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淪為電子媒介的“人肉電池”

前段時間，一個校園媒體讓我給大學新生一些建議，我提到了一點：不能被電子媒介吃掉自己的時間，不能把大一的“自由松弛”當成對前十幾年苦讀“心安理得的報償”，最終讓時間淪為“垃圾時間”。

其實不僅是大學生，技術馴化著我們所有人的大腦，自律強大如諾獎得主莫言，都常常被算法魔法打敗。他在一次受訪時反思：每次刷完短視頻都會批評自己，為何又耗費了一小時在并無深度的內容上？

現代人的閱讀常常是被動“喂養”的，這種情境下，“深度閱讀的主動性”尤其重要，一位學者將抑郁定義為“主動性的喪失”，失去主動性，精神就被“種種襲來的無力感”所支配。信息也是如此，沒有主動去尋找、獲得批判性反思的能力，也會在社交媒體的“喂養”中陷入嚴重的信息抑郁與焦慮狀態，越刷手機越空虛寂寞。

手機已經成為人體的一個“器官”，刷手機成為身體的一種無意識、無法自控的慣常肢體動作。無意看了一次手機，就會不斷去看，就不可能保持專注了。可知識的獲取是一個需要長時間專注的過程，深入了解一種概念關系，理解一次邏輯推理過程，聽完一個完整的故事講述，起碼需要20 分鐘以上的專注。不斷無意識地低頭看手機，則完全割裂了求知所需要的專注。

閱讀和求知本就是一個需要忍耐枯燥的過程，而現代人對“枯燥”的忍耐力越來越低了，人們熱愛爆梗、段子、金句、笑點、“包袱”的感官刺激，進入不了越過枯燥門檻進行深度學習的境界。

這種“ 枯燥耐受力” 的降低， 很多時候就是手機慣出來的。手機里的每一個App，每一個功能，每一個“紅點”，似乎都在爭奪著人們的日常閑暇時間。為了讓人們多點開多停留，算法窮盡各種算計，去計算人性的軟肋。短視頻為什么能讓人沉迷，“霸總”微短劇為何讓人欲罷不能，就是因為算法吃準了人性，你需要的刺激，你熱愛的反轉，你鐘情的笑點，以密集的方式支配著你的注意力，讓你爽得停不下來。當你已經習慣了手機對你的感官培養，習慣了爽點一個接一個的微短劇的刺激，刺激的閾值越來越高，你的“枯燥耐受力”則會越來越低，低到看一兩頁書就會覺得困，小說一兩分鐘沒有高潮就覺得無趣，課堂聽一兩分鐘，就忍不住去刷手機尋刺激。

不是課堂吸引不了你，不是老師講得不好，不是經典不夠經典，而是你已經被電子媒介馴化得失去了深度學習的能力和“枯燥耐受力”。這時候，你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人肉電池”，你每天睡前的充電是為了讓電量能支撐第二天的使用。

多巴胺給點滿足和刺激就能分泌，所以吃甜食、玩游戲、刷短劇讓人沉迷，而內啡肽則需要付出主動的努力后才能分泌，需要流一身汗，翻過一個山頭，解出一道難題，啃一本費解的書……但這時候，人就不是一個被消耗的“人肉電池”，而是一個旺盛的生命有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