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歷史上在世界經濟中扮演的積極角色是客觀事實,但背后的邏輯絕對不足以推演出道德高尚。
特朗普入主白宮一個多月,最痛心疾首的應該是美國的盟友,以及那些自認為美國的呵護對象。他們都會有個共同的困惑:以前那個有利他心的道德標桿去哪兒了?
股神巴菲特最近把關稅稱為戰爭行為。在筆者看來,這倒不是因為他更懂經濟所以只以經濟邏輯分析問題。更合理的解釋是,巴菲特洞穿了人類社會演化的規律。如今這個時代,開動戰爭機器開疆拓土已不合時宜,國與國之間博弈的焦點已轉向經濟實力的比拼,其后果堪比戰爭。
如果上述推理成立,那么美國的貼心盟友們,就更有了傷心的理由。因為他們本有理由相信,經濟實力強大的美國不會欺負相對弱小的盟友。但現實很冰冷:美國的“高尚”,即便不能說全是包裝,至少能肯定其內核是私利驅動。
美國“高尚”論述,主要是由西方世界創造,最經常并引用的一個例證是,美國通過率先垂范,引領世界進入了削減關稅、貿易繁榮、經濟發展的時代。著名經濟學者理查德·鮑德溫在其《大融合:信息技術與新全球化》一書中,對美國如何通過主動降低關稅、說服其他國家參與多邊貿易從而實現多贏的歷史做了精彩的論述。
美國歷史上在世界經濟中扮演的積極角色是客觀事實,但背后的邏輯絕對不足以推演出道德高尚。
19世紀末期美國已經成長為世界第一大工業國,20世紀初,美國的制造業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關稅保護的程度。當時一位英國記者在名為《美國入侵者》的書中寫道,“美國工業入侵最嚴重的方面在于,這些新來者已經控制了過去15年中建立的幾乎所有新興產業。”
美國制造業強悍實力的直接結果是,本國制造的商品國內市場無法完全消化,而當時歐洲的工業強國利用高關稅對美國商品豎起壁壘。那時的美國在國際舞臺上還是二流角色,既無影響力也無號召力,想通過相互降低關稅促進出口也是有心無力。
二戰把歐洲的工業強國打殘了,而美國的制造業實力卻膨脹得更大了,“尋求出口”的意愿更強了,底氣也更足了。所謂的率先垂范,就是美國以主動降低進口關稅為誘惑,換取美國商品以更低的門檻進入其他國家市場。這里面與道德沒什么關系,更談不上高尚。
如今特朗普掄起關稅大錘,懷念“高尚美國”的人,也大可不必呼天搶地。雖然特朗普的某些做法明顯違反規則甚至沖擊國際社會公認的底線,但更深層次的問題在于,帶著道德的濾鏡看美國,注定會失望。
事實上,就美國GDP世界占比而言,冷戰結束的1991年與2024年并沒有太大變化,都在25%左右。但國際政治的博弈不僅涉及絕對實力,還有相對實力的變化。換句話說,雖然美國依然是世界第一,但如果有其他國家的實力離它更近,那就會出現問題。
從美國“高尚”起來直到現在,國際政治運作的邏輯并沒有發生本質性變化。特朗普認為整個世界都在占美國的便宜,不是因為美國沒有從貿易中獲利,而是他覺得美國沒有拿到足夠大的份額——大到不能給其他國家剩多少。
打個簡單的比喻,這就像山姆大叔一直都吃著火鍋,其他人吃路邊麻辣燙。如果他發現哪一天有人也掏錢吃火鍋,那他就會質問這錢從哪里來,甚至一怒之下掀桌子。現在特朗普在關稅問題上的操作,就是在“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