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及其檔案式保護探析

關鍵詞：新龍縣；藥泥藏式面具；檔案式保護

“面具，藏語音譯為‘巴’，是指用紙、布、木、金屬、泥、石等為原料制作而成的可戴在頭上進行宗教儀式、舞蹈、戲劇、歌舞等表演或供懸掛祭祀供奉、膜拜觀賞用的人物、動物、鳥禽面部的造型藝術形式。”[1]新龍藥泥藏式面具以獨特的原材料與制作工藝成為藏族面具中的一朵奇葩。2009年，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入選第二批四川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編號：Ⅷ—26）。由于其制作工藝繁復，制作地域受限，銷量不佳，且從業者收入不理想等原因，導致其在傳承的過程中舉步維艱，瀕臨失傳。故而如何對其進行保護是亟須解決的問題。

一、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存在的社區背景

（一）新龍縣的自然環境

新龍縣，昔稱“瞻對”，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部，東鄰道孚縣、爐霍縣，西接白玉縣，南連理塘縣、雅江縣，北靠甘孜縣，全縣面積9 241.06平方千米。該縣地處川西高原與橫斷山脈的連接地帶，全縣平均海拔為3 500米以上。境內群山延綿，河谷縱橫，是典型的高山峽谷地貌。卡注洛日山、雄龍扎呷山、嘎拉山、相底斯郎山以及拉扎呷山等五座名山屹立于新龍縣境內。新龍縣氣候垂直性地帶差異明顯，春秋連季，冬季漫長，全年無夏季，日照充足，適宜農業、林業與牧業的發展。綜上所述，新龍縣地處高海拔地區，神山眾多，擁有純凈、無污染的土壤、水源以及大量中藥、藏藥，這為制作新龍藥泥藏式面具提供了制作環境與必備的原材料。

（二）新龍縣的歷史沿革

新龍縣的歷史沿革可追溯至夏商時期，當時已有先民在此活動。戰國至西漢時期，“白狼國”人在此繁衍生息，漢以后的羌、氐族人也活動于此。至隋唐時期該地歸附了中原王朝，后為吐蕃所并，但境內各部落酋長仍分而治之。元世祖時期，今新龍縣一帶的一位僧人，因向元世祖忽必烈展示了將一根鐵矛挽成鐵疙瘩的能力，受到了忽必烈的賞識，于是封他做了“瞻對本沖”的官員。這位僧人就成了瞻對地區的第一代土司。此后，土司制一直延續到了清代晚期。直至宣統三年，清政府進行了一項行政改革，取消了原來在瞻對地區實行的土司制度，轉而設置了瞻對設治委員來管理這一地區，后來又將地名從瞻對改為了瞻化縣。1950年瞻化縣解放，并于1951年更名為新龍縣，寓意“龍獲新生”。1955年至今，新龍縣隸屬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

在梳理新龍縣歷史沿革時我們發現，隋唐時期，該地作為中原王朝與吐蕃交界地帶的一部分，長期受到以藏、漢為主的多民族文化影響。因新龍縣地處甘孜州中部，故而又成為了康東、康南、康北三地的藏族文化匯聚之地，當地保留了藏族最古老的本教文化與信仰習慣。如今，新龍縣境內有分屬藏傳佛教四大教派的53座寺廟，其中益西寺是現存規模最大的本教寺廟，瓦秋寺則收藏了完整版的本教大藏經《甘珠爾》手抄本。可見，新龍縣在歷史上受藏族文化與藏傳佛教文化的影響深遠。當地民眾有在家中供奉佛像的習俗，但塑造佛像價格比較昂貴，于是人們就想到了用面具替代佛像的辦法，使得泥塑面具工藝應運而生，并盛行一時。綜上所述，新龍縣當地的民族信仰為藥泥藏式面具的產生提供了文化基礎。

二、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制作工藝

新龍藥泥藏式面具是指用泥土摻合藏藥、中藥、礦物質等制作而成的，用于供奉、膜拜與觀賞的泥塑面具，其融合了藏傳佛教文化、醫學文化與民間工藝文化，常用來表現神佛、菩薩、高僧、圣人的面部。其中制作藥泥面具的泥土與水均來自于海拔4 600米以上的神山。據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第五代傳人四龍降澤介紹，其在制作藥泥面具時通常在新龍縣的雄龍扎呷山取土，這里的泥土分為白色和紅色兩種，其黏性不同，需要將二者按比例混合在一起使用。此外，藥泥藏式面具中包含了七十味珍珠丸等60余種名貴藏藥，紅景天、獨活、龍葵、金盞草、檀香、龍腦冰片、肉豆蔻、丁香等30余種中草藥，佛舍利等80余種宗教圣物，以及珍珠、珊瑚、藍寶石、綠松石等20余種礦物質。

