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二）

四

是那扇電梯門！趕快阻止他！

“楊碩！”溫歲急急喊了一句，趕緊追上去，在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按下了開門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楊碩正站在電梯里，還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樣子，白色的大褂干凈整潔，面上是熟悉的溫柔笑意。她幾乎喜極而泣。

可就在她踏入電梯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象變成了公安局前擁擠的人群。

腳步聲、警笛聲、嘈雜的人聲以及裹挾在其中的斷斷續續的哭聲，在她耳邊一同響起。她隔著逆流的人群想要抓住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卻被人群撞得踉蹌，寸步難行。

“楊碩！”溫歲又喊了一聲。

下一秒，她突然被一雙手扶了起來。

眼前的張警官面無表情：“你丈夫是案件的關鍵，我希望你可以配合?！?/p>

張警官說著就伸出手，狠狠掐住了溫歲的脖子。周圍的人也對著她指指點點，大聲責問：“你丈夫……脫不了干系……”“罪魁禍首……”

張警官的臉不斷扭曲，最后變成了楊碩離開時的疲憊面容：“歲歲，我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這一切由我開啟，就應該由我結束?！?/p>

“楊碩，你不能去！”溫歲眼里含淚，想要拉住楊碩，但是手卻從他身體里穿了過去。

“歲歲，你一定要把那個U盤藏好，不要交給任何人。”

“等我回來……歲歲?！?/p>

溫歲猛地坐起，卻發覺自己正在醫院的病房里，手上還打著吊針。

“那只是一些營養液而已?！睆垥鴥x從門口走進來，“你昨天昏倒了，醫生說是因為你最近過度勞累造成的?！?/p>

“張警官，我相信我丈夫絕對沒有害人！”

張書儀走到她的病床前，拿起一個橘子，慢慢剝著，嘴里說著：“我相信你，但你也要拿出證據來證明呀，光憑我一個人相信你也沒用?！?/p>

張書儀微笑著把剝好的橘子遞了過去，溫歲略微遲疑，伸手接住了。

“我丈夫失蹤之前，來找過我，你們查監控想必都查到了。”溫歲輕輕把碎發撥到耳后，“他的研究似乎出現了某種情況，他很著急，說他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必須關閉這個實驗。我看他這么著急，又不放心讓他自己一個人回去，所以我開車送他去的。我在門口等了他很久，久到第二天他的同事都陸續回來上班了，我拜托他們去找找他，他的電話也打不通……你們或許可以去實驗室看看?！睖貧q不自覺地又帶上了幾分哽咽。

“我們已經申請到了搜查令。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請你一定要相信“張隊，你就這么放她回去了？萬一是她和她丈夫聯合起來害人的呢？”

“她不是，但她丈夫是不是得查了才知道?！睆垥鴥x的手指拂過楊碩的資料。

潘多拉的魔盒嗎？張書儀不露聲色地笑了一下，那就來碰一碰吧！

五

溫歲回家后把屋里的東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如愿累倒在沙發上了。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心里一震，是他嗎？

她快速拿起來一看，除了家人、朋友發來的零星消息，并沒有任何來電。

真是累出幻覺了，她自嘲地想了一下。

下一秒，手機再次響了，鈴聲在一片寂靜中格外刺耳。

溫歲拿起手機一看，依舊沒有任何來電。

“怎么回事，手機壞了嗎？”她喃喃著。

這時，客廳的燈突然閃爍了一下，繼而電視也突然亮了起來。溫歲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巨大的鈴聲像是催命的信號，在寂靜的屋子里回響著。

溫歲被這突然的情況嚇壞了，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就朝著門口跑去。

她顫抖著手正打算開門時，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楊碩的一聲呼喚：“歲歲！”

幾乎是同時，她癱軟著倒在門口，雙手捂著嘴，淚如雨下。

身后的聲音還在繼續：“你愿意嫁給我嗎？”四周響起了朋友們起哄的聲音，接著溫歲聽見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興奮中還帶著幾分羞澀：“我……我……我愿意，你快……快起來啦?！?/p>

溫歲撐著身子爬起來，在一片歡快的聲音中轉身，像年少時堅定地選擇楊碩一般，回到了客廳里。

電視里在放映她和楊碩的結婚紀錄片?！皸畲T？”溫歲雙手用力交握著，指甲掐進肉里，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是你嗎？”

