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家心情激動,我的心情更激動!
人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
我這個勤務員,今天能和衣食父母同桌進餐,心情怎能不激動呢!”
抗戰勝利后,周恩來來到湖北,調處與國民黨軍的軍事摩擦,延緩了全面內戰爆發的時間。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周恩來又多次來到湖北視察。在視察過程中,他深入了解了當地的生產、生活情況,并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和建議。
宣化店談判,為中原部隊突圍贏得寶貴時間
抗日戰爭勝利后,各解放區均因蔣介石實行“談打結合,以談掩打”的反革命兩手策略而遭到進攻。中原解放區位于全國各解放區的前哨陣地,強敵環視,形勢日趨惡化。1946年1月,國共雙方下達停戰令。國民黨卻利用停戰協議,對中原解放軍實行戰略包圍,并企圖憑借優勢的兵力和美式武器裝備,一舉將中原部隊消滅在湖北大悟宣化店地區。
周恩來電告美方調停代表馬歇爾,提議同到宣化店視察。在周恩來的據理力爭下,馬歇爾只得派軍調部執行處處長白魯德(美國人)和國民黨軍令部部長徐永昌隨同周恩來到宣化店視察。1946年5月10日,迫于事實和中外輿論的壓力,美方及國民黨方代表被迫在漢口楊森花園,同中共代表簽訂了制止中原內戰的《漢口協議》。
《漢口協議》的簽訂,雖然沒有改變蔣介石統治集團發動內戰的陰謀,但推遲了全面內戰爆發的時間,為中原部隊更充分地準備突圍贏得了寶貴時間。1946年6月26日,震驚中外的中原突圍戰役在這里打響,揭開了人民解放戰爭威武雄壯的序幕。
曾擔任周恩來秘書的宋平回憶了周恩來在宣化店談判前后的經歷:
1946年5月,國民黨政府還都南京。周恩來、董必武、鄧穎超、廖承志等領導同志于1946年5月3日由重慶抵南京,進駐南京梅園新村,我也隨機到了南京。
這時國共之間實際已形成了表面談判實際大打的局面,也就是拖中大打。國民黨要談,是為了拖延時間,要美國人幫他把主力部隊盡可能多地由西南運到東北、華北;我們談是為了阻止全面內戰的爆發并通過談判表達我們始終站在全國人民的立場,真誠地希望和平、要求民主的愿望,以爭取廣大群眾,包括第三方面人士,最大限度地孤立國民黨,揭露其反共、反人民、反民主的獨裁統治,延緩全面內戰局面的到來。到了南京,周恩來最關心的是中原軍區。那里集中了李先念領導的新四軍第5師,由廣東返回的王震、王首道率領的359旅南下支隊和從河南中部南下的王樹聲的部隊。這三支隊伍合計9個旅,6萬多人,原擬向京漢路以西轉移,準備到安徽一帶向新四軍主力靠攏,接到“停戰令”就停止前進,在湖北宣化店一帶待命。在方圓幾十公里的狹小地帶集中這樣多的軍隊,無論是軍事態勢還是地形條件都是十分不利的。
國民黨不顧停戰協議,很快集中了11個正規軍26個師30多萬人,把我軍這幾支部隊包圍得像鐵筒般,斷絕糧藥供應,準備一舉全殲。在這萬分緊急關頭,周恩來一面呼吁停止中原內戰,以免牽動全局,釀成大戰;同時迫使美方和國民黨同意組成三人小組前往宣化店視察以圖制止戰爭,解救中原軍隊脫圍。
到南京后的第三天,周恩來就向軍事三人小組提出即派軍事調處小組前往宣化店進行調處。在周恩來的堅持下,三人小組同意由周恩來同美方白魯德將軍和國民黨徐永昌將軍乘專機前往武漢轉宣化店進行調處。我以新華社記者名義隨行。
到了武漢,國民黨行轅郭主任舉行記者招待會,說“中原本來沒有戰事”。他話一說完,我就提問說:“這次去宣化店視察是三方一致協議的,郭主任是否反對三人小組的一致協議,認為小組去宣化店是不必要的行動?”他看了我一眼問:“這位是……”有位記者說:“這位是新華社記者。”郭“嗯”了一聲,改口說:“我沒那個意思,去看看也好。”徐永昌托病留在武漢,改由武漢行轅副參謀長王天鳴將軍作為代表。從武漢改乘汽車,我方武漢軍調小組也派了兩位5師的同志一同前往。
