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觀性”與宋教仁的小說品閱日常

關鍵詞：宋教仁；《石頭記》；小說閱讀史；日記

摘 要：近代著名革命活動家與政治家宋教仁曾購買、閱讀大量小說作品，不僅作為“消遣煩惱之具”，亦強調小說的教化價值。基于“以主觀性善看之”的心態與“欲作一小說”的目的，宋教仁努力將《石頭記》所寫與自身的感悟相結合。這促使宋教仁的《石頭記》閱讀具有強烈的主觀能動性，促成了期待—領略—回味—評價的閱讀閉環，形成以“小說中亦難得”去挖掘小說價值的品評常態。推而廣之，綜合日記、“自述”性傳記及時人的評價等多種資料可知，歷代讀者個體總是以自己的創造性方式填補小說文本的某種“空白”。此類閱讀活動有助于處理讀者個體化行為與群體性經驗的關系，拓展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的關注領域與實踐方法。

中圖分類號：I207.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2435（2025）02-0055-09

Subjectivity and Song Jiaoren's Daily Reading of Novels—Thoughts on the Case Study of Chinese Novel Reading History

WEN Qingxin（College of Literature，Yangzhou University，Yangzhou Jiangsu 225002，China）

Key words：Song Jiaoren；The Dream of Red Mansion；history of Chinese novel reading；diary

Abstract：As a renowned modern revolutionary activist and politician，Song Jiaoren purchased and read a large number of novels. He not only believed that novels could be \"a tool for relieving troubles\"，but also emphasized the educational value of novels. Based on the mindset of \"viewing it through an inherently good subjectivity\" and the purpose of \"aspiring to write a novel\"，Song Jiaoren endeavored to integrate the themes of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 with his own insights. This approach endowed his reading of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 with a strong sense of agency，creating a closed-loop reading process of anticipation，appreciation，recollection，and evaluation. It established a norm ofliterary critique centered on uncovering the rare value within novels，described as \"even rare within fiction.\" Broadly speaking，by synthesizing various materials such as diaries，autobiographical accounts，and contemporaneous evaluations，it becomes evident that readers across generations have always filled certain \"gaps\" in fictional texts through their creative interpretations. Such reading practices help medi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 reader behavior and collective experience，thereby expanding both the focus and methodological approaches in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Chinese fiction reading.

近代著名革命活動家與政治家宋教仁（1882—1913），別號漁父，是“同盟會”的創辦者之一，被稱為“中國憲政之父”。他撰寫了大量時政評論，曾主持或主筆《民報》《民立報》等報刊，影響深遠。學界對宋教仁的民主思想、政治理念、民族觀念、學術活動及在近代政治史上的貢獻進行了諸多研究。檢視《我之歷史》（即《宋教仁日記》）的記載可知，宋教仁在為中國民族前途與國家前途奔波努力的同時，亦大量閱讀古今中外的各類小說作品。這說明宋教仁在政治理想與個體訴求之間，存在著復雜多樣的日常閱讀與精神狀態。有關宋教仁進行小說閱讀與批評的研究，今僅有陳大康《宋教仁與〈石頭記〉》一文。1該文從《宋教仁日記》梳理了宋教仁閱讀《石頭記》（即《紅樓夢》）的基本情況與閱讀見解，并摘錄了宋教仁論《石頭記》的日記文獻。然而，宋教仁并不是僅僅針對《石頭記》一部小說展開品評，其對小說的批評策略亦多有獨特性。我們有必要在學界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究宋教仁閱讀各類小說的緣起、精神體驗及批評見解。此舉有助于還原小說作品浸入近代知識個體日常生活的細節，進而在探究相關小說多元流布的過程中，拓展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個案研究的思路。

一、消遣、“深省”與宋教仁的小說閱讀日常

《宋教仁日記》主要記載宋教仁從1904年4月30日到1907年4月9日之間，關于自身的閱讀、交游、聽戲、購書、寫作、辦報、時政評論等內容；并從各類書籍與報刊中摘錄了大量文獻資料，以為著書立說的依據。該日記的行文特色是，宋教仁多方展現了自身強烈“主觀性”的情感。1906年10月11日，宋教仁針對“改革既久，民已習而忘之，雖有識者，亦不知計及于此一問題，何論其主觀性如何耶”等論題，進行了自我剖析：“余個人也，有余之主觀性者也。余對于一事，余之主觀性若何，余便若何行之，此余之自由也。（但余之主觀性非天然的主觀性也，在哲學上為唯心的，即是在心理學上為意志的，在道德學上為善的。）然則余之對于紀年之真正的思想，亦由于余之主觀性隨其事之如何而自定之，皆無不可者也。”2這種“余之主觀性隨其事之如何而自定之”的“自由”寫作，使得《宋教仁日記》毫不避諱地詳載自身的小說閱讀，展現了宋教仁遵從內心“意志”的“唯心”訴求。

