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對舌的觀察是中醫診療手段中的重要部分,《黃帝內經》在中醫經典中的地位也使其中的舌病類術語英譯成為其他相關術語英譯過程中的重要參考。本文運用生態翻譯學理論,以李照國譯本和吳奇、吳連勝譯本為例,對《黃帝內經》中舌病類術語的英譯進行了深入分析。研究認為,兩譯本都在翻譯過程中對譯出語和譯入語的翻譯生態環境做了不同程度的翻譯適應選擇,但其側重角度的不同使得譯文的選詞、結構和交際效果有所差異。研究《黃帝內經》中舌病類術語的英譯,可為其他相關術語的翻譯提供參考。
【關鍵詞】生態翻譯學;《黃帝內經》;舌??;英譯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07-009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07.027
舌診在中醫診斷手法中占據重要地位,是中醫四診里“望”的重要部分。中醫診療通過觀察舌,司外揣內,進而可以知曉內里的臟腑病情變化。對于舌病類術語的理解大大影響了對于中醫文本的理解,因此,對于舌病類術語的研究對于中醫對外傳播有著重要作用。其中,《黃帝內經》在中醫理論上的奠基作用,也使其中對于舌病類術語的描述成了之后中醫文本解釋的重要參考。本文從生態翻譯學的角度,以《黃帝內經》的李照國譯本和吳奇、吳連勝譯本為例,研究《黃帝內經》舌病類術語的英譯,對兩譯本中舌病類術語的英譯加以分析。
一、生態翻譯學理論
生態翻譯學借鑒了生態學的原則和概念以及達爾文“汰弱留強”的自然選擇理論,將翻譯視為一個動態的、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系統,認為翻譯在與翻譯生態環境的適應和選擇中應當是多維度的。其“多維度適應”即是在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三個維度的轉換下的適應,也稱作三維轉換。中醫文本的術語和概念深深植根于中國的文化和傳統哲學,將中醫文本翻譯成其他語言時,譯者不僅要準確傳達其中的醫學內容,還要傳遞蘊含其中深厚的中醫背景文化和哲學思想。生態翻譯學的理論框架,有助于譯者在忠實原文和適應譯入語文化之間找到平衡,確保中醫翻譯既能保持其原有的文化特色,又能為不同文化背景的讀者所接受。這對于推動中醫的海外傳播具有重要意義。
二、《黃帝內經》舌病類術語概述
本文在《黃帝內經》中一共總結了12個舌病類術語,分別是舌干、舌卷、舌轉、舌萎、舌縱、舌焦、舌卷短、舌本痛、舌本強、舌卷卵上縮、口瘡、嚙舌。這些術語在李照國譯本和吳奇、吳連勝譯本中出現的譯文分別如下表所示:
表格中列出的舌病類術語,主要涉及舌的形態變化、功能狀態、感覺和運動障礙以及炎癥和損傷。有些術語還包含了多個方面,如舌干、舌卷、舌轉等,不僅涵蓋了舌頭的形態變化,也涉及了其功能狀態。根據這些術語的描述,結合中醫理論,譯入語讀者不僅可以了解到舌在病理狀態下的表現,還可以探知這些表現所對應的內臟功能的失調。
在這12個術語中,除了“舌萎”在吳本中未譯出其英文版本外,其余術語都有一個或多個英譯與之對應。這些術語中基本都有“舌”字,因此在英譯中也基本都含有“tongue”,是“tongue”與其他詞的結合。由于是從《黃帝內經》的篇章中摘錄而來,有的術語為了配合原文語境,并沒有采用簡潔的詞匯加以限定,而是運用了多個詞匯疊加做解釋說明。這對于術語而言稍顯繁雜,但對于適應原文語境中的整體生態而言,卻能更好地適應源語的生態環境,從而使行文更加流暢。雖然有些術語在同一譯本中有不同的譯法,但它們中相當一部分還是在同一譯本中保持了一定的一致性,以便譯文讀者理解。
三、生態翻譯學視角下《黃帝內經》兩譯本中
“口瘡”的英譯研究
“口瘡”是這些舌類病術語中唯一一個不含“舌”字的術語,但由于其發病位置與舌相近,起病常與心火、脾胃濕熱等內臟功能失調有關,其診斷方法和臨床表現又與其他舌病類術語有一定相似性,故將其納入舌病類術語的范疇?!饵S帝內經》的《氣交變大論》首次提到“口瘡”一詞:“歲金不及,炎火乃行……頭腦戶痛,延及囟頂,發熱,上應辰星,丹谷不成,民病口瘡,甚則心痛。”[1]“口瘡”由火邪所致,與自然季節變化相關,在現代醫學中為口腔潰瘍。李本的“oral ulcers”和吳本的“aphthosis”都將“口瘡”譯為了口腔潰瘍,準確傳達了醫學內涵。其中“oral ulcers”是一個廣泛使用的術語,是英語中對口腔潰瘍的常見表達。這種常見表達易于被譯入語的普通讀者所理解和接受。而“aphthosis”是醫學專業術語,更受專業人士青睞,這種選擇體現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特定讀者群體的適應性選擇。