制作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工藝流程可以分為9個步驟。第一步，取土、取水。在取土與取水時，需要手工藝人步行至雄龍扎呷山海拔4 600米以上的地方，經祈禱山神的儀式后才能取無污染的泥土和水。此過程極為艱辛，對手工藝人的耐性與心性是極大地考驗。第二步，采藥。制作藥泥面具所需的名貴藏藥、中草藥需要常年由專人采摘與收集。第三步，配藥。將各種名貴藥材、礦物等按照配方稱重后研磨成粉末。這一步至關重要，因為藥如果配得不好就會產生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就成了非遺傳承人所說的“配好了是藥，配不好是毒”。第四步，和泥發酵。在泥土中放入配制并研磨好的藥材粉末，加入適量的礦泉水，揉合成泥塊，最后裝入容器，埋入地下發酵7天，直至泥塊散發出濃郁的藥香且呈現出毛孔狀肌理取出備用。第五步，塑像。在塑像過程中手工藝人運用各種型號的自制工具雕塑出諸神法相，這一步需要手工藝人擁有較好的藏畫功底與造型能力。第六步，上色。藥泥面具經過自然晾干之后，打磨至圓潤光滑方可上色。上色時所用原料均為金、銀及天然礦物質研磨而成，具有不脫色的特點。第七步，經文裝藏。面具制好之后，由高僧、活佛、喇嘛為藥泥面具誦經，并在面具后面裝入經文。第八步，蓋上四龍降澤家族獨有的蝎子印章，作為面具的防偽標記。第九步，請高僧、活佛等開光加持。經過如此繁復的工藝制作出來的藥泥面具能夠驅蚊、防蟲、清潔空氣、解除疲勞，具有不腐爛、不污染、不脫色、攜帶方便等特點。

三、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傳承現狀

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在歷史上通過血緣關系進行傳承，有“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的規矩，呈現出家族習得的傳承性。[2]如今，非遺傳承人四龍降澤認為，無論男女，無論有沒有血緣關系，都可以加入到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傳承工作中。他自費籌建了道孚縣藥泥雕塑藝術博物館，并且想要編寫教材，建立傳習所，讓更多年輕人接觸到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盡管如此，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傳承仍舉步維艱。因為傳承中面臨著多方面的問題，例如制作藥泥面具對于環境、原材料及工藝的要求都非常高。據四龍降澤介紹，他曾經將原材料帶到成都進行制作，但藥泥拿到成都就變質了，根本無法使用。這就導致了藥泥面具的制作只能在新龍縣、道孚縣等高海拔地區進行。但高海拔地區冬季寒冷而漫長，不適宜進行藥泥面具的制作，所以在一年當中往往只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制作藥泥面具。此外，學習藥泥面具制作工藝的周期特別長，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較好地掌握藏畫基礎及雕塑工藝，加之制作藥泥面具的學徒往往半年沒有收入，這使得很多人難以堅持下去。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在銷路方面以博物館、高校等公益機構采購為主，少數當地人也會買來供奉。傳統的藥泥藏式面具多造型獰厲，不了解藏傳佛教的人往往較少購買，這就導致外地市場很難被打開。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導致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傳承工作舉步維艱，隨時面臨失傳的風險。

四、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檔案式保護路徑

為防止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失傳，對其進行非遺檔案的采集與建構迫在眉睫。所謂檔案是指以文字、圖表、聲像等特定手段記錄一定知識和信息的特定載體，但是檔案之所以成為檔案，不是因為物質載體有什么價值，而在于其記錄的信息和知識的價值性。[3]具體來說非遺檔案的采集內容包括非遺本體檔案與傳承人檔案兩種。

本體檔案的采集主要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原貌及相應實物與場所進行記錄，反映其產生、發展和變化的完整歷史過程。[4]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的本體檔案主要包括紙質檔案、視頻檔案以及實物檔案三類。例如，紙質檔案的內容主要包括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歷史源流、分類、工藝及主要技術方法等。在檔案當中，首先要從歷史記載及傳承人的口述中總結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歷史源流。然后在檔案采集時應該盡量收集現有的面具樣式，按照類別記錄，并注明該面具的名稱，并配以實物圖片，簡述面具的主要造型，以及面具背后的故事。此外，在記錄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工藝時，應注明每種原材料及工具的名稱，并配以實物圖片對其藥效或使用方法進行詳細記錄。視頻檔案則主要用來記錄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的9個工藝流程。實物檔案則是將現有的新龍藥泥藏式面具的實物盡可能完整地保存在博物館中。

傳承人檔案主要記錄了非遺傳承人的基本情況、文化背景、個人實踐經歷等相關內容。[5]傳承人檔案同樣包括了紙質檔案、視頻檔案以及實物檔案3類，其中，紙質檔案主要包括了非遺傳承人簡歷、創作手稿等。視頻檔案則記錄非遺傳承人的影像資料。實物檔案則包括了非遺傳承人獲得的榮譽證書、獎牌、獎杯等。在構建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非遺傳承人檔案時，要全面系統地搜集非遺傳承人四龍降澤及其主要弟子的相關信息，以及他們在傳承新龍藥泥面具制作技藝中所作的貢獻與獲得的榮譽。

對新龍藥泥藏式面具制作技藝進行非遺檔案的采集與建構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對其進行保護，這份檔案能夠使后人了解這項古老的工藝，使其不至于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