研發，因此實施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帶來的經濟韌性提升作用要更加大。

七、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以2010—2021年全國278個城市為研究對象，從理論與實踐分析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影響城市經濟韌性的政策效果和機制路徑，得出如下結論：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經過安慰劑檢驗、PSM-DID、排除其他政策干擾等多種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然成立；機制檢驗證明，促進科技創新、改善就業和增加職工收入是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的三個可行路徑；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非資源型城市、老工業基地城市、低政府環境關注度城市和南方城市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提升城市經濟韌性的效果更好。

（二）政策建議

第一，完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體系，進一步擴大政策試點范圍。一方面，要認真總結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在試點城市施行時所存在的不足，完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體系。另一方面，要積極推廣試點城市成功的經驗，供其他城市學習借鑒，逐步擴大政策試點范圍。同時，要建立政策效果評價體系，提高政策施行的效果。

第二，大力支持政策試點城市進行科技創新，積極擴大城市就業和增加職工收入。政府應該加大科技創新所需的人力資源、資金資源等要素投入，對于符合政策條件的企業進行補貼，提高企業創新積極性；重點關注城市就業情況，通過人才市場、在線招聘平臺等方式擴大就業渠道，改善城市就業狀況；鼓勵企業對職工進行技能培訓提高員工技能水平，完善最低工資標準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以此增加職工綜合收入。

第三，各城市應根據自身特點走差異化低碳轉型道路。資源型城市應該積極進行招商引資，引進新興產業，增加產業多樣性，激活新的經濟增長點，擺脫經濟增長的資源依賴性。老工業基地城市應該積極進行科技創新，推動工業綠色轉型升級，實現經濟綠色發展。通過宣傳、獎懲等手段，全面地提高企業、居民低碳意識，讓更多社會主體參與到城市低碳轉型。改善城市營商環境，通過給予政策優惠吸引更多的人才、企業流入，激發城市創新創業新活力。

（責任編輯：孟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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