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睦平是哪里人?
這個問題,是趙睦平自己經常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在不同的時刻,因不同的心情,有不同的答案。而新近由江蘇鳳凰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的趙睦平圖文繪本作品《莫莫的一天》,透露出一些答案。當然,這答案得在圖文之間仔細找尋。
2002年出生于上海的趙睦平,目前工作、生活于英倫,然而,她不僅難忘生她、養她的上海,也難忘自己的爺爺仍居蕪湖。家族和本人的代際遷徙,似乎經一冊繪本描繪出來。莫莫的一天,映照的是趙睦平心里向往的一天。猶如書的開頭所寫道的,“莫莫特別期待到爺爺家去過暑假”……
截至目前,趙睦平整個接受高等教育的時光都在英國度過。本科讀的是諾丁漢特倫特大學藝術設計學院,2024年畢業于倫敦大學金史密斯學院,獲得了兒童繪本插畫專業的碩士學位。毋庸回避她的這一段人生經歷,是獲得父母支持的。特別是她的父親本身是畫家、高校藝術設計系教授。
因為一些家傳,也因為在中學時代對繪畫的研習、領悟,令趙睦平感覺希望去海外,去看一看更寬博的世界,學更多不同的畫風。而影響畫風的不僅僅有教室中教授的指導,各大博物館中可供飽覽的畫作。在《莫莫的一天》中可以看到,哪怕是反映爺爺的家——顯然,這是中國式的鄉村,卻也有一些英式草坪模樣的呈現。“這里到處都是綠色的,跟莫莫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趙睦平如此寫道。誠然,中國式的美好鄉村,或可是“喜看稻菽千重浪”,金燦燦的豐收景。但《莫莫的一天》中充滿畫面的綠油油本也沒錯,畢竟莫莫是在暑假才去爺爺家的。
“而實際上,從寫生的角度,或許我確實有意無意地將倫敦的綠草融入了畫面。” 趙睦平坦誠地說,“創作《莫莫的一天》,最初的靈感,是倫敦哪怕市區也有不少綠地,特別是一些有坡度的綠地。這些綠地平日里沒什么人,但到了節假日,特別是實行夏令時的假日期間,綠草上簡直長滿了人。” 趙睦平用到一個“長”字,顯然可以看出那些人有多么眷戀在假日躺在草坪上的時光,久久不愿離去。或抱書一本,或與人嬉戲。也許因為英國位處亞歐大陸西北、北大西洋的島嶼上,每年陽光充足的日子不多,比如若是12月至1月間,但凡有點兒陽光,英國人就燦爛——恨不得將自身塞滿所有街區。
但繪畫本身,卻又是一個在較長時間獨處的時光中完成作品的過程。在這樣讓心沉靜下來的過程中,趙睦平想到的是她出生又成長的地方上海。特別是這座城市除了有一如倫敦一樣的、國際大都市的繁華,或者說國際范兒以外,也有小橋流水、江南水鄉的所在。更有意思的是,這些所在與自己父母成長的地方,或者說自己的祖父目前仍生活的地方,有許許多多類似之處。甚或,自古,這里和那里就是連為一體的。

“2024年4月,正逢學校春假,我先是飛回上海,又從上海回到我爺爺奶奶的家:蕪湖。”趙睦平說,“上海是我生長的地方,然而在爺爺奶奶家住著,我總還感覺這里同樣有一種故鄉的親切。”繪本中,莫莫的爺爺頭戴草帽,有時候騎著三輪車,有時候在廚房做飯,種種形象,按趙睦平的說法,“與我的爺爺有點像”。盡管最終呈現的《莫莫的一天》并不是“趙睦平與爺爺的故事”,或者說趙睦平自己未必就是莫莫的原型,但其中吐露的一些情感等等,確實有關聯的地方。
“嗨,今天天氣真好,跟我一起去玩吧!”
“呀!你是誰?”莫莫嚇了一大跳。
“我叫梅,是一只蜉蝣。”小東西沖莫莫揮著手。
莫莫有點不敢相信,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
不管怎么樣,這總比無聊要好得多吧?
看似簡簡單單的繪本、簡簡單單的對話,其實極簡之處,是否有不少可以引起遐思的留白呢?孩子可以看故事、看圖畫,而大人看到繪本,特別是看到這樣一位二十出頭的女性畫家所作的文本,是否會思考——
梅開一季,無非兩周;蜉蝣的生命周期更短,這一點,蘇東坡在《赤壁賦》中早已寫過,“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如此看,莫莫與一只叫梅的蜉蝣的對話,就有意蘊。白鵝、荷塘、西瓜以及莫莫手中那包城市尋常見的薯條,這是一個頗值得玩味的意象組合——中國的鄉村,還是那個鄉村;但中國的鄉村又不似那個鄉村。哪怕春時草仍依依,粉墻也好,青山也罷,都尚可入畫,然而跟著蜉蝣的指引,騎著馬兒來到樹林的莫莫,卻必然會有當代少年的一種視野與理解,甚或迷茫。比如梅與莫莫告別的時候,不無傷感地自稱自己的生命只有一天,但這是開心的一天。莫莫自然答道:“可是,我們才剛剛成為朋友啊!”面對差點哭出來的莫莫,梅卻笑著說:“沒關系,我已經住在你們心里啦。”
無疑,梅之言,道盡生命的華彩。
趙睦平告訴《新民周刊》記者:“我們許多人都認為繪本是創作給孩子看的。確實,包括我這本《莫莫的一天》的讀者,大約還是幼兒園小朋友和小學低年級同學。不過,在兒童繪本插畫專業學習的過程中,我逐漸也認識到繪本是能夠影響成年人的。”趙睦平觀察,一些朋友在生娃之后,在親子閱讀階段開始重新接觸繪本。他們幼年時其實是看過繪本的,只不過長大成人以后,逐漸離開了繪本,而轉為看文字書。如今包括銀幕、熒屏、手機屏幕等等,各種信息載體使得成年人可能無暇顧及看繪本。而一旦重新和孩子在一起,靜下心來看上幾頁繪本,讀上幾句配文,會有什么樣的感覺呢?
