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息差環境下商業銀行高質量發展研究

近年來，受內外部環境影響，商業銀行凈息差持續下行。持續低息差環境對商業銀行經營管理帶來一系列挑戰，建議商業銀行從戰略層面高度重視息差管理，加快結構調整優化，強化精細化經營管理能力，著力穩住息差，夯實高質量發展基礎，不斷提升服務實體經濟能力。

商業銀行凈息差持續下行

近年來，商業銀行凈息差持續下降（見圖1）。國家金融監管總局的數據顯示，我國商業銀行凈息差從2012年的2.75%，逐步降至2023年的1.69%，2024年前三季度進一步降至1.53%。具體來看，我國商業銀行凈息差經歷了兩輪下行期：第一輪下行期為2012年三季度至2017年一季度，凈息差從2.77%下降至2.03%，歷時四年半，凈息差下降74個基點。第二輪下行期為2019年四季度至今，凈息差從2.2%逐步降至當前的1.53%，目前商業銀行凈息差仍處于下行過程。

商業銀行凈息差仍有下行壓力，但降幅將有所收窄（見圖2）。當前，我國經濟運行仍面臨國內需求不足等挑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要適時降準降息，LPR仍可能下降。此外，2024年以來LPR下調帶來存量貸款重定價，以及存量按揭利率調整等，也將對2025年商業銀行凈息差帶來一定壓力。但與此同時，存款掛牌利率也可能下調，加之利率自律機制不斷完善、利率傳導效率不斷提高，商業銀行負債成本有望也繼續下降，預計2025年商業銀行凈息差降幅將有所收窄。

商業銀行凈息差變化的主要因素分析

為進一步分析商業銀行凈息差變動的主要影響因素，根據凈息差計算方法，對凈息差進行了分解，進一步分析資產、負債結構及利率變化對凈息差的影響。

資產端：貸款等生息資產收益率不斷下降，對凈息差構成顯著拖累

資產端是商業銀行凈息差下降的主要拖累因素。2015—2023年①，上市銀行凈息差平均從2.48%下降至1.69%，下降79個基點②（見圖3）。從凈息差分解看，資產端對凈息差的拖累超過80個基點，貢獻度為-114%，是凈息差下降的主要拖累因素。這與上市銀行生息資產收益率變化基本一致。受市場利率走低、銀行業市場競爭加劇等影響，上市銀行貸款利率下降較快，導致生息資產平均收益率從2015年的4.54%下降至2023年的3.65%，下降89個基點，對凈息差構成明顯拖累。

從資產端具體業務類型看，客戶貸款特別是公司貸款是資產端內部主要拖累因素。基于凈息差分解發現，客戶貸款對凈息差的拖累超過60個基點，負貢獻度超過80%。其中，公司貸款的拖累是主導因素（見表1）。這主要是由于貸款是商業銀行核心的生息資產，而公司貸款在貸款總額中的占比達一半以上（2023年，上市銀行貸款占生息資產的比重達61%，而公司貸款在貸款總額中的占比約為58%），受LPR下調、競爭加劇等影響，近年來上市銀行公司貸款利率持續下降，從而對凈息差帶來較大沖擊（見圖4）。比如，2023年，上市銀行客戶貸款平均利率為4.12%，較2015年下降126個基點。其中，公司貸款平均利率下降199個基點，下降幅度遠大于客戶貸款平均利率以及個人貸款平均利率。

負債端：存款等計息負債成本率相對“剛性”，負債端的影響相對穩定

負債端對凈息差的影響相對較小。相對于不斷下行的資產端利率，商業銀行的負債成本率呈現“剛性”特征，因此導致資產端收益率對凈息差的影響更大，負債端的影響相對較小。基于凈息差分解發現，計息負債對凈息差正貢獻13個基點，貢獻度為18%。進一步分解負債端的主要構成發現，存款正貢獻6個基點，同業負債正貢獻7個基點，這主要是由于利率下降。如圖5所示，上市銀行存款平均成本率從2015年2.03%，下降至2023年的1.94%，下降9個基點；同業負債平均成本率從2015年的2.8%，下降至2023年的2.43%，下降37個基點③，反映在凈息差的分解上，就是對負債端有一定的正向貢獻。

