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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匠鄉親(二題)

2025-03-03 00:00:00蘇其善
劍南文學 2025年1期

鎖匠高安居

鎖匠高安居,生得矮小,皮膚蠟黃,體弱,貌丑。小時候,他經常得病,感冒更是常態。父母三天兩頭帶他往醫院跑,或到大隊辦公室看赤腳醫生。母親怕他難以長大,就到本村“仙娘婆”那里,花五元錢給他求了一把“長命鎖”掛在頸子上。瘦得皮包骨的三歲小孩,細得似乎一掐就斷的長頸子,掛上一把幾乎垂到肚臍的銅皮老式大鎖,顯得非常滑稽。于是,大人小孩都愛笑話他,給他取了一個外號——修鎖匠。

沒有想到,長大成人后的高安居,竟真地成為了修鎖匠,并借此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幼時的高安居雖然體弱多病,到了七歲讀書的年齡還在穿“叉叉褲”,但腦子卻毫無問題,讀書成績之好全校聞名,無論在班上,還是在全年級,他的成績期期都是第一。

只可惜他生不逢時。正是讀書的年齡,恰逢“文化大革命”,家又在貧窮落后的山旮旯,且家庭經濟情況十分糟糕。他是長子,下面兩個弟妹,家庭勞動力缺乏,負擔重,父母根本沒有能力供他讀書。還沒等他長大成人,母親就去世了。母親在咽下最后一口氣前,拉著他瘦得皮包骨的小手,滿臉不舍,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后抓住他胸前那把“長命鎖”艱難地抖動了幾下,眼角滾出兩滴渾濁的眼淚后,才不甘而無奈地閉上雙眼。

母親的去世,對于這個本來就苦難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弟妹要人帶,家庭要維持,父親力不從心。于是,他初中還沒有畢業,就被父親喊回家掙工分了。盡管老師舍不得,他自己也萬分不愿,但他命中注定與讀書無緣。

回家務農的高安居,雖然年幼瘦小,干不動力氣活,手上活卻學啥會啥。犁田打靶、擔糞抬石之類重體力活上雖然吃虧,但技術活卻不輸與常人。十五歲時,在栽秧上就可以向大人叫陣。那次在“幺妹大田”舉辦的全村栽秧大賽中,他一戰成名,竟然把栽了幾十年秧子的老莊稼把式和正當壯年的師傅們,都甩在了身后,勇奪第一。他栽的秧子不但整齊規矩,且深淺適中,橫看成排豎看成行,挑不出一點毛病。讓公社來觀戰的革委會主任嘖嘖稱奇,當即表態給他記全勞力同等工分。后來,生產隊長在派活時,就專門給他干輕巧的帶一點技術性的活,重體力活一律派給別人。

高安居學修鎖手藝純屬偶然。有一天,父親把鑰匙弄丟了,不能開門進屋,就叫他去找修鎖匠來配把鑰匙開門。他跑到鄰村,好不容易才找來一個姓劉的修鎖匠師傅。劉師傅來后看了看門鎖的型號和鎖孔大小及深淺,從木箱里找出一把鑰匙坯子,用鐵銼幾下銼開一路深淺不一的小齒,然后插進門鎖孔里輕輕一扭,門就開了。劉師傅收了父親兩塊錢。那時候,豬肉才六角多錢一斤,兩塊錢可不算小數目,他很心疼。

此后,高安居對修鎖這手藝很是羨慕。心想如果自己能學會修鎖配鑰匙技術該多好啊,一塊小小鐵片,銼幾個小齒輪,把門鎖整開,幾分鐘就可以收兩元,相當于男勞力好幾天的工分錢,比給生產隊干活累死累活強多了。父親見他對修鎖配鑰匙感興趣,知道他“鬼板眼”多,學什么都快,就點頭同意他去學修鎖。

俗話說“家有良田千畝,不如薄藝在身”。那時的鄉村,要養家糊口,有手藝能掙現錢,無疑是條好門路。父親同意后,高安居就提著兩瓶白酒和兩包白糖,作為拜師的見面禮。那時候的鄉村窮,酒和糖都是稀罕之物,還是他跟自己親四嬸借的。他來到劉師傅家,說明來意,劉師傅二話沒說,欣然同意收下他。