有關宋教仁的閱讀活動，宋教仁曾有詳細的自白：“余思此后須萬不讀書寫字，每日只宜靜坐、游戲、散步、運動及作詩歌等事，但每日閱報，及閱報時偶有所得者抄錄之，寫日記，隨意觀小說等事，則仍前也。”3據此，每日閱讀是宋教仁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觀小說”與“每日閱報”及“抄錄”行為，則是宋教仁日常閱讀的重要環節。“隨意”之態，更顯示出宋教仁對小說的“主觀性”喜好。既然宋教仁尤為喜歡閱讀小說作品，那么，他閱讀的作品有哪些？又是怎樣閱讀的呢？據日記所載，宋教仁既閱讀古典小說，亦有彼時新寫的各種小說。前者如1904年11月曾在武昌購買《施公案》《七劍十三俠》兩種，1907年2月28日購買《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1907年4月9日購得《兒女英雄傳》。后者如1906年1月曾購買《獅子吼》。同時，宋教仁閱讀了大量的翻譯小說。如1906年8月21日記載“看小說書《福爾摩斯偵探案》約三十頁”；1906年8月23日記載“閱小說《一捻紅》，日本偵探案也，較西洋偵探小說則有遜色矣”。4宋教仁閱讀的翻譯小說另有《卒業車中毒針》《黑行星》《新法螺》《彼得警長》《美人狀》《女魔力》《貍奴角》《女首領》等西方、日本偵探小說多種，重點關注小說“足令人發深省”5之處。宋教仁之所以閱讀如此之多的日本偵探小說，主要是為了“熟習日語”。這是宋教仁進行小說閱讀的最直接用途之一。1906年12月10日的日記就指出：“讀《武俠艦隊》，小說也。余擬每日下午讀日本小說數頁，以熟習日語，今日即始讀之期也。夜，觀《火里罪人》數十頁，亦偵探小說。”6究其原因，大概是偵探小說既有故事情節又較為通俗易懂，能夠迅速“熟習日語”，進而去“開眼看世界”。由此看來，宋教仁的小說閱讀并不拘泥于中國古代小說，且具有一種強烈的目的性。

在宋教仁購閱小說的日常活動中，“消遣煩惱之具”是另一直接用途。宋教仁曾說：“至中國書林購得小說書五六種，以為近日消遣煩惱之具。”1這種用途發生的場所與閱讀的體現，主要有兩種情況：一是旅途消磨時光之具，二是生病排遣心緒之憑。前者的情況，如1904年12月9日的日記記載：“余在舟中，覺無聊，因借一人之《水滸傳》觀之。”2此時的宋教仁正在去往日本的船上，其閱讀《水滸傳》等小說純系消磨時光。后者主要發生于1906年宋教仁到“青山病院”問診期間。在這段時期內，宋教仁時常與友朋寫信，“多慨人心世道之語”3。也就是說，此時期的宋教仁進行閱讀、創作等各類日常活動，往往有感于“人心世道”而發；以之與自身處境相結合后，形成了以小說感悟自身的抒懷舉動。如1906年8月14日載：“心中納悶，觀小說以遣之。”1906年8月27日載：“是日上午，右肩稍痛，心甚不適。下午稍愈，乃觀小說，為《馬丁休脫偵探案》二冊及《新蝶夢》一冊。”1906年8月28日載：“竟日無聊，觀小說《卒業車中毒針》、《黑行星》二冊。”1906年8月31日載：“觀小說《包探案》，頗解無聊之苦。”4可見，宋教仁閱讀中西方各類小說時，“納悶”“無聊”是其最常見的精神狀態。

宋教仁的小說閱讀除了排悶、消遣以外，亦會關注小說的“經世致用”。1906年8月30日的日記載：“觀小說《小公子》二冊。是書英國一侯爵家庭間事，其老侯暴戾乖張，殘忍刻薄，無人理。其孫方七歲，素受母教，性活潑慈善，天真爛漫，宛如成人。日日與其祖居，祖遂為所化，終使一家成春風和氣之象。蓋家庭教育之功，實不小也。”5此處頗為看重小說的教化之用。這導致他認為《石頭記》所寫“中國家庭教育之野蠻”是一種“無甚趣味”的寫作。6此舉表明宋教仁從小說中獲取“趣味”的情感，往往發生在該小說文本與其思想、訴求相合拍之時，才引起其聯想之后的品評欲望。當然，這里的教化包括對小說消極思想或文化的否定。據1906年10月2日的日記所載：“觀《石頭記》第二十五卷，有宗教迷信之言雜之，但寫人情之不可測，有暗合心理學處者而已。”7宋教仁對《石頭記》的鄙薄在于“有宗教迷信之言雜之”，但此處又從“寫人情之不可測”的“心理學”價值予以肯定。