去宣化店,道路坑坑洼洼,汽車顛簸得很厲害,國民黨軍沿途修的碉堡工事、軍隊的頻繁調動歷歷在目,使人感到大戰前的窒息。車行至黃陂縣境十棵松河邊,因河水上漲臨時搭的木橋被沖斷,吉普車不能過河。王天鳴提出返回武漢,等水退了改日啟程。周恩來堅持原地等候。我們在姚家大灣老百姓家休息。美方人員嫌農家臟,撐起自帶帳篷,吃起罐頭食品。第二天(5月8日)一早,河水仍不退,汽車不能通行。周恩來要我們的同志找老百姓想想辦法。找來了保甲長,他也束手無策。這時,在河邊聚集著一些老百姓,他們沒見過吉普車,覺得新鮮,圍著汽車看熱鬧。同行的任士舜同志曾任黃陂縣委書記,很有群眾工作經驗,會講當地話,同群眾聊了起來。他說我們是到宣化店舉行和平談判的,現在過不了河,大家看有什么辦法?一位20多歲的小伙子靦腆地說:“我看可以抬。”“行嗎?”“可以試試。”美國人和國民黨的代表覺得人抬汽車很可笑。周恩來說,可以試試,再請些老鄉來,人多力量大。就這樣在歡笑聲中,把幾輛吉普車抬過了河。美國人看到這個“奇跡”也高興了。周恩來向老鄉道了謝,脫掉鞋襪同大家一起涉水過河。
過河不遠就到了解放區。解放區的路好走多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用新土墊了,這里是另一個天地。我們在宣化店受到熱烈歡迎,當晚舉行了歡迎晚會。在歡迎會上李先念師長致歡迎辭,他沒拿講稿,話講得簡明扼要、恰如其分。他的講話,至今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晚會上文藝工作者演出了文藝節目。
已經深夜了,周恩來主持了中原軍區領導干部會議。出席的有李先念、鄭位三、王震、陳少敏、任質斌等同志。他們在煤油燈下研究了當時的形勢,在雙方軍隊對峙的態勢下,我軍決心突圍,不抱任何幻想。會議還就突圍的準備工作、周邊的地形地貌等進行了周密的研究。
匆匆吃過早飯,周恩來又神采奕奕地參加調處小組舉行的會議。李先念先發言,他列舉大量事實,說明中原軍區形勢十分嚴重,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國民黨72師、22師、48師、47師、41師、10師、66師等部隊向我中原軍區合圍,修筑了6000多個碉堡,形成了全面包圍的態勢。他們捕去我300多人員,現在備足了干糧,輕裝,將有大的行動,形勢十分緊張,要求執行小組制止國民黨軍的進攻,平毀碉堡,釋放我被捕人員,讓我軍安全轉移。王震補充說,國民黨軍隊對我軍的進攻幾個月來沒有停過,現仍在集結兵力,有全殲我軍的企圖,請小組查明真相,予以制止。
國民黨王天鳴副參謀長要盧處長介紹國民黨軍情況。盧虛假地說:“這次來總有意義,什么事見了面總好說。武漢行轅最關心的是5師要走,要走的借口是我們要包圍和打它。這使我們最感頭痛。我的意見是不能走,現在他們還未走,這很好,問題容易解決。”
王天鳴說:“國軍小部隊換防是有的,大部隊換防則沒有。雙方說的不一樣。沖突確有,雖是些小沖突,然而總是感到遺憾。我可代表政府說,這絕非有意的。以后決不能再有。可回到武漢去,再從長計議。”
周恩來說:“李先念師長揭發的全是事實。應當看到,中原戰爭如果爆發,就是宣告和平的結束,成為全面內戰的起點,希望白魯德、王天鳴二將軍秉維護和平的精神,作出有益的貢獻。”
當天下午,我們一行離開宣化店。我坐在敞篷吉普車的前座,兩眼困得睜不開,不時用手指掰著眼皮,免得睡著了,被甩出去。天黑時,車子總算安全地到了漢口。我們下榻漢口楊森花園。
我前天沒睡,昨天又陪著熬了一夜,實在困得沒法,打算晚飯后好好睡一覺。可是,周恩來又交代要我起草一個書面聲明,交他審閱。我把稿子寫完交給周恩來,就去睡了,但周恩來仍在繼續工作,考慮明天調處小組的會談。他為人民事業不知疲倦的戰斗精神,真是無與倫比,凡同他一起工作過的同志沒有不欽佩的。