劉師傅已近知天命之年,也生得矮小丑陋,因為條件差,到三十多歲才娶了一個患心臟病的老婆。還好,老婆雖因生孩子難產去世,還是給他留下一個女兒。女兒叫劉玉,也是殘疾,小時候患眼病,瞎掉一只眼睛。劉師傅沒有能力另娶,多年來,既當爹又當娘,父女倆相依為命。

高安居拜劉師傅為師后,每天都挑著裝有修鎖配鑰匙工具的木箱,跟在師傅身后,走西家串東家。由于高安居乖巧,劉師傅對他很滿意,總是樂呵呵地教他手藝。他因為沒有兒子,高安居就常常給他家干點力氣活,再加上高安居勤快聽話,師傅就把他當自己親兒子看待。高安居也誠心待師傅一家,逢年過節都要上門給劉師傅拜節,還給師傅買新衣服新鞋帽,給劉玉買點手帕襪子之類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

高安居在師傅家干活時,一般都是劉玉幫忙打下手。由于長期的耳鬢廝磨,與高安居同年出生比他大幾個月的劉玉就喜歡上了他,經常給他洗衣服,弄了好吃的都要讓著他吃。高安居雖然人長得不怎么樣,但還是覺得劉玉稍微大了點,丑了點,不太滿意。但他人心軟,憨厚樸實,從小缺失母愛,看她對他那么好,處處照顧她,就像他的母親一樣,就起了疼愛之心。他覺得這個家像他真正的家,感到非常溫暖,就產生了強烈的依賴之心。

高安居人聰明,師傅又毫無保留的將手藝傾囊相授,他的修鎖配鑰匙技藝進步非常快。他學藝還不滿一年,修鎖配鑰匙便樣樣精通,不管什么樣的鎖和鑰匙都難不住他,手藝已超過師傅。

學徒只有辦了“出師酒”,才算手藝學成,否則,不管你手藝多好,都只是徒弟,只有給師傅打下手的份,沒有人相信他,不能單獨攬活。

臨近過年,師傅家殺了年豬。師傅提出,高安居該出師了。又因為高安居常年跟他學手藝,很少在自己家,家里連年豬都沒喂,出師酒就不要他辦。劉師傅說,反正他家殺了豬,自留地也種了菜,米也現成,什么都不缺,酒席由他自己操辦。

哪有師傅自己出錢出物為徒弟辦“出師酒”的道理!高安居當時就哽咽了,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掉,感動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玉不但不反對,還非常樂意。她提前從坡上砍回蔬菜,準備好柴火,把瘦肉、排骨、豬腳從屋梁上取下來,燒好熱水洗凈。再從街上買回佐料和海帶等輔料,張羅著辦酒席。

師傅把本鄉修鎖行業有頭有面的師傅和自己的師兄師弟都請到家來,滿滿地坐了一桌。師傅買來一壺老白干酒,滿滿倒上幾碗,配上劉玉精心制作的菜肴,算不錯的一頓“出師酒”。

請來的客人們在笑語喧嘩中劃拳打碼,吃得十分盡興。吃到中途,劉師傅放下筷子,說:“安居呀,按老規矩,拜師學藝得滿三年方才出師行藝。我看你心靈手巧,一學就會,現在已經超過了師傅我的水平,也用不著再跟我學了,可以出師了。今天,我出面請了修鎖行業的師傅們來,做個見證,歡送你出師,明天你就可以出門單獨行藝掙錢了。”

劉師傅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修鎖雖然不起眼,但心眼要正,否則,容易犯罪坐牢。你心地善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我仍然要對你敲警鐘!”

高安居感到吃驚:“什么,一個修鎖匠,還會犯罪坐牢?”

“對頭。”劉師傅點點頭,“如果心眼不正,在給人家配鑰匙時,見財起意,私自多配一把,再找機會入室盜竊,豈不犯法?”

高安居恍然大悟,師傅們也聽得頻頻點頭。劉師傅又對師傅們說:“小徒從今天起就出師了,各自立業了。我們雖為師徒,卻情同父子,請眾位師傅和師兄師弟們多多給予關照。”說完,劉師傅彎下腰,給師傅們鞠躬。

見師父如此關照自己,高安居的熱淚立馬又流出來了……

高安居自然成為了劉師傅的女婿,和劉玉生育了一男一女,一起和和睦睦過日子。劉玉雖然有眼疾,但勤勞能干,不但把高師傅服侍得好,還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不讓高師傅為家里的事操心。