要之，宋教仁不僅毫不避諱地強調小說閱讀之于自身日常消悶與精神遣懷的重要性，亦會關注小說的教化作用，形成了將自身所學的各種西學知識用于品評小說意義等特殊的閱讀環節，具有突出的“主觀性”情感投射。

二、“欲作一小說”與《石頭記》的“主觀性善看”

茲以宋教仁對《石頭記》的閱讀為例，進一步分析小說閱讀的日常化之于宋教仁“主觀性”表達的憑借價值。

據1906年9月10日的日記所載：“觀《石頭記》小說（余前日在劉林生處借來者，余久欲作一小說，寫盡中國社會之現在狀態及將來之希望，然必先閱中西各種小說，以比較研究作小說之法，故余久擬多購買或借閱各種小說也）。”1906年9月12日又載：“觀《石頭記》至十五卷，覺其中寓意指點人世好色貪淫必有惡果之處不少，其作小說之法，亦曲盡人情，但多參入神話，為足惜也。”8這兩條日記可證：宋教仁的《石頭記》閱讀，具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意圖。“欲作一小說”促使宋教仁對《石頭記》的關注，緊緊圍繞小說的文本特征；“以比較研究作小說之法”，則是其批評的實踐過程。這些都是“欲作小說，須備材料”1的依托。而“覺其中寓意指點人世好色貪淫必有惡果之處不少”云云，表明宋教仁對《石頭記》的閱讀推進并不離“寓意”的主觀感觸與教化的批評目的。可以說，對《石頭記》的閱讀記載與感受表達，深度再現了小說在宋教仁日常閱讀與精神感觸中的“媒介”意義。

首先，該日記詳細記載了宋教仁閱讀《石頭記》的進度。從1906年9月8日在劉林生處借閱起，9月10日閱讀第2卷，9月12日則閱讀到第15卷，9月13日又閱讀到第17卷，9月15日閱讀到第18卷，9月16日閱讀到第19卷，9月19日閱讀到第21卷，9月29日閱讀到第23卷。爾后，1906年10月4日閱讀到第29卷，10月5日閱讀到第31卷，10月7日閱讀到第33卷，10月16日閱讀到第35卷，10月18日閱讀到第41卷，10月22日閱讀到第45卷，10月23日閱讀到第49卷，10月31日閱讀到第60卷。至此，宋教仁讀完從劉林生處借到的《石頭記》上卷，而下卷只得“俟另覓之”2。1907年3月14日又閱讀了61至63卷，3月16日閱讀了64至70卷。此足證在1906年至1907年之際，《石頭記》在宋教仁日常閱讀中的重要性。

其次，雖說宋教仁閱讀《石頭記》的日常狀態仍舊是“藉以消遣”3，但隨著閱讀的深入，宋教仁逐漸將《石頭記》所寫與自身的感悟相結合，形成了較為深刻的體驗。1906年10月6日曾載：“余觀《石頭記》中往往有一二哲學上語，但不健全，亦非真見透何者為真理也。三十一卷中有二意：一謂‘人有聚，就有散。聚時歡喜，散時清冷。清冷則生感傷，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花開時令人愛慕，謝則增惆悵，所以倒是不開的好’；一謂‘只愿常聚，生怕一時散了，那花只愿常開，生怕一時謝了’。以余觀之，前者是消極的，后者是積極的。前者引伸之近于老子哲學說與巴古寧哲學說；后者引伸之近于儒墨家哲學說與邊沁諸人哲學說。噫！看小說亦在于人以主觀性善看之而已。”4雖然此處關于《石頭記》的引文已無法確認宋教仁閱讀時的具體版本，但從日記的行文看，客居他鄉的孤寂使得宋教仁對人生的感悟已壓抑到不得不泄的程度。當讀到《石頭記》時，他由此對文中寫及歡聚的部分有著深刻的情感觸動。“聚時歡喜，散時清冷”不僅僅是針對《石頭記》中寶黛之戀而言，恰恰是由林黛玉因自身處境的感觸聯想到宋教仁此時現實生活的景況，由此亦引發了宋教仁的某種聚散之觸，進而突顯“人以主觀性善看之”的閱讀獲取。這個觸動的結果除了令其徒增感傷之外，卻非就此沉淪，而是促動他從哲學的層面予以理性的思索。也就是說，此處的讀后感不僅將《石頭記》與人生感悟結合，并且將《石頭記》作為一種理解手段，去溝通中西哲學關于人生意義的異同討論。