“嗞嗞……呼呼……嗞嗞……”電視里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溫歲手機里突然傳出的一段奇怪電流聲，還交替著一些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楊碩？你還活著嗎？你在哪里？”溫歲撲到手機前，回應她的仍舊是斷斷續續的呼吸聲。溫歲還來不及高興，只見手機突然閃白了一下，就徹底黑屏了。

溫歲來不及猶豫，拿了鑰匙就往外沖，找了最近的一家手機店，一下子買了十幾部手機。店員笑嘻嘻地送她到門口，又目送她上車，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店里。

溫歲坐在車里，立刻拿出一部新手機，換上手機卡。手機一開機，只有幾個來自“張警官”的未接來電，她有些頹唐地抱著頭。

半晌，她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到超市買了一堆臺燈和彩燈。

六

溫歲回家的時候，張書儀已經等在門口了。她蹲在溫歲家門口，似乎在打電話。

“我真以為你要潛逃了?！笨匆姕貧q，她站了起來，“這大包小包的。”

溫歲扯了扯嘴角，說：“你監視我？”

“說監視多難聽，我是在保護重要證人。”說著，張書儀主動接過溫歲手里的袋子，自顧自地跟著溫歲進門。

張書儀的眼睛在客廳里掃視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那部手機上。她拿起手機擺弄了一下，眼睛瞇了起來，壞的？

溫歲把袋子里的東西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從包里拿出了新手機，解釋道：“手機壞了，我去買了一部新的。”

“只是一部嗎？”張書儀撇了撇嘴，又指了指另一個大袋子，“你買這么多燈，過節嗎？”

“我丈夫還活著?！睖貧q突然來了這么一句，“我剛剛和他通電話了。”

張書儀猛地看向了溫歲，手指捏緊了手機。

溫歲一邊在屋里掛著彩燈，一邊說：“他還活著，他一定會再次聯系我。”

“聯系你？怎么聯系，用這些彩燈嗎？”張書儀徑直走向溫歲，也拿起一串彩燈擺弄著，裝作不經意地說，“那他說了什么？”

“什么也沒說，但是我聽見了他的呼吸聲。”溫歲在客廳里轉了一圈，手指急急地指著，“這盞燈、電視，還有那壞掉的手機，都亮起來了，剛剛電視里還播放了我和他的結婚紀念片?！?/p>

“剛剛這盞燈就這樣一閃，然后電視也開始閃爍?！睖貧q頓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壞手機，有些著急地給張書儀展示，“來電話……來電話的時候，這手機會響起電話鈴聲。”

張書儀的眼里多了一些真切的同情：“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吧?！?/p>

溫歲一把抓住張書儀的手臂，把她拉到沙發上坐著，自己找出幾個插排，把那些燈都通電后，抱著一盞臺燈坐在張書儀旁邊，說：“你，你看看就知道了?！?/p>

張書儀一言不發地看著溫歲虔誠地抱著一盞臺燈，周圍是五顏六色的彩燈，她就這樣焦慮地不斷掃視著四周的燈，呼喚著：“楊碩，你在嗎？楊碩？”

無人回應。

她就這樣不停地呼喚著，然后突然神經質地站起來，把袋子里的手機都倒出來，嘴里說著：“一定是手機！手機沒有打開！”

張書儀一把拉住她，強硬地按下她要開機的手：“好了，你現在應該休息了。”

“我親眼看見的，這盞燈先開始閃爍的！”溫歲還在拼命證明著什么。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多，電路故障也是有可能的。你知道的，人的眼睛有時候也是會騙人的?！?/p>

溫歲抬起雙手，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你覺得我瘋了，是嗎？”

張書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正打算開口，就被溫歲厲聲打斷了：“那你就當我是瘋了吧，不送了。”

“我明天來看你，你……唉！”張書儀看她又抱著燈坐回了原位，手不自覺摩挲了一下左邊口袋，“你好好休息?！?/p>

回到公安局，張書儀從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一名警察，說：“找技術科的同志查一下這部手機故障的原因，然后把最近的通話記錄都調出來?！?/p>

“是。”

張書儀回到辦公室后，不停地回放著楊碩消失前的錄像，手指無規律地敲擊著桌上的一摞報告，自嘲地笑了一下：“潘多拉的魔盒嗎？”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