5月10日,三方在漢口簽訂了停止中原內戰的協議。協議中,最有實質性的內容是將我軍2000多傷員及部分家屬轉移到河南安陽。這就減輕了部隊轉移的負擔,也稍稍推遲了國民黨軍發動進攻的時間,無疑對中原軍區部隊的轉移是有利的。為了保護5師及中原部隊,周恩來還帶去了現金以補充軍餉,并電請中央考慮,推遲山東部隊對山東棗莊國民黨軍的反擊等。但蔣介石還是于6月22日密令劉峙向中原解放區發起了全面的進攻。
一場全面內戰終于打響了。中原部隊已有了準備和部署。王樹聲將軍率一部向東北突圍,國民黨以為我主力向東北方向新四軍主力靠攏,迅速將大部主力部隊向東北方向圍堵。我軍主力則由李先念、王震率領分三路向京漢路西突圍。很快越過平漢路,向鄂西、陜南邊界沖去。我軍以極小代價,完成了突圍任務。周恩來派我回延安匯報國共會談情況。在延安棗園,我看到李先念已安坐在棗園的窯洞里了。
中央7月1日發出通知指出,國民黨反共反人民的大內戰已從6月26日圍攻新四軍5師開始了,我將進行全面的反擊。
中原解放區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堅持斗爭了半年多時間,牽制了30多萬國民黨軍,極大地支援了全國的解放戰爭,他們的業績是十分光輝的。這支部隊突出之后,經過無數戰斗,在鄂西陜南站住了腳,建立了兩塊根據地。這次突圍,以少勝多,以極小代價取得巨大成功,使蔣介石妄圖制造的第二次皖南事變徹底破產。我們失去的是宣化店的彈丸之地,換來的是陜南、鄂西兩片解放區。
在宣化店這場斗爭中,周恩來將解放區的軍事斗爭與談判桌上的政治斗爭,巧妙地結合起來,使中原軍區部隊以極小代價,沖出國民黨軍的重重包圍,轉移到安全地帶,又通過談判將國民黨挑起內戰反對和平的法西斯面目在全國人民面前揭露無遺,既教育了人民,也教育了第三方面的人士。
實地考察長江三峽,“總理對工作是那樣的認真、細致,對同志那樣平易近人,人們在他面前無拘無束”
興建三峽工程、治理長江水患曾經是中華民族的百年夢想。新中國成立后,黨和國家領導人都非常關心三峽工程決策論證工作,周恩來亦如此。1954年12月,周恩來陪同毛澤東一同前往武漢視察工作,聽取中共武漢市委的工作匯報,了解有關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建設問題。1958年2月26日至3月6日,周恩來再次來到武漢,帶領國務院有關部門和湖北、四川、重慶等省市負責人及中外專家乘“江峽”輪自武漢溯江而上,對長江三峽直至重慶沿江地區進行考察。時任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的王任重當時陪同周恩來考察,以下是他的回憶:
1954年,長江中下游發生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武漢市的水位超過了造成巨大災難的1931年。解放了的江漢平原人民特別是武漢市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戰勝了這場洪水,但是并未能根本保證以后不再發生這樣嚴重的水患。應該有一個根治的辦法。
毛主席、周總理根據專家們的建議,開始醞釀修建長江三峽大壩。不久,毛主席向蘇聯提出,請他們幫助我們興建這個工程,并且協助規劃,以求進一步治理開發長江。蘇聯及時派來了一些專家。于是,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在以往工作的基礎上,在蘇聯專家的協助下,全力開展了長江規劃和三峽大壩工程的勘探設計研究,初步選定三斗坪作為壩址。
周總理是贊成修建三峽工程的,但他認為要修建這樣世界第一流巨大工程,必須貫徹毛主席提出的“積極準備,充分可靠”的方針,要認真經過科學論證,要為子孫后代負責,要經得起歷史考驗。1958年2月下旬到3月上旬,他親自帶領有關方面的領導人和專家到三峽地區進行考察。當時,我作為中共湖北省委第一書記,參加了這次考察。周總理一面親自觀察現場實況,掌握第一手材料,一面親自主持會議聽取匯報、組織討論,讓大家充分發表意見。