據日記所載，1906年前后的宋教仁曾廣泛閱讀西方的哲學著述，也如饑似渴地汲取西方的革命學說。他購買了《處世哲學》《男哲學》《道德進化論》等書籍，并且喜歡從中西比較的角度去思考問題。1906年2月13日載其閱讀《王陽明年譜》的體會：“圣人之道，格物致知之學，原是混圓一團之象，舉天下萬事萬物，皆包含在內焉，所謂一以貫之者是也。”對此，宋教仁以中西先哲的比較引申道：“吾嘗謂中國自三代以下，學者無論如何純粹，皆得圣人之道之半部分，誤認半部為總體，使天地間真理與人道皆不現出渾圓之象，與在哥倫布未發見新大陸以前之地球相似。蓋人類進化未達極點，亦不能怪其然也。陽明先生之此說，亦如是而已矣。”5此處單就其從“人類進化”去思考“圣人之道”與“人道”的關系，足見其嘗試溝通中西之學的強烈意識。這種意識對其閱讀任何作品，尤其是從作品所獲得的思想認知與精神感受，是獨特與深刻的。他認為《石頭記》文本所寫“近于儒墨家哲學說與邊沁諸人哲學說”，就足證之。1906年10月4日又載：“觀《石頭記》至第二十九卷，雖皆戀愛之事，且不免有故意修飾處，然其中有多近于詭辨學者，可以證論理學之理法焉，又往往有合于言心理學發達之順序者（兒童心理學）焉。其變幻不測處，亦足為小說家之特長也。”1宋教仁以彼時新學習的“論理學”“心理學”去解釋《石頭記》在戀愛敘事上的“故意修飾”。此角度頗為新穎，促使其看到《石頭記》具有“變幻不測”的優點。這是基于近代各類知識去重新構建《石頭記》為“小說家之特長”的典型行為。

最后，“以主觀性善看之”的接觸心態，促使宋教仁對《石頭記》的閱讀具有強烈的主觀能動性，形成了期待—領略—回味—評價的閱讀閉環。這說明《石頭記》的近代閱讀不僅受到彼時社會情境的刺激，亦受閱讀者各種主觀經驗的制約。

一是強調對《石頭記》“領會”與解惑的精神體驗。宋教仁曾說：“觀《石頭記》至三十五卷，多風雅吟詠之事，余亦無多領會者，蓋余亦不甚注意觀之也。”2所謂“無多領會”，表明《石頭記》的“風雅吟詠”描寫并不能引起宋教仁的感觸。而恰恰是能從中獲得人生感觸的內容，抑或是名物、職官、景觀、敘事等引發其考證興趣者，才是宋教仁著力感觸之處。1906年10月18日曾載：“觀《石頭記》良久，至四十一卷。中有西洋機括一語，參照一、二、三卷中巡鹽御史在揚州及賈雨村進石頭城經過賈家宅門等處，可知此書作者為明末人無疑矣。”3此處考辨并非嚴謹，只不過是宋教仁的推測。“此書作者為明末人無疑”云云，才是《石頭記》文本引發宋教仁興趣的意念發端，亦是其精力投射甚勤之處。尤其是，“西洋機括一語”的“注意觀之”，充分說明中西比較的意識一直貫穿于宋教仁的小說評閱過程中。這就導致是不是“甚獲我心”，成為宋教仁閱讀時最重要的情感愉悅點。又，1906年10月26日載：“觀《石頭記》至五十二回，中寫家庭瑣（隙）〔屑〕之事，男女關系之情，皆縝密之至；惟其中有真真國及俄羅斯國國名，令人迷惑不解。蓋真真國明時史書仍未見之（或有之亦未可知，特余未見耳），俄羅斯國清初猶不知，惟知為羅剎，惟《元史》中有之，然又作阿羅斯，不知此書從何而譯出也？侯再詳考（前余定決此書為明末人所作，亦未必然矣）。”4這條日記進一步表明：宋教仁對《石頭記》的觀錄，時刻回應自身“迷惑不解”的感受。可以說，宋教仁對于《石頭記》文本內容、情節及故事寓意的品鑒并不作過多糾結，而是強調《石頭記》文本能夠引發自身感觸的接受價值。

二是強調“研究作小說之法”的存在意義。若不能達到“甚獲我心”的深度愉悅感，那么，從“研究作小說之法”的角度看待《石頭記》的藝術特色，則成為其退而求其次的選擇。1906年10月23日載：“觀《石頭記》至第四十九卷，亦無甚獲我心者，惟覺其作法活動縝密而已。”又，1906年10月31日記載：“觀《石頭記》至六十卷，惟覺其寫極瑣屑之事能極縝密而已。”5所謂“縝密之至”“能極縝密”，是宋教仁對《石頭記》藝術水平的最重要評價。從這個角度講，宋教仁肯定的是《石頭記》寫作“家庭瑣屑之事，男女關系之情”的技藝，而非此類內容的怡情啟發。這與近代讀者基于“男女情性”等角度對《石頭記》作出“令人目想神游，而意為之移”的接受行為，6顯然具有不一樣的關注重心。