國外銀行應對低息差環境的主要經驗做法

從全球來看，日本、歐洲等國外大型銀行為應對持續低息差環境，在發展戰略、資產負債配置、收入結構等多方面都采取了相應措施。

發展戰略：調整優化全球布局，聚焦核心優勢業務。面對凈息差收窄壓力，日本、歐洲銀行積極推進戰略轉型，聚集重點地區調整優化網絡布局，不再片面追求全球經營網絡的廣泛布局和大規模擴張，集中優勢資源在重點地區、重點市場。比如，匯豐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全球經營網絡覆蓋的國家和地區逐步減少，發展重心逐步向亞洲轉移，提出“重返亞洲”戰略，加大對亞洲的資源配置力度。在業務布局上，重點是聚焦財富管理/資產管理，不斷提升核心優勢業務競爭力。近年來匯豐、德意志銀行的財富管理（資產管理）業務收入占比保持在40%左右。

資產負債配置：加大多元化資產配置力度，拓展資金來源，提升活期存款等低成本資金占比。資產配置上，低息差環境下，日本、歐洲銀行加大衍生金融工具等多元化資產配置，持續提升收益相對較高的個人貸款比重。比如，德國銀行業個人貸款占比從20世紀90年代的30%左右，穩步提升至50%左右。負債配置上，低息差環境下，日本、歐洲銀行負債來源趨于多元化，除了存款之外，同業負債、衍生金融工具負債等也占據重要地位。此外，低息差環境下，日本、歐洲銀行的活期存款占比顯著提升。比如，日本銀行業的存款結構中，活期存款占比由20世紀90年代末的30%左右，穩步提升至70%左右。

收入結構：推動收入來源多元化，提升中間業務等的收入貢獻度。為應對低息差環境下的盈利下降壓力，日本、歐洲銀行不斷尋求更多元化的收入結構，發力財富管理及交易型業務，提升手續費及傭金收入、交易收入等非息收入占比。比如，德國銀行業非息收入占比近50%，日本瑞穗、三菱日聯等主要銀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達60%左右。

商業銀行應對低息差環境的政策建議

在新發展階段，商業銀行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和中央金融工作會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堅持高質量發展方向，做實做細“五篇大文章”，加快結構調整優化，著力穩住息差，提升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夯實高質量發展基礎。

堅持高質量發展方向，加強對息差的戰略管理

從戰略層面高度重視息差管理，強化息差的監測評估。低息差環境下，商業銀行盈利面臨較大壓力，建議堅持高質量發展方向，把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統一于高質量發展全過程。從戰略高度重視息差管理，將穩息差作為戰略規劃的重要內容之一。將息差情況納入日常監測評估，加強對凈息差變動的動態跟蹤，定期監測息差變動情況，及時發現問題和提出改進建議。

切實做好“五篇大文章”，加快高質量發展。“五篇大文章”是今后政策的主要發力點、金融創新的重要切入點，也是商業銀行優化客戶結構和業務結構，實現息差改善、做優做強的必然選擇。當前及未來一個時期，商業銀行應加快完善做好“五篇大文章”的體制機制，加強“五篇大文章”的統籌協調。提升科技金融質效，加大銀行母公司與非銀子公司的協同聯動，強化對科技型企業的全生命周期金融服務；健全綠色金融體系，推動綠色金融與轉型金融有效銜接，助力“雙碳”目標實現；推動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持續加大對民營、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金融支持，不斷提升金融服務的便利性、可得性和覆蓋率；積極適應老齡化社會發展要求，完善養老金融服務體系，構建養老金融綜合服務體系；深化數字化轉型，提升數字化經營服務能力，不斷提高金融服務便利性和競爭力。