總理的民主作風和細致周到的思想方法,大家都是熟知的,在他面前,每個人可以各抒己見,沒有任何顧慮。他從不打斷別人的發言,只是提醒發言人重復的意見盡可能少講或不講。總理在實地考察,聽取了各種意見以后,向毛主席、黨中央作了關于三峽水利樞紐和長江流域規劃的口頭匯報和書面報告。
同年3月25日,中央召開的成都會議討論同意這個報告,并且形成了《關于三峽水利樞紐和長江流域規劃的意見》的文件,4月5日中央政治局會議予以批準。文件明確指出:“從國家長遠的經濟發展和技術條件兩個方面考慮,三峽水利樞紐是需要修建而且可能修建的,但是最后下決心確定修建及何時開始修建,要待各個重要方面的準備工作基本完成之后,才能作出決定。估計三峽工程的整個勘測、設計和施工的時間約需15年到20年。現在應當采取積極準備和充分可靠的方針,進行各項有關的工作。”假如不是因為“大躍進”以及其他因素造成的三年經濟困難,假如沒有“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動亂”,我想三峽水利樞紐工程按照當時的設想,可能早已在70年代中期建成開始發電,為社會主義建設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長江中下游幾千萬人民也不必再為洪水的威脅而提心吊膽了。我把在1958年隨同他考察三峽地區時所寫的日記,略加整理,公開發表。
2月26日
今天白天,周總理和(李)富春、(李)先念同志坐火車到了漢口,我到大智門車站去接。只見總理輕裝簡從,談笑風生,他不顧旅途勞頓,晚上就率領我們坐江峽號客輪出發,開始了對三峽地區的考察。
2月27日
上午在船上開會,總理主持。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魏廷琤同志匯報了漢江流域規劃和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設計。經過討論,通過了建設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的決定。這個工程不但有防洪、發電、灌溉的效益,而且也是為修建三峽大壩練兵。
下午繼續開會,總理作了總結發言。他指出:一定要建好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第一,確保質量。第二,要妥善安排移民。第三,設計由長辦負責,施工由湖北省政府負責,省長張體學親自掛帥。
2月28日
今天,周總理實地考察荊江大堤的幾個險要堤段。在堤上,長辦主任林一山同志向他匯報了長江洪水水位高出地面十多米,假如荊江大堤有一處決口,不但江漢平原幾百萬人生命財產將遭毀滅性的災害(可能有幾十萬、上百萬人被淹死),武漢市的漢口也有被洪水吞沒的很大可能。在大水年,湖南洞庭湖區許多垸子也將決口受災,長江有可能改道。
為了防洪,為了確保荊江大堤,加高培厚堤防只能是治標的辦法,當然修堤防汛搶險是當前主要的防洪手段,有了三峽大壩,也還要修堤防汛,但那時的安全程度就大不一樣了,再遇到1954年那樣的洪水,分洪區可以不用了。建立分洪區也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在一定程度上縮小洪水的災害。只有修建三峽大壩,迎頭攔蓄調節汛期上游來的洪水(占中游洪水來量的70%),才能從根本上防止洪水可能產生的大災難。周總理等人邊看邊聽,頻頻點頭。這時下起了鵝毛大雪,隨下隨化,地上積雪并不多,但大堤上天氣相當冷。這時,總理戴起一頂皮帽,仿佛一個學者,更給人一種親切之感。
3月1日
今天出了太陽,昨天下的雪已經化完,看來已開始開花的蠶豆、豌豆并未遭受凍害。
上午,總理率領我們先到南津關壩區,看了三游洞和打的斜鉆孔。這里是石灰巖,有溶洞(喀斯特),建大壩有可能漏水。水利專家們多數不贊成在這里建大壩,這只是供選擇的壩址之一。