三是基于現代知識去解構《石頭記》文本的細節寓義。1907年3月14日載：“觀《石頭記》卷六十一、二、三，皆家人酒食征逐游戲之事，其間屢有‘叨登’二字，注云：‘叨登言叨得也’云云。余見之，因思及《公羊傳》有‘登來之’一語，何注謂：‘即得來之，齊語謂得來為登來也。’作《石頭記》者，亦知登為得，其亦齊、魯間人乎？抑不然，而古齊語轉入他處者乎？甚為懷疑，擬他日詳考之。”7此處考辨《石頭記》語言使用的最終意圖是探究作者問題，但注意“叨登”的語言問題，恰巧與宋教仁編寫《漢文學講義》的學術行為有很大關系。據日記所載，1907年1月18日開始編纂《漢文學講義》第一章《總論》時，已涉獵《七音略》《四聲五音九弄反紐圖》等音韻學著述；1月19日至2月23日，編纂了《漢文學講義》第二章《文字學》、第三章《音韻學》。其中，1月31日又學習《發音學講話》《韻鏡》，2月6日購得《官話韻鏡》，2月11日購得《韻鏡易解大全》，2月14日學習《戴東原集》有關音聲之義的內容，2月16日學習《轉注說》《篇韻貫珠》《切韻指南》，2月17日學習《古今韻考》《六書韻征》《四聲》《英華分韻撮要》《上海語文典》，2月20日購得《五方元音》《小學考》《發音學》，3月2日購得《音韻新論》。可見，宋教仁廣泛學習文字學、音韻學的知識積累與編纂《漢文學講義》的學術實踐，使其在閑暇之時對《石頭記》的品閱，是基于正在學習的小學知識去解剖《石頭記》文中的小學內容。將《石頭記》文本的小學疑義與作者問題相聯系，形成了宋教仁另一獨特的批評思路。

可以說，不論是宋教仁強調自身的精神體驗，抑或是探討《石頭記》的現實意義，皆是建立在宋教仁自身正在進行的各種知識活動與精神活動的基礎上，希冀回應自身“以主觀性善看之”的主要訴求，促成了宋教仁努力將《石頭記》所寫與自身感悟相結合的批評慣習。

三、“小說中亦難得”與碎片化的小說品評

在宋教仁日常閱讀中，小說的占比頗大，那么，宋教仁對小說有怎樣的品評選擇呢？

宋教仁的日記寫作風格是“抄錄”有關書籍的精彩言語，以作警示或援引之用。1因此，宋教仁的小說品評往往見于只言片語的記載中，并未形成宏觀的的批評論斷，更未有嚴密的知識論證環節；但他仍然會從個人的閱讀體驗出發，對相關小說進行一種歷史經驗的肯定。1906年10月28日的日記指出：“觀《石頭記》至五十六回，無甚趣味也。惟其中有數語可玩者，謂‘學問中便是正事，若不拿學問提著，便都流入市俗去了’云云，頗中為人立身之肯綮，此等小說中亦難得者也。”2“學問中便是正事”的摘錄，與“脂本”系統差異較大，更接近“程本”系統。而“其中有數語可玩”的抄錄，表明宋教仁的小說批評具有一種細節化的點評傾向。此舉亦表明宋教仁的小說批評是一種普通讀者非專業化的半理性點評。之所以稱其為半理性點評，是因為宋教仁既不避諱對《石頭記》“不免有故意修飾處”的批評，又強調“以主觀性善看之”的感性體驗。尤其是，“此等小說中亦難得者”，系宋教仁閱讀小說的一種個人經驗，從而在“趣味”的體驗中強調《石頭記》言語的精彩之處。這是一種碎片化的評閱模式。

具體而言，宋教仁的小說批評往往在表達自身閱讀感觸的基礎上，稍作“為小說家之特長”的簡要價值定性。除了對《石頭記》展開品評外，宋教仁曾采用“漁父”的筆名，在1911年發行的《民立報》“新刊批評”欄目上，登載了若干提要式的小說評論。其中，涉及鈕琇《觚賸》、王韜《后聊齋志異》、俞樾《右臺仙館筆記》等小說。該欄目的批評套式，大體同于宋教仁對《石頭記》的批評，但少了一種“主觀性”的意味，多了一絲理性“善看”色彩。宋教仁曾在“新刊批評”的欄目前面加了一段“識語”，言：“比年以來，新書群出如鯽，其學淹貫而文雅馴，可以語于著作之林者，不鮮也。而擇焉不精，語焉不詳者，亦往往而有。綴學之士，頗難于精辨理焉。記者不敏，師外國紹介新刊之例，于乍出版書籍圖經，得覽觀者，輒籀其大旨，施以月旦，期稍稍有裨益讀者，固不敢云悉中肯，而學問商量加邃密之義，則敢竊比之，其或庶幾耳矣。”3此處對小說的批評是以“紹介”為主導，以“籀其大旨”為手段，以“裨益讀者”為導向，具有明顯的教化趨向。這使得“新刊批評”欄目的小說批評亦以碎片化的隨筆批評為特色，大體屬于提要式小說廣告的言說范疇。尤其是“雅馴”“裨益讀者”等話語選擇，是對傳統目錄學強調“近雅馴者，以廣見聞”4的小說批評予以承繼的體現。