到我懂事的時候,高師傅的岳父已經去世,自己的兒女也已經出生,只是比我略小。他們家修了石單墻新房,這在當時貧窮的農村是很不容易的,沒有幾家人能修得起那樣的房子。他平時都在生產隊出工,只有趕場天到街上擺攤修鎖,平時收工回家后也接些零活。

那時我在村小讀書,每到星期天又逢趕場的日子,我們都要趕鄉場,圍著他看修鎖。他經常都很忙碌,低著頭,雙手麻利地用銼、鉗、鉆等工具修鎖配鑰匙。他修鎖配鑰匙技術精湛,用時短,服務態度好,時間一長,就遠近聞名,生意特好。

多年后,高師傅家就積壓了很多各型各色的舊鎖,不同年代的款式,基本上都是銹跡斑斑,他都當寶貝一樣用一個大木箱裝著,儼然一個鄉村收藏家。

修鎖這個行業有些特別,不像其他行業有固定的時間,因為顧客一般都不知道鎖什么時候壞,鑰匙什么時候掉。所以,這個行業無論早晚都有生意,有時深更半夜都有人找上們來,請去修鎖或配鑰匙。

村民的鑰匙掉了,需開鎖,他就上門服務。只要有人喊,無論早晚,不管自己多忙,他都二話不說,放下自己的活計,背起工具箱就走。開鎖時,他用一把沒有開齒的新鑰匙對準鎖孔插進,插不動時拔出鑰匙,仔細觀察一下,再用銼子銼齒。銼幾下又把鑰匙插到鎖孔試一下,如此數次,新鑰匙就逐漸深入鎖孔,鑰匙也宣告配成功。再把有瑕疵的地方修整一下,就交貨回家。

農村土地承包到戶后,高師傅再不受大集體出工的限制,就到街上租個門面,擺個修鎖攤,安上一張舊書桌,把修鎖工具擺放得整整齊齊,泡上一杯茶水。有生意時就做,沒有生意時就翹起二郎腿喝茶。他那個店面不大,是舊磚瓦屋。由于是街上獨一無二的修鎖店,再加上他技術好,每天來這里修鎖和配鑰匙的人絡繹不絕。

后來,高師傅的女兒、兒子都相繼長大成人,女兒考上大學,畢業后在縣城當教師,兒子高中畢業后去西藏當了志愿兵,在那里安了家,家里就只剩他和相濡以沫的老妻。我常常在他的店里,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修鎖匠,旁邊坐著個也是滿頭白發的獨眼老太婆。一個專心致志地修,一個津津有味地看,那美好幸福的模樣讓人眼饞。

開了一輩子鎖都沒有難到一次的高師傅,晚年卻遇到一生唯一一把沒有打開的鎖,讓他的開鎖生涯沒有劃上圓滿的句號。

不知何時始,村口小河的“連心橋”邊,有很多時尚青年,在戀愛結婚前,都要買一把鏈子鎖,請高師傅在鎖上刻下兩個人的名字,然后鎖在“連心橋”的鐵欄桿上,順手把鑰匙拋進河深處。這把鎖取名“良緣鎖”,象征兩人幸福美滿,就像這把沒有鑰匙的鎖,永遠都不能分開。

一個陰雨天,一對年輕男女急匆匆地來到橋上,找到兩人的鎖,又將高師傅請上橋頭,把剛辦好的離婚證遞給高師傅看。男的怨氣頗深,指著那把鎖:“師傅,請幫我們把這鎖給打開。”女的也滿臉憂傷,幽幽地說:“離婚了,就不能讓鎖在這里丟人現眼。沒有感情,鎖一輩子也沒用。”

若是尋常,高師傅手到鎖開,但此時,他表情木訥。他凝視著鎖,反復看著鎖上自己親手刻上的兩個名字,手習慣性地做出開鎖的動作,但鎖就是不開。兩人都焦急道:“師傅,請您快點開。”

見高師傅沒反應,男的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師傅,您打開吧,這是開鎖費!”