下午,看三斗坪壩址。總理和我們在中堡島上詳細觀察了壩址,并實地對照研究了工程設計方案,認真了解了地質勘測工作,觀看地質鉆探巖心。總理還取了一截花崗巖心,說要帶回北京,放到他辦公室里陳列。
晚上總理利用不開會的時間,找荊州和宜昌兩個地委的領導同志談話,聽了工作匯報。盡管忙了一個白天,總理仍然精神奕奕,對一些問題詢問甚詳。
3月2日
今天上午,總理主持開會,聽取了長辦蘇聯專家組長德米托利也夫斯基的匯報。他講了關于三峽水利樞紐建設的技術、造價、工程期限問題,又對南津關和三斗坪兩個壩址的優劣做了客觀的分析比較。他認為建設三峽大壩的綜合效益是肯定的,技術上是有把握的。對兩個壩址主張再進一步研究比較,未作肯定的建議。
下午沒有開會,總理和我們在船邊飽覽巫峽雄偉而壯麗的景色。我為美人沱、神女峰拍了幾張照片。
3月3日
今天在船上繼續討論。總理一再強調要大家敞開思想,各抒己見。會議開得很熱烈很成功。水電部水電總局局長李銳同志發言。他首先說,講綜合效益,三峽工程很理想,技術上雖然有很多困難,是可以克服的。但是,他不同意林一山同志的意見,反對長江流域規劃確定的三峽為控制利用長江水利資源的主體,他主張先開發支流,先小后大,先近期后遠期。他認為長江防洪問題不大,加高堤防就可解決。
接著,錢正英同志發言。她是贊成修建三峽水利工程的。她不同意李銳同志的意見。她從長江流域的全局出發,認為三峽作為規劃的主體工程是有道理的。她認為長江的防洪問題關系到千百萬人民的生命財產,決不可掉以輕心,單靠加高堤防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錢正英同志不僅是水電部的領導同志,也是一位水利專家。她的說理是充分的,態度是認真的。
蘇聯專家有6個人講話,專家組長先后發言兩次。參加會議的科學院副院長張勁夫,國家技術委員會副主任劉西堯,水電部副部長李葆華、劉瀾波,四川省委書記閻紅彥和我都發了言。水利水電航運方面的專家李鎮南等同志也發表了意見。長辦主任林一山同志寫的書面報告在會上發給了大家。
這次討論的問題,主要是需不需要修建三峽大壩,能不能修建三峽大壩,三峽大壩是不是開發長江水利資源的主體工程,這個工程是不是有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是不是要爭取提前修建這個工程。通過今天的討論,絕大多數同志對這些問題的意見是一致的。
3月4日
下午到達豐都城,總理帶領大家上岸去參觀。在舊社會都傳說人死了,靈魂要到豐都,到底是上西天,還是下地獄,由這里的閻王爺決定。這里有奈何橋、閻王殿、望鄉臺,還塑造有懲罰罪人的油鍋和挖鼻子挖眼睛的劊子手,執法的判官和小鬼等等。看到這些宣揚因果報應、輪回轉世的迷信東西,周總理不時地哈哈大笑。作為反映某個側面的古建筑,還是有保存價值的,但是已經被過去的國民黨駐軍破壞得不成樣子。
3月5日
今天,我們到了重慶。總理領著我們去獅子灘,參觀了水電站。這是我第一次參觀比較大型的水電站,工程的確是很復雜的。
3月6日
上午由總理主持討論《總結紀要》(即為中央文件寫的草稿)。下午總理作了總結講話。他說這次通過實地考察,又連續開會討論,大家一致肯定三峽工程必須搞,而且也能夠搞,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具有偉大意義,技術上也是可能的,在不太長的時間,15年到20年就可以建成。取得這樣一致的意見,是很大的成功。從現在開始,必須積極準備,才能做到充分和可靠。
對于修建三峽水利樞紐本身的問題,總理也講了很多重要的意見。他說,三峽大壩的正常高水位應當控制在吳淞基點以上200米,不能高于這個高程,同時還應該研究190米、195米兩個高程。在進行三峽工程的同時,要抓緊時機,分期完成長江中下游各項防洪工程。要防止等待三峽工程和以為有了三峽工程就萬事大吉的思想。