四、生態翻譯學視角下《黃帝內經》兩譯本中相似性舌病類術語的英譯研究
《黃帝內經》兩譯本中相似性舌病類術語有:舌干、舌焦、舌本痛、舌本強、嚙舌。雖然有的術語在同一個譯本里存在多個對應譯文,但是它們的主要用詞都是相同的,譯文之間只存在較小的差別,一致性較高。
李本將“舌干”譯為“dry tongue”,“舌焦”譯為“tongue dry”,簡潔明了,符合英語的表達習慣。吳本在“舌焦”和“舌干”處的譯法也是將“dry”和“tongue”相結合?!吧喔伞币辉~,吳本用到“dryness”的兩個譯法差異不大,名詞形式的表達更加客觀,而另一用法則用到“will become dry”,強調了變干的動態,這種對動態的強調能更好地適應譯入語生態環境,使譯入語讀者更容易理解原文中所描述的病理變化,也有利于交際維上醫學信息的成功傳遞,從而達到交際目的。結合“舌干”和“舌焦”的幾種譯法,可見“dry”和“tongue”兩詞就是這一術語的主要內容所在。一般來說,“舌干”和“舌焦”所描述的內容相似,但程度不同,后者比前者的程度更加深重,是體內陰液極度虧損的焦枯狀態,譯法本應有所不同。但根據“舌焦”在《黃帝內經》中出現時的原文:“是陽氣有余而陰氣不足,陰氣不足則內熱,陽氣有余則外熱。內熱相搏,熱于懷炭,外畏錦帛近不可近身,又不可近席。腠理閉塞,則汗不出,舌焦唇槁……”[2]可知此處雖由陽盛之熱與陰虛之內熱結合而致津液虧損,但畢竟其腠理閉塞,沒有汗出,還不至于陰液大傷。且根據原文之后的內容,治療是采取針刺瀉熱的方法,使腠理疏通,熱邪由汗而解,故而此處“舌焦”表示的內容與“舌干”一致,用前一術語譯文中的兩個詞來表達也無不可。李本還將兩詞調換位置,也避免了術語的混淆,增加了行文的流暢性,有利于交際目的的達成。
“舌本痛”和“舌本強”中都涉及了“舌本”。根據兩譯本的譯文,“本”在此處被譯為“root”,但是“舌本強”在李本中的譯文和吳本譯文的第二種譯法都沒有提到“root”,也沒有譯出“本”。僅憑“stiff”和“tongue”很容易將“舌本強”理解為“舌強”,如此則與原文意圖描述的部位范圍有所出入。從交際維的角度看,就沒有達到交際目的。只有吳本對“舌本強”的第一種譯法,用“root”表示了“舌本”之“本”的明確部位,更好地適應了譯出語和譯入語的翻譯生態環境。
“嚙舌”一詞,兩譯本都將其譯為“biting one's tongue”的變化形式。從語言維的角度來看,這種譯法既保留了原文的信息,也在語法和句法結構上適應了英語的表達習慣,完成了語言維的適應性轉換。
五、生態翻譯學視角下《黃帝內經》兩譯本中差異性舌病類術語的英譯研究
《黃帝內經》兩譯本中差異性舌病類術語有:舌卷、舌轉、舌萎、舌縱、舌卷短、舌卷卵上縮。這些術語的譯法在同一譯本內和譯本與譯本間,都存在一定差異。
舌卷即舌頭卷曲回縮,轉動不靈,言語不清[3]。李本將“舌卷”譯為“curled tongue”和“curved tongue”,吳本的第一種譯法也是“curled tongue”,都強調了其卷的狀態,譯文簡潔。吳本的后三種譯法中,“stiff tongue”用“stiff”描述了舌的僵硬,卻沒有表達出卷的狀態。且回看“舌本強”一詞的譯法,與之一模一樣。兩個不同的術語出現同一種譯法,易于混淆,難以識別,除非兩術語在原文中各自所表達的本就是同一種含義。這一譯法出現處的原文為:“心脈搏堅而長,當病舌卷不能言”,可以解釋為“心脈搏擊于指下,有力而堅硬,脈體過長,為心經邪氣亢盛,會出現舌體卷縮而不能言語的癥狀”[4]。從各處解釋來看,就算舌卷會出現“stiff”所表達的僵硬狀態,但其主要表現都還是卷曲收縮,“stiff tongue”的用法依然不妥。吳本中“the tongue will curl and shrink”的譯法將舌體卷曲和收縮的動態一起表達出來,更加形象地表達了原文含義,適應了原文的翻譯生態環境。從語言維上看,其“will curl and shrink”的結構也讓表達更加動態。吳本的最后一種譯法“the patient curls his tongue and fails to stretch”,“fails to stretch”已經表達了收縮而無法伸展的狀態,與其上一種譯法中的“shrink”意義相似,但用詞更為復雜,從術語的運用上看,損失了簡潔性。但這種譯法以“the patient”開頭,更能適應交際場景下醫學內容的表達,便于交際目的的達成,在交際維上存在一定的優勢。
“舌卷短”所描述的舌的狀態,在“舌卷”的基礎上增加了“短”的特征。李本的“curled and shortened tongue”正是在其“舌卷”的第一種譯法的基礎上增加了“and shortened”,用來描述“短”,用詞簡潔且充分傳達了術語內容。吳本的“one's tongue will become short”,從語言維上看,反映了舌體變化的過程。這種動態的過程被用在文段的翻譯中,有助于與其描述的病理變化相配合,動態地傳遞文段中的中醫醫理內涵。但吳本的譯法中只涉及了“短”,沒有提到“卷”,在內容傳達上有所遺漏,不能完全表達出術語的內涵。