例如，宋教仁對《觚賸》的批評：“上海時中書局重刻。分正續篇。正篇八卷：曰吳觚者三，曰燕觚，曰豫觚，曰秦觚，曰粵觚者二。續編四卷：曰言觚，曰人觚，曰事觚，曰物觚。書作于康熙時，曾見《四庫書目》中，所記勝國之末有清之初遺聞軼事，往往足補正史之闕，而神仙鬼怪，亦并及之。其文幽芳而意深遠，較《閱薇（微）草堂筆記》等書，當有過之無不及也。發行所同局，價金六角。”1在這則批評中，首重“上海時中書局重刻”的出版信息，其次是“正續篇”的內容簡介，而后是“補正史之闕”的價值肯定，再以“神仙鬼怪”“文幽芳而意深遠”的趣味性去感染讀者，最后回到書籍價格的說明。可見，宋教仁對小說內容、特征及意義的涉及，往往讓位于書籍出版、發行及價格等信息的強調。近代報刊時常登載以介紹為主的書目提要。這些書目提要往往采用簡短言語對所介紹書籍的特征、價值展開概述。其最主要目的是引出該書的出版商、價格等信息，誘發讀者的購買欲望。2這樣一種行文方式，雖然會注意所介紹書籍的知識特征與學術價值，卻往往在作者是否為“名流”、作品有怎樣的特色、書籍的發行、裝幀、紙張及價格等方面予以強化。它與直接關注小說文本特征與意義的專業批評者相比，不僅批評策略各異，亦存在認知深度的差別。從這個角度講，“新刊批評”欄目的小說批評亦屬此類。這就導致宋教仁對相關小說的價值肯定，往往是從小說史的價值角度予以某種簡略的地位強化。

需要強調的是，所謂“較《閱薇（微）草堂筆記》等書，當有過之無不及也”，與“小說中亦難得者”的話語模式相類，往往見于宋教仁對小說作品加以定性的評價環節中。它大體是宋教仁觀后感受的不同表達形式。關于《右臺仙館筆記》的批評，可予以有力佐證，其言：“十六卷，俞樾撰，上海朝記書莊重刻。所記皆神怪奇異之事，乃俞氏晚年居錢塘右臺山別館時所作，蓋《齊諧》《閱薇（微）草堂筆記》之流亞也。同書莊及蘇州振新書社發行，上海集成圖書公司掃葉山房代售，價銀連史紙一元六角，洋紙一元二角。”3此評語清晰可見宋教仁對《右臺仙館筆記》的文本定性與特征概括，完全服從于書籍版刻、裝幀價格的說明。“《齊諧》《閱薇（微）草堂筆記》之流亞”的言說模式，雖然對《右臺仙館筆記》的特征予以有力解釋，卻也隱約從“所記皆神怪奇異之事”的角度予以鄙薄之意。1906年11月17日的日記曾載：“仙霞托余以作《洞庭波》文章，并言將改名為《中央雜志》云。余答以因病實難應命，或時評、小說等能稍為助力云云。”4據此，宋教仁在報刊中刊載小說批評，不僅是有意為之，而且具有強烈的目的性。其間蘊含顯著的“經世致用”等教化意圖，也就不足為奇。這表明教化目的不僅體現在宋教仁的小說閱讀活動中，亦體現在宋教仁的小說批評行動中。關于《后聊齋志異》的批評尤是如此，言：“王韜撰，上海點石齋重刻，原名《淞隱漫錄》。所記皆鬼狐仙怪之事，蓋仿《聊齋》志而作者，然其文不逮《聊齋》遠甚，而□意尤卑襲，不足語于莊生寓言之義矣。近年海上書賈，多刊玩物喪志之編，以媚流俗，識者深為吾國學問前途悲之，此書亦其流亞耳。同局發行，價銀六角。”5若說“文不逮《聊齋》遠甚”仍舊是一種小說史的定位，那么，“□意尤卑襲，不足語于莊生寓言之義”就是一種強烈的價值否定。由此延伸到“近年海上書賈，多刊玩物喪志之編，以媚流俗”的時風批判，表明宋教仁對小說社會功用的定位，并非拘泥于閱讀消遣的廣而告之，而是從“吾國學問前途”的角度，予以傳播價值的擔憂。這種擔憂符合宋教仁“但以志愿將就學問，不以學問將就志愿，必至所學非所用，所用非所學，甚且終身一無所成焉”6等一貫認知。