成人與孩子的思考方式當然有不同之處,然而卻不妨礙一起讀同一本書。大人會以自身的視角給孩子以各種解讀。而在親子閱讀的過程中,孩子的童真之語,是否也能影響到大人呢?趙睦平說,自小她也受到父親的閱讀趣味與繪畫創作的影響。“我覺得父親的畫,總體上有些淡淡的憂傷。還有他的作品,畫幅中的造型有大有小,構圖有疏有密,這些潛移默化也影響到我的創作,不過,因為在英國學習、生活,我也受到英國方面的種種影響,加上自己的趣味,逐漸也想形成自己的風格。”
提及不同國度的創作者的文化異同,趙睦平舉例,中國有《狐假虎威》的童話故事。故事據說出于《戰國策·楚策》。但在當代英國,有一位知名度較高的童書作者——朱麗婭·唐納森,則創作了一個小老鼠借助大怪獸嚇唬狐貍、貓頭鷹和蛇的故事。兩相比較,故事的線索有類似之處,但確實不是一個故事。

從唐納森的寫法分析,小老鼠是英國小孩子都知道的一種動物,而怪獸的形象是孩子們可以想象的。反倒是狐貍在西方未必是一個反派造型,而英國本土也不產老虎。總之,無論如何,朱麗婭·唐納森的故事在英倫小朋友中起到的反響,就如同《狐假虎威》在中國孩子中起到的反響。盡管英國與中國遠隔萬里,成人社會的思維方式也有不同之處,但從兩個故事在不同的國度流傳,其實能夠讀到一些人類根本心的相通。從這個角度去思考,趙睦平覺得自己未來的創作,未必不能被中英兩國朋友同時接受。
趙睦平的爺爺則稱,她的繪本亦幻亦真,寓教于樂,希望她能再出新作。
趙睦平還向記者描述了英國插畫師昆廷·布萊克對自己的影響。昆廷·布萊克善于在繪畫的同時配以精煉的文字。使得看上去隨心所欲甚至潦草的繪畫,實則富有深意——整體作品充滿稚趣卻又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記者注意到,昆廷·布萊克70歲時獲得安徒生插畫獎時正是2002年,亦即趙睦平出生的那一年!昆廷·布萊克出版了五百多部作品。從這個角度看,趙睦平不可能只出版一部繪本就戛然而止。其實,在求學階段,她已經有多部作品受到關注。這些作品有一個逐漸接近童書繪本的過程,也見證著她的成長。比如2022年在英國諾丁漢參加某主題展的一部動畫作品,反映的更多的是她當時學習的一個成果——無論觀念、技法,莫不如此。而2022年在上海國際插畫藝術展展出的繪本《我是誰?》、2023年第十屆上海國際童書展“插畫師大道”作品展展出的《拾憶弄堂》,則讓家鄉上海記住了負笈英倫的小畫家趙睦平。當時有媒體如此報道:“一組(十張)表現上海石庫門的作品深受觀眾喜愛,在開展的當天就被一位觀眾整體收藏,這組作品中呈現出的溫暖人間情感深深打動了他。對于趙睦平來說,上海國際童書展早就緣分天注定,2019年她首次代表‘藝七畫畫’工作室參加童書展,當時她還只是一個高中生,目前轉眼已是插畫專業的研究生了。”2024年,趙睦平在上海、巴黎都有所收獲:作品《City不City》在第七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插畫環廊展示、作品《盒子里的世界-13》入選UWEE“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未來”盧浮宮國際藝術展。
在《莫莫的一天》出版并已經獲得不錯的市場表現后,趙睦平表示,自己2025年想再創作一本繪本作品,至于題材,則可能結合她目前在倫敦的一些工作遭遇等等進行創作。長大時刻,終于完成童夢繪本的她,或許開始了創作的加速度。
這個故事很好玩,梅很可憐,希望梅能復活。我覺得最后爺爺送她們回家吃飯很好,莫莫有一個很好的爺爺。——倪喻可(中班)
我喜歡《莫莫的一天》這本書,我覺得莫莫交到了梅這個好朋友,她和它在一起玩的很開心,它們一起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們玩躲貓貓,還在草地上曬太陽,我也喜歡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玩,梅是莫莫的好朋友,就像王一諾,還有吳澤他們是我的好朋友一樣。——郭煥文(中班)
主人公蜉蝣“梅”的生命力很短暫。梅給莫莫帶來開心的一天,在離別的時候,莫莫知道他的生命力,只有一天他很難過,也很傷心,很舍不得。——劉宇帆(大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