觀察兩個譯本對“舌卷卵上縮”的英譯,可以發現它們在“舌卷”上的差異不大,除李本第三種譯法用“curved tongue”表示外,其他的譯法都一致地選用了“curled tongue”,簡潔經濟。主要的差異在于“卵上縮”的英譯。雖然幾種“縮”的選詞不同,但都表現出了收縮的狀態。然而兩個譯本在“卵”的選詞上的差異,卻使其意義的指向有所不同?!皊crotum”指陰囊,“testes”和“testicle”均指睪丸。在吳少禎的《黃帝內經素問白話解》中,將“舌卷卵上縮”解釋為“舌體卷曲,睪丸上縮”[4]。劉鵬在講述中國文化對卵的認識時,也提到中醫學將睪丸叫“卵”,并且引用了郭沫若的話說明卵是睪丸的另一種叫法,從文化的層面解釋了“卵”與睪丸的聯系,認為這是“卵生文化”的影響[5]。因此,“卵”應指睪丸而非陰囊,吳本的譯法不僅在交際維上更確切,在文化維上也更符合術語背后所聯系的中國文化。
李本對“舌轉”的譯法,意在說明舌的功能正常,能夠正常進行言語活動。而吳本的譯法用“operate freely”來強調舌的運動能力。術語出處的原文為:“男子發左,女子發右,不喑舌轉,可治,三十日起。”吳少禎的《黃帝內經素問白話解》中將“不喑舌轉”解釋為舌體轉動靈活又不失音[4]。其中“不喑”對應不失音,“舌轉”對應舌體轉動靈活。羅石標的《說醫解字》中也對“舌轉”有同樣的解釋[6]??梢姟吧噢D”應更側重舌的運動能力而非言語活動。若從單個術語的語言維來論,吳本譯文顯然更能反映譯出語的翻譯生態環境,準確性更高。
李本在“舌縱”一詞上的譯文簡單明晰,直接用“protrusion”來描述舌的伸出狀態,表現了舌的形態變化。吳本的兩種譯法更側重于描述舌無力不能自如活動的狀態,描述性強,簡潔性和準確性相對較弱。從交際維上看這一術語,吳本譯法更適用于普通讀者,李本譯法則更適合于專業讀者。
對“舌萎”的翻譯,在吳本譯文中沒有對應,只有李本中的一種譯法。李本用“withered”一詞直觀地表達了舌枯萎、萎縮的形象,易于讀者理解,達到了交際目的。且其術語譯文在保持原文信息的同時,也考慮到了譯入語的表達習慣,在語言維層面完成了對翻譯生態環境適應性選擇的轉換。
六、結論
由于《黃帝內經》在中醫理論上的奠基作用,其舌病類術語的英譯也成了其他相關術語英譯的重要參考。通過對《黃帝內經》兩譯本中舌病類術語英譯的生態翻譯學進行分析,發現各譯本都從不同角度適應了譯出語和譯入語的翻譯生態環境。但其對翻譯生態環境適應的角度之不同,導致了譯文選詞和語言結構的差異??偟目磥恚瑢I性的詞匯更適合于專業讀者閱讀時達成交際目的,吳本使用了較多的描述性結構,更有利于普通讀者閱讀或臨床溝通的交際目的達成,李本的譯文則更簡潔經濟,便于術語的使用和在文章中的辨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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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吳連勝,吳奇譯.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7:791.
[3]張艷,楊關林主編.中醫心病證治錄[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9:17.
[4]吳少禎編著.黃帝內經素問白話解上[M].北京: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21:125+136+401.
[5]劉鵬.中醫學身體觀解讀——腎與命門理論的建構與演變[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3:60-61.
[6]羅石標編著.說醫解字[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5:201.
作者簡介:
陳怡寧,女,甘肅蘭州人,江西中醫藥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醫英語翻譯。
劉江華,通訊作者,女,江西南昌人,江西中醫藥大學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醫英語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