總之，“流亞”的思緒一直貫穿于宋教仁的小說批評活動中，促使宋教仁從“小說中亦難得”的角度去挖掘小說的社會價值。但相關小說何以隱含“難得”的文本特征，以及具有怎樣“難得”的流布意義。這些都需要通過讀者透過強烈的“主觀性”予以“善看”，進而在小說文本的“趣味”體驗中形成以“特長”為認知核心、以挖掘“變幻不測”為品閱體驗、以“學問前途”為流播意義的品評意見。可見，宋教仁的小說品評并不是一種專業的學術研究思路，而是一種碎片閱讀視閾下對各類小說的觀感表述。

四、個體化品閱與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個案研究的思路

在閱讀史理論仍方興未艾的衍變中，現今的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一直存在著理論框架與實證梳理二者關系如何有效兼顧的困局。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并非皆須圍繞話語、文化、政治及社會語境的宏觀敘事展開，研究的重點除了關注印刷技術、傳播媒介之于閱讀推進的意義外，亦應涉及彼時精英人士個體化的閱讀視野所產生的對具體小說的閱讀情形。通過對宋教仁品閱小說的緣起、選擇及特征的梳理，可以發現：讀者個體接觸小說的背景往往各異，讀者個體的閱讀行為大多包含著一種個體化的創造性；讀者個體總是以自己獨有的方式去填補小說文本所可能存在的某種“空白”知識或意義。他們也會時常批評具體小說的不足之處，從而無意識地參與到具體小說閱讀進程的環節中。從宋教仁的小說閱讀日常與批評行為看，近代知識個體關于小說的閱讀往往是一種變化不定的自主行為。“以余觀之”云云，促使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者能夠部分還原宋教仁的小說閱讀細節。這在一定程度上有效規避了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者基于自身的解釋去強套宋教仁實際選擇的有意“誤讀”。在宋教仁的眼中，消遣或排悶的小說閱讀，意味著小說在他身上能夠傳達出某種意義訴求。例如，“不知此書從何而譯出也？侯再詳考”云云，說明宋教仁已意識到自身正在進行《石頭記》文本意義探索的“趣味”體驗。尤其是，《宋教仁日記》不厭其煩地記載其閱讀小說的日常細節，這是宋教仁對自身某種精神狀態或心理欲望的反復確認。所謂“主觀性善看”的閱讀行為，強調作為主體的宋教仁如何透過自身的感性體驗，去激活小說文本的存在價值；進而基于教化功用等彼時評價小說的主流文化，對自身的體驗作出既可借機表達自我精神，又能夠符合時勢所趨的合理解釋。通過宋教仁的《石頭記》閱讀情形，我們發現他經常獲得在日常生活中不曾領悟的某些道理。這充分證明在高度私密性與反復性的小說閱讀過程中，近代知識個體所抱有的閱讀動機往往不一，閱讀的方式各異，與小說文本的互動理解亦是隨機和率性的。此類日常化的閱讀行動，更多時候是在展現讀者個體化的精神世界，對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具有視角啟示。

其一，應關注讀者個體在品閱小說的過程中，于專業與業余、日常與嚴謹之間徘徊的閱讀選擇如何注入古代小說流布的新活力。從作為“小道”的古代小說在歷代社會的邊緣化存在而言，歷代讀者個體往往是一種私密的品閱，更是一種碎片化的即興感受。即便是現代讀者逐漸表現出一種“公共化”的批評趨向1，這些新變仍未從本質上改變古代小說的品閱大眾并不具備足夠多的專業知識與認可意識等接受常態。大部分時候，古代小說的品閱者只不過是將小說當作日常的消遣品，從而在閱讀的過程中體現出一定的接受傾向，或寓意某種自我的精神訴求。這就需要我們的研究圍繞近代知識個體所展露的與小說閱讀相關的各類活動，以讀者個體接觸小說文本的實際反應為中心，著重分析讀者個體對小說文本加以解剖與闡釋的“私人經驗”。因為任何一種“私人經驗”都明確表達出閱讀者對特定小說作品的批評偏好與獨特見解。它也展現了相關小說進入不同讀者個體的接受渠道。將讀者個體諸如消遣、“深省”的生活狀態，“無多領會者，蓋余亦不甚注意觀之”的閱讀方式，“非真見透何者為真理”之類的品評策略相結合，確實可以洞見讀者個體對小說文本意義的理解過程。

