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說湖泊“鑲嵌”在大地上,但有這樣一片大湖,卻像巨型水盆般,將數十億立方米的湖水“懸掛”于江淮大地上,湖底足足高出東側平原4~8米。它就是洪澤湖,中國第一大懸湖。
北有黃河落天走,南有長江天際流,千里運河貫南北,彎彎淮河中間游——洪澤湖便生于這三河一江相匯相殺、興衰徘徊的水系變遷中,由地勢、天時、人力三者合塑為今天的樣貌。
億萬年前的燕山運動使地殼一次次隆起、斷陷,黃河、淮河和海河東流入海,沖積出微向渤海、黃海傾斜的黃淮海平原;黃河干道分水成脊,崗地、沙丘和洼地在淮河岸形成大大小小的湖群,洪澤湖的前世便蘊于其中,地勢已成,只待天時。
黃河從黃土高原攜泥沙而下,掙扎在不斷淤高的河床間,如困獸般尋找新的地勢更洼處前行,終在1194年于陽武(今河南原陽)決堤,從泗水進入,奪取了淮河的水道。自此,被黃河侵占了入海水道的淮河在洪澤凹陷區儲積,加上黃河水倒灌,淮河下游的富陵湖、破釜塘等湖澤洼地連成一片,是為洪澤湖的雛形。
決口一開,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的豐饒平原被來回改道的黃河侵擾,巨量泥沙又晝夜不停地在泗水與淮河中沉積,河床日漸淤高,淤成淮河流域的“洪水夢魘”。僅1368年到1644年的277年間,黃河發生決溢的年份就有112年;“歲必六百萬石”的京杭大運河也因此常被泥沙淤塞中斷。為保障北方政治中心的物資供應,地處淮河中下游的洪澤湖便成為補給運河水源的“重要水柜”和治河保運的“命運咽喉”。這時,人的力量,登場了。

“守江必守淮”,從東漢開始,洪澤湖地區就多有駐兵、屯田等開發利用,這一帶的水利建設留有古老的印記:1 800年前的捍淮堰或為今天洪澤湖大堤的濫觴;其后,又有白水塘、唐堰……而驅除黃河奪淮后“洪水夢魘”的,則是洪澤湖區域眾多被稱為“東方金字塔”的水利工程:明代潘季馴加高、加長高家堰(今洪澤湖大堤)以提升淮河水位,淮河清水沖刷黃河水道,將泥沙帶入大海,且補給運河水源以通漕運;清口水利樞紐則作為黃、淮、運交匯的關鍵,建成水流制導、調節、分水、平水、水文觀測、防洪排澇等大型設施,成為當時世界上技術水平最高的水利工程之一。至清代,除繼續加高、加固大堤,又筑起包括“仁義禮智信”五壩在內的26座減水壩和滾水壩,排泄過量湖水,緩解對大堤的壓力。隨著湖堤越筑越高,泥沙越積越多,湖底淤高、水位變淺、水面持續擴大,“堰堤大有建瓴之勢,城郡更出釜底之形”。在百年人為干預下,洪澤湖終成懸湖。1851年,淮河決開洪澤湖三河口(今三河閘位置)流入長江,從此入江水道成為洪澤湖及淮河的主要泄洪通道。雖然古人的精工巧思對黃河奪淮之殃有所遏控,但懸湖之下,治淮仍是一道歷史遺留的難題。

1950年夏,淮河大水,皖北受災嚴重。同年《關于治理淮河的決定》簽署后4個月內,220萬軍民集結于千里淮河,開啟了新中國的治淮壯舉。其中,蘇北的重點工程就在洪澤湖區:1951年,72萬治淮大軍奮戰180天建成蘇北灌溉總渠,淮河自此有了入海新通道;1952年,僅10個月就建成洪澤湖最大的洪水控制工程三河閘;1958年,開挖淮沭新河;之后,又啟動淮河入海水道一期工程……
2014年,中國大運河入列世界遺產,專家在大會上介紹洪澤湖的篇幅占到總報告的1/3。而今,這片曾經的“洪水走廊”,已蛻變為世界級湖泊休閑度假目的地。遼闊的湖面上,南來北往的貨船川流不息,東岸的洪澤湖大堤仍屹立如“水上長城”,捍衛著里下河地區的人民,講述著今天仍在繼續的水利故事:隨著南水北調東線、淮河入海水道二期等工程的建設,淮河、洪澤湖的防洪標準將被提升到300年一遇——“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責任編輯:白玉磊 張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