他還提出,長江流域規劃工作的基本原則應當是統一規劃,全面發展,適當分工,分期進行。同時需要正確解決遠景與近景,干流與支流,上中下游,大中小型,防洪、發電、灌溉與航運,水電與火電,發電與用電等方面的關系。這七種關系必須互相結合,根據實際情況,分別輕重緩急,具體安排。但把三峽工程作為主體的意見是對的,林一山同志書面報告的這個觀點他是贊成的。總理還宣布,為了加強對三峽工程和長江流域規劃的領導,應當正式成立長江流域規劃委員會。總理表示,所有這些問題,要報告中央和毛主席,批準了之后才能執行。至此,辯論了幾年的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問題,算是有了結論。
在隨從總理視察的10天中,我看到總理對工作是那樣的認真、細致,對同志那樣平易近人,主持會議那樣虛心聽取各種意見,他的生活艱苦樸素,善于和各方面的群眾接觸,人們在他面前無拘無束。他有驚人的記憶力,許多和他偶有過接觸的人,他差不多都能說得出名字來。他有超人的充沛精力,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的覺,中午也不休息。我比他年輕20歲,也不能像他那樣夜以繼日地工作。總理的高尚品德、認真精神和優良作風是值得我們學習一輩子的。
視察應城紅旗人民公社,叮囑干部“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群眾”
新中國成立初期,土地改革運動之后,為克服農村生產分散、技術落后、資金和生產資料匱乏的不足,一些農民自發結成農業互助組,這一個個小小的互助組,正是日后全國爭相興辦的人民公社的雛形。1958年4月20日,全國第一個人民公社——河南省遂平縣嵖岈山衛星人民公社誕生。同年8月,毛澤東主席視察河南、山東、河北廣大農村,稱贊“人民公社好”。隨之,全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人民公社化運動。
時任湖北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王良在應城盛灘蹲點期間,開始研究籌備建立紅旗人民公社,1958年8月28日,湖北省第一個人民公社——應城紅旗人民公社在應城市南郊正式成立。紅旗人民公社實行“一大二公”“政社合一”的體制,按照“組織軍事化、行動戰斗化、生活集體化”的要求,把男女勞動力編為團、營、連、排,實行統一的軍事指揮,在生產上開展大兵團作戰。興辦起托兒所、幼兒園、敬老院,大辦公共食堂,實行工資制和全面公費醫療。紅旗人民公社成立后,干部群眾精神煥發,鉚足了勁頭要“跑步進入共產主義”,掀起了大辦鋼鐵、大辦水利、大辦工業的熱潮。
熱火朝天搞生產的紅旗人民公社,被《湖北日報》《人民日報》廣泛宣傳,在湖北省以至全國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此后,新華通訊總社召集湖北、江蘇、山東、河北等11個分社的攝影記者到紅旗人民公社召開現場會,系統地拍攝公社在工農業生產、集體生活和福利事業等方面的景象,更使紅旗人民公社聲名遠播,來公社參觀、考察、訪問、學習和采訪的人員絡繹不絕。
1958年11月26日,紅旗人民公社吸引來一位特殊的客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首相金日成。在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副總理賀龍的陪同下,金日成專程到應城紅旗人民公社參觀訪問。
上午9時許,在群眾的歡呼聲中,周恩來與金日成一行抵達紅旗人民公社。中朝領導人首先參觀了群躍大隊正在建設中的居民新村模型,隨后又在群躍樓上進行座談,聽取公社黨委書記胡銀林的工作匯報。
胡銀林見到周恩來與金日成既興奮又緊張,拿筆記本的手有點兒顫抖,說話也有些拘謹。細心的周恩來見了,馬上把胡銀林拉到身邊坐下,拉著他的手問:“小胡今年多大了?”