老態龍鐘的高師傅見到此生最昂貴的開鎖費,眼睛發亮,但還是慢慢搖搖頭,默默把手從鎖上挪開,又推開那只攥著錢的手,如自言自語地說:“人海茫茫,要多大的緣分才能走到一起啊!這良緣之鎖,我開不了……\"

這對男女沉思良久,互相對望數眼,無奈地一起慢慢離去。

從此,高師傅金盆洗手,再也不為人修鎖配鑰匙了……

打油匠吳錫光

我登上老榨油房后的山崖,心里百感交集。歲月流逝,往事悠悠,許多人和事漸漸淡忘,但鄉村打油匠的形象卻深深植入我的記憶,始終揮之不去。

那一條小河還依舊緩緩流淌,但河邊的油榨房卻已杳無蹤影。這里周邊雜樹密布,野草叢生。河邊那油榨房舊址已經改成土地,上面種著的一大塊紅苕秧和黃豆苗,在金色的陽光下泛著碧綠。

盡管我早已知道那個我深深懷念的油榨房被拆毀,但還是忍不住要來看看。我心里有些悵然很不好受,在河邊彎彎小路默默地走著,想找一點過去油榨房留下的痕跡,居然找到了幾塊殘留的磚瓦碎片,更引起我的傷感。

吳錫光師傅那凝重的臉色又浮現在我眼前,勾起我對油榨房的懷念。那時候,吳錫光師傅正值壯年。油榨房就建在我們生產隊附近的這個山崖邊的小河岸上,這個地方從此被稱為油榨房河邊。那時農村油料奇缺,一年半載難見油葷。生產隊種了很多油菜,為解決村民吃油難題,就籌備建設油榨房。那時的農村很窮,沒有哪個村有單獨建造油榨房的實力,所以,我們相鄰的三個村就共同出資聯合建起了這個油榨房。

這里有一條破舊的公路直通河岸,有建油榨房的基本條件。為了節約土地,就將原來一座廢棄的磚瓦窯填平,建起簡陋的四間房屋,四排木架,筑一圈土墻。第一間為炒油菜籽與碾壓油菜籽的工作間。第二間屋除了炒籽的鍋臺,還有圓形的碾壓菜籽的石碾槽。第三間為裝填碾碎后油料形成榨餅的工作間,堆著籠料的稻草與箍餅的鐵圈。第四間為打油房,是四間房中最大的一間。因為這間是打油的主要房間,房子中間安裝的打油機又高又大,兩根水紅樹制成的油榨機,榨架連榨身高近一丈,撞榨桿長達八尺余,桿頭用厚厚的鐵皮包著,渾身透著烏黑的光澤。

每年油菜收割時節,各村分生產隊與榨房管理人員相互約好,錯開時間將油菜籽挑到這里,打榨成油。

吳錫光是油榨房的打油匠師傅,打油是吳錫光師傅的絕活。我們這里方圓數十里,當時就他的打油手藝最好,又正當盛年,就自然地成為油榨房的“主打”。各大隊分別選出兩三個力壯的男人,在油榨房跟著吳錫光師傅工作和學藝。

那時候的鄉村油榨房打油匠是沒有工作服的,打油匠一般都是把自己穿得很舊的補巴摞補巴的舊衣服,當作工作服。這些工作服一般都沒有洗過,是被菜油浸染得看不見紗子和本色的衣服,殘破骯臟,油光漆黑。那時候,打油匠是邋遢骯臟的象征,是不講衛生的代名詞。鄉村人形容某個人的衣服不干凈或衣著不整時,就鄙視地說這個人穿得就像打油匠一樣。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夸張,卻也道出此種職業的艱難。一種職業的辛酸與否,可以從對這種職業的稱呼中領會。打油匠的勞動是很重的力氣活,也是沒法講衛生的。他們不是屈身團油餅,油餅渣滓亂飛,就是弓身用撞榨桿打油榨機,四肢彎曲如弓。油料的粉末,菜油的油氣,在打油匠身體上無孔不入地侵襲,使他們的皮膚呈現出黝黑的油色,連頭發都是油浸浸的。連他們平時走路,也是屈身低眼,比尋常人似乎矮了一截。他們的一雙手,天長日久被油料漿洗,竟至于連水都沾不上去。

吳錫光是個孤兒,父母都去世早,從小生活無著,吃著百家飯長到十二歲,跟一個外地來的打油匠師傅學習打油。因為這個活兒又辛苦又齷齪,一般人沒有幾個愿意學的。舊時候的打油匠多數都是單身漢,孤苦一生。

小時候,我經常去看吳師傅打油,鐵錘撞桿擊打榨油機很重,聲音很沉悶。為了節省和便于工作,打油匠們一進榨房,便脫下自己的衣褲,穿上從來不洗的工作服。他們長年打赤腳,穿條短管單褲,夏天赤膊,冬季穿短袖襖,個個精悍。我看到吳師傅和打油匠們都赤裸上身,穿著油亮的短褲,正在打油,脆響聲聲。裊裊的山風里,那厚重的響聲順著河谷飄出很遠很遠。