調整優化資產負債結構、業務結構和客戶結構

調整優化資產負債結構。資產結構方面，圍繞“五篇大文章”，加大重點領域信貸投放力度，穩步提升實質性貸款在生息資產中的占比。當前形勢下，應搶抓國家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擴圍實施“兩新”政策等機遇，加強與地方政府部門合作開展各種促消費活動，在助力促消費、擴內需的同時，持續提升個人貸款占比。負債結構方面，堅持存貸平衡發展，穩步提升客戶存款占比，深度挖掘中小微客群存款增長潛力，持續做好代發、社保、養老等源頭拓客，提升活期存款等低成本核心負債占比，降低負債成本，夯實凈息差穩定的基礎。

調整優化業務結構。把握好消費型社會轉型重大機遇，加快發展零售業務，形成覆蓋住房、汽車、教育、醫療等全場景的綜合服務體系。創新適應首發經濟、冰雪經濟、銀發經濟等消費新業態發展的產品服務，豐富個人消費貸、經營貸產品貨架，持續提升線上產品服務效率和質量，優化客戶體驗。持續拓展財富管理業務，強化科技支撐、投研支撐，提高市場敏感性和政策預見性，及時根據市場變化、客戶需求動態優化產品策略，特別是根據不同類別投資者風險偏好，提供有針對性的資產配置方案，并匹配相應的產品。加大中收業務拓展力度，統籌信貸、投行、資管等業務，完善境內外一體化金融服務，提升綜合金融服務能力。

調整優化客戶結構。聚焦國家重大戰略、重點領域以及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和人民群眾急難愁盼問題，持續加大對科技創新、先進制造、綠色發展和中小微企業等領域的金融支持，加快推動服務下沉，不斷優化客戶結構，擴大客戶服務覆蓋面。加強內外部協同聯動，將優質金融服務廣泛融入衣食住行等各種生活場景，不斷提升客戶粘性。強化科技賦能、數字化經營，提高長尾客戶金融服務質效。緊密對接各級政府機構，強化場景切入，實現G-B-C聯動批量獲客。深耕場景生態，強化公私聯動等客戶協同聯動營銷服務。整合內外部數據資源，形成統一客戶視圖，完善差異化經營策略和營銷策略，更好滿足不同類型客戶的全生命周期金融需求。

完善精細化經營管理體制機制，不斷提升專業能力

深化數字化經營機制，降低運營成本。加快推進數字化轉型步伐，創新商業模式，推動精準營銷，提升精細化管理能力，加速降低拓客展業的單位成本和長期成本。持續推動手機銀行功能迭代，優化客戶體驗，黏住、吸引海量移動客群。強化數字化經營管理，創新業務流程，豐富數字化產品服務供給，拓展場景生態，充分運用數字化手段提升運營效率、降低運營成本。

優化考核激勵機制，釋放經營活力。完善一體化考核激勵政策，強化考核激勵的正向引導作用。結合不同地區經濟發展、產業特點，制定差異化的考核激勵政策。強化資本約束，加強對各項業務資本占用和回報的跟蹤分析，強化成本精細化分攤，做強資產、負債業務定價能力。

優化資源配置，提升專業能力。低息差環境對商業銀行的精細化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挑戰，建議商業銀行持續優化人力、財務資源等配置，提升總分行風險管理、集約化運營、數字化經營等方面的能力；加強科技業務復合型人才、行研專家等專業化人才建設，科學合理優化人員結構，不斷提升精細化經營管理能力。

完善風險治理體系，提升風險經營能力。為穩住息差，需要在細分市場、客戶下沉等方面持續發力，這對風險定價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建議商業銀行持續加大對新消費等領域的研究，全面了解客戶、產品、技術、市場態勢和經營模式，為實施差異化的精準風險定價提供有力支持。健全管理會計等信息系統，提升其對經營管理的賦能作用，提高管理會計系統核算的精細化程度，為提升精細化經營管理和風險定價水平提供支撐。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與所在單位無關）（課題組成員包括沈明智、唐建偉、劉健、武雯、趙亞蕊、夏丹）

①2015年以前，部分銀行的凈息差相關細項數據不全，在此從2015年開始分析。

②2015—2023年，上市銀行凈息差平均下降79個基點，通過息差分解得到的下降幅度為72個基點，基本接近。

③雖然同業負債利率下降較多，但由于同業負債在計息負債中占比相對較低，因此總體影響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