胡銀林答道:“33歲。”
“只怕沒有啊,看你紅光滿面的。”周恩來打趣說,“30多歲的書記,年輕有為,今天我們就隨便聊聊,介紹下公社的基本情況和工農業生產就行了。”
周恩來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態度讓胡銀林一下子消除了緊張情緒,他無拘無束地介紹起來。談到大辦鋼鐵時,周恩來囑咐說:“要從實際出發,如果煉不出鐵,就要把人從煉鐵廠抽回來搞其他生產。”聽到公社興辦各種事業時,周恩來強調要勤儉辦社,勤儉辦一切事業,他嚴肅地說:“我們國家還很窮,公社集體經濟還很薄弱,大手大腳辦不成大事。我們這次來,你們也要盡量少花錢,防止浪費。”
隨后,中朝領導人一行視察了七星大隊的科學試驗田,到公社敬老院、幼兒園、衛生院和婦產院進行慰問。在婦產院里,金日成聽說婦產科醫生李俊明曾經參加過赴朝醫療隊時,還熱情地和她握手,并合影留念,朝鮮政府代表親自把一枚“朝中友誼紀念章”戴在她的胸前。
為時4個小時的參觀訪問結束后,中朝領導人一行在七星大隊雙喜食堂進餐。
這餐飯與普通農戶的家常便飯沒有什么區別。原本應城縣委準備了豐盛菜肴,但周恩來審查菜單時全部否定,強調只準四菜一湯。在大家一再要求下,周恩來才同意增加一個葷菜。最后,所有餐桌的菜譜清一色五菜一湯——一碗豆芽、一碗菠菜、一碗芹菜炒肉、一碗木耳炒豬肝、一碗魚、一碗豆腐湯,主食是米飯和面條。
坐定后,周恩來高興地請社員們先吃,社員們請周恩來先吃。看到這種情形,周恩來站起來拿過大家的碗,為他們不停地夾葷菜。周恩來說:“你們勞累辛苦,吃點魚肉補身子。”社員們被深深打動,有人禁不住拭眼淚。周恩來見狀,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大家心情激動,我的心情更激動!人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我這個勤務員,今天能和衣食父母同桌進餐,心情怎能不激動呢!來,我也吃,我也吃。”說著往自己碗里夾豆芽、菠菜。
“一個桌上吃了半天飯,還講什么總理不總理的,這不好。”周恩來為大家挑面條,不知誰也趁機為他挑了一碗面條,他端著碗,邊吃邊說話,桌上漸漸傳出了笑聲。
周恩來吃完后,笑哈哈地朝另一張飯桌上的金日成問道:“飯吃得香不香?”金日成樂呵呵地答道:“吃得香,吃得香,今天的飯吃得最香,有抗美援朝的同志陪我,又有公社的社員陪我,我高興啊!”周恩來也高興地和道:“是啊,有他們陪我們吃,胃口大開呀!我吃了一碗米飯,又吃了一碗面條,肚皮才大啰!”一席話引得滿堂笑語。
下午3時半,中朝領導人離開應城趕往武漢。臨走時,周恩來叮囑胡銀林:“小胡,感謝你們的款待。你是干部,今后一定要把社員的冷暖時刻放在心上,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群眾啊!”
社員們又在道路兩旁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送行,周恩來對胡銀林說:“叫他們回去吧,風太大了。”
車慢慢行遠了,但公社的干部群眾仍站在風里,依依不舍。★
(責編/黃夢怡 責校/張超 來源/《周恩來在武漢會見白求恩》,陳方/文,《福建黨史月刊》2005年第4期;《周恩來抗戰初期在武漢》,陳芳國/文,《黨史天地》1995年第21期;《1938年2月14日:武漢政治舞臺上的周恩來》,李菁/文,《三聯生活周刊》2005年第20期;《全民族抗戰期間周恩來在武漢的十個月》,陳立旭/文,《黨史縱覽》2024年第5期;《周恩來在武漢大學的抗戰演講》,陳子煜、盧世忠/文,《黨史文匯》2024年第4期;《武漢抗戰中的周恩來:戰斗到最后一刻》,陳卓/文,《長江日報》2005年7月7日;《抗戰初期周恩來為動員全民族抗戰所做的貢獻》,佚名/文,人民網2021年1月29日;《周恩來曾給昔日學生當“副手”,掀起武漢抗日救亡》,鄭巍寧/文,《湖北日報》2019年11月4日;《周恩來武漢搞統戰》,劉明鋼/文,《學習時報》2024年9月3日;《抗戰初期周恩來在武漢》,童小鵬/文,人民網2017年12月18日;《輾轉西遷:周恩來在1938》,佚名/文,《紅巖春秋》2018年第1期;《武漢淪陷前夜周恩來口授社論〈告別武漢父老〉》,黃璐/文,《湖北日報》2021年5月6日;《周恩來同志一九四六年與美蔣代表談判舊址》,佚名/文,人民網2017年1月20日;《突圍前的較量——重訪宣化店談判舊址》,嚴學海、秦榮、楊勘/文,《孝感日報》2021年4月15日;《周總理實地考察三峽 傾聽意見掌握第一手資料》,王任重/文,人民網2019年2月18日;《“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群眾”——周恩來總理視察應城紅旗人民公社》,嚴學海、秦榮、朱婧婧、楊勘/文,《孝感日報》2021年5月27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