同時，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必須將讀者個體的樂趣點與情感傾向考慮在內，以便探究讀者個體的品評選擇與社會職責。尤其是，讀者個體的間歇性碎片閱讀，導致其在不同時期的閱讀關注點及其意見表達往往略有差別。如宋教仁對《石頭記》的品閱熱情集中于1906年至1907年這一人生低谷的階段，導致了他的品評重點集中于《石頭記》文本與自身感悟之間。這與其后來對《后聊齋志異》《右臺仙館筆記》等小說的批評表達，多有差異。據此，借用心理學、書籍史等理論，從個體的生平經歷去分析讀者如何“注意觀之”的意念發端，從個體“欲作一小說”的意圖去挖掘讀者“抄錄”文本的閱讀行為，從個體特殊的知識結構去總結讀者“主觀性”的閱讀慣習，從個體的知識經驗去分析讀者形成“甚獲我心”的獨特體驗。此類視角有助于在小說流布的歷史進程與未來前景中，基于讀者個體提出新問題、使用新方法及形成新認識的角度，去剖析其接觸、認可、建構小說書籍形態與現實作用的過程環節。

其二，需綜合日記、“自述”性傳記及時人的評價等多種資料，慎重處理讀者個體化行為與群體性經驗之間的關系，切實拓展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的關注領域與實踐方法。任何讀者個體對小說閱讀的自主運作及其背后的共有選擇，可能會展現相似社會情境與知識語境中某些共性慣習的主導作用。宋教仁受到《四庫全書總目》強調小說“雅訓”的批評策略與注重教化價值的意義定性的影響，提要式批評在廣告中的借用，乃至向普通大眾的“紹介”意圖，此類品閱可謂是歷代讀者閱讀小說的一種普遍選擇。這些選擇展現了教化先行的知識語境對近代知識群體如何對待古代小說存在意義的社會影響力。然而，宋教仁于此之中頗為強調自身的“趣味”與“善看”方式，又在政教評價的共性行為中展現出多樣化的閱讀趨向。這就多角度再現了古代小說在讀者個體獨有的觀察視角中，具有意義不確定性的多重建構可能。任何私人化的閱讀活動都將促使古代小說的知識特征與本質意義，打上讀者個體意識的深深烙印。因此，通過日記、“自述”性傳記等多重材料去綜合研判讀者個體為何而讀，還原讀者個體的人生觀、價值觀如何對其閱讀品味形成影響之后，才能有效分析不同時期的讀者個體對古代小說的品評隱含著哪些特別的群體性經驗。例如，“消遣”這一術語在學術研究過程中并不見得是一個好的評價，在讀者個體的閱讀活動中卻是一種閱讀慣習、精神狀態及閱讀行動。在宋教仁的閱讀過程中，“消遣”是一劑“解除抑郁的良藥”，而不是學術批評視域所持否定態度的“道德毒藥”。1從這個角度講，“隨意”式閱讀有效再現了讀者個體在各種“消遣”狀況下推進古代小說閱讀時的社會普遍性。

需要強調的是，讀者個體的特殊偏好、閱讀選擇及反思意識，是古代小說與讀者所處時代的社會情境形成意義關聯的重要環節。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在處理讀者個體化行為與群體性經驗的關系時，需要基于某些特定的系列化閱讀事件，去分析寓于個體之中的群體共通選擇及其意義制造邏輯，把握讀者群體相似的閱讀程序、理解套路、表意導向及解釋結構，借此分析其間某些相類精神感受的作用范圍及其社會影響。當宋教仁愈發認為《石頭記》能夠帶來“甚獲我心”的滿足感，或產生了諸多“令人迷惑不解”的疑問時，愈發說明《石頭記》文本在世人眼中具有無窮的魅力。由這樣一例又一例讀者個體所組成的閱讀選擇，最終構成了《石頭記》多維的意義生成渠道。從這個角度講，剖析讀者群體所共存的某些約定俗成的閱讀行為，或解構某類常見的小說閱讀現象的文化邏輯與知識取向，皆有助于重返讀者個體審視小說文本的視角、聲情并茂的閱讀表達、率性無拘的批評修辭等閱讀“現場”。凡此種種，皆是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應該進一步深耕細作的重要領地。作為一種閱讀活動的過程梳理，上述研究策略能夠在量化分析歷代小說閱讀史跡的基礎上，擴充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的典型案例。這也有助于通過小說閱讀的經驗總結與理論初建，去深化歷代讀者在集體需求之外的消費欲望與潛在訴求。

綜上所述，通過深入探討讀者個體閱讀小說的方式、過程及特殊的存在價值，相關實踐能夠推進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史研究的事實梳理，進而將閱讀史當作一種理論技巧擴大到更多的研究領域，從而對不同時期的小說閱讀行為、批評慣習，乃至小說文本的藝術魅力等內容，予以深度的歷史還原與文化定性。此舉能夠突破中國古代小說研究過程中單一的學術史視域，形成多元的研究局面。

責任編輯：錢果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