油榨房全憑打油匠賣氣力,從菜籽到出油的流程全系人力。從原料油菜籽到成品油,要經過好幾道繁雜的工序。先要炒籽——將油菜籽在大鍋里炒熟,使籽內水分蒸發變干變脆;再碾籽——把炒過的籽放在碾槽內,用牛拉碾碳,把籽碾成細末;蒸籽——用甑子將細末猛蒸,使其柔軟;踩餅——在鐵箍圈內鋪墊一層稻草,將蒸好的籽末倒入圈內,用腳踩踏實,形成油餅;上榨——把油餅依次放入榨油機的木榨中,用木楔卡緊;撞油——將鐵楔頭插入其中,打油匠手握吊在屋梁上百十斤重的鐵錘撞桿,撞擊鐵楔頭,把鐵楔頭逐漸擠進,從而把菜油擠出。

將油菜籽經過幾圈碾軋,黑色的外殼就剝離開來,像泡沫一樣從碾槽內自然翻卷而出,純凈油菜籽被碾碎碾細了。碾槽內增添了油性,那鐵制的碾碳越轉越快,撞出一溜溜火星子,待碾槽內冒出一縷縷油煙,籽粒已粉碎為末。再把碾細的菜籽粉末,用長把木鏟鏟起,送到油光黝黑的石頭滑槽里去,滑槽下部直接連接到一只只巨大的甑子,甑子立在大鐵鍋里,鍋下熊熊燃著炭火,鐵鍋內開水翻滾,熱氣騰騰。再松動系在屋柱上的纜繩,吊在甑子上方的一面大蓋子嘩啦一聲罩下來,就把甑子扣了個嚴嚴實實。

不一會,蓋子上冒出蒸氣,這時候的菜籽末已蒸軟,油菜籽的清香便往鼻孔里竄。打油匠們走到灶前,“嗨”的一聲,手提甑子耳朵,將甑子緩緩抬到油光的硬地上傾倒,蒸熟了的粉末噴著白氣,清香彌漫。一根軟皮水管拉了出來,捏住端頭,清涼涼的河水噴出一個巨大的扇面,給熱氣蒙蒙的粉末沖涼洗浴。然后將稍冷的蒸粉鏟起來,倒進鋪著稻草的鐵圈里,踩實壓平,使之成為一個圓餅,待壓緊撤去竹圈后,溜圓的油餅就鑄造出來了,再把一個個油餅疊成一人多高的圓柱。

此時地上的油餅,冒出的白氣由一股一股漸變為一縷一縷,吳師傅帶領徒弟們將油餅嵌裝進油榨機里。油榨機是圓木制作的大器械,模樣像一具龐大的棺材,上面壓著條石,油餅裝填進去之后,接著裝填一根根楔木,楔木頂端都戴著鋼帽,待打擊時才不至于打壞掉。油榨房的屋脊正梁上,垂下一根粗索,系住一根很重的鐵錘撞桿,撞桿頂端,戴著更大的鋼帽,打油匠們便推動懸在房梁上的鐵錘撞桿頭去撞擊木楔的鋼帽。

隨著一次次的有力撞擊,木楔逐漸深入油餅中,油餅越擠越緊,菜油就被榨出來,順著榨槽流下。開始像滾落的珠子,接著如下墜的細線,繼而似涓涓溪流。油榨機嗤嗤地噴著熱氣,好像要被榨爛,黃濁色的菜油就牽連不斷地滴下,滴在出油口下面的油缸里,濃烈的香味便四處飄散,令人垂涎欲滴。

由于鐵錘撞桿很粗很重,每一班都是三四個人以上,你打一桿我打一桿地輪流著干。開始撞桿打油時,先前還懶洋洋的打油匠陡然換了人似的興奮起來,甩掉葉子煙桿,“呸呸”朝掌心里吐幾口口水,快速搓幾下。“嗨喲嗨喲”的號子便立刻吼得山響,撞桿猛擊著楔木,屋在抖,山在顫,水在應。隨著一陣陣“砰砰”的沉悶厚重的撞擊聲,震得地皮都好像在顫抖。

每次打油,吳師傅都是打第一桿,以后由徒弟們接著打。打油匠們在撞桿擺動在三步范圍之內,集中精力,配合默契,臂肌凸出,汗流浹背,口喊號子,怡然自得。打油號子每撞擊一次,來回各四拍。唱號子:嘿哩個喲——“鏜”的一聲撞在楔子上。又唱:哎呀嘿的喲——又拉回。再唱:莫嫁打油匠嘿——再“鏜”的一聲撞在楔子上。又唱:難洗油衣裳喲——又拉回。如此反復循環……流出的油使打油匠興奮異常,他們用盡全身力氣將巨錘更加猛烈地撞擊木楔,節奏越來越快,打油號子就更加響亮起來,到高潮時,一人領唱二人附合:拉起油錘——嗨喲,撞榨桿嘞——嗨喲,打出菜油——嗨喲,炒菜鮮嘞——嗨喲……渾厚的號子聲宣泄著打油匠們內心的喜悅。

學打油匠不容易,不僅要有力氣,還要有技巧。沒有經過專門訓練的人,要把油錘撞到木楔上相當困難。打油匠們一會兒扭動身子打翻錘,一會兒前后交替打花錘,一會兒隨心所欲打甩錘……錘錘準確擊中目標,猶如表演雜技。最難打的是頂錘,為了增強撞擊力,打油匠奮力將百十斤的油錘頂向空中,然后急速后退,二人借助慣性猛地把鐵錘撞向木楔,發出山崩地裂般的巨響。

鏗鏘的錘聲和粗獷的號子聲組成鄉間最動聽的交響曲,使打油匠的勞動變得格外偉大與壯美。油不停流進油缸,打油匠的汗從古銅色的肌體上也不停地滾到地上。半天的艱辛勞作,打油匠們肚皮餓了,就反扣一個籮筐在地上,把家人們送來的飯菜擱在上面,蹲著圍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飯后,接著炒菜籽、上碾槽、打油、卸油餅、舀油裝桶

放學后,我們經常到油榨房看吳師傅們打油,那里是我們兒時的樂園。有時候,師傅們趕我們走,我們走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后,又折回來躲在墻壁縫或大門后偷看。

在關于油榨房的記憶里,還有一個人總在我眼前揮之不去。那就是吳錫光師傅的女兒吳麗,那是我懵懂的初戀。我們從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學,一起看她父親榨油。有幸長在新社會的吳錫光師傅沒有單身,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有一個非常賢惠勤勞的老婆。還有兒女六個,兒子個個身強力壯,女兒個個聰明漂亮。

由于吳師傅是油榨房的大師傅,打油的職業那時候在缺油料的鄉村又舉足輕重,所以吳錫光師傅的工分很高,補助也不少,比一般壯勞力要高出幾倍。年終結算,他家的糧食也比常人家多分很多,家里日子過得十分滋潤。相反,我家父母身體差,勞力弱,我又是老大,有弟妹三個,負擔重,所以我家就窮。

我高中畢業后,瘦筋巴骨的,讀成一副書呆子模樣,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想學打油匠也學不了,只能做莊稼掙死工分。在鄉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里,我苦苦期盼著能與吳麗結婚,結果被吳麗父親一口回絕了。吳麗在我面前抹過幾回眼淚后,被父親嫁到縣城城郊一個據說很富裕的泥水匠家里。

絕望的我心酸極了,多次躲在屋里或無人的山旮旯流眼淚。后來我發誓要離開貧窮落后的山村,于是發奮自學,終于等來了中考公開招生。我考上了一所省城中專后離開鄉村,那苦澀酸楚的滋味才終于漸漸淡去……

如今近三十年過去,我已不知道吳錫光師傅后來的情況。想不到的是,我在去油榨房舊址觀看回來的路上正好與他相遇,他正從鄉場上回來。他依稀還是舊時模樣,只是因年老變得有些瘦小,頭發雖已經全白,勾腰駝背,杵著拐杖,但穿戴卻很整齊,身體也還硬朗。

我一眼認出了他,招呼他“吳師傅”。他瞇著眼睛盯我良久,一臉迷惑,已經不認識我了。我給他介紹自己,他也只是傻乎乎地搖頭,怎么也想不起來。我問他油榨房后來的情況,他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我想打聽打聽吳麗的近況,也沒法辦到。我見他似乎有些失憶,只好失望而去。

如今,鄉村的打油聲已成為遙遠的絕響,曾經熱鬧的去處,在寂寞中漸漸消磨掉痕跡,現在的世界變化太快。雖然現在的鄉村再也沒有打油匠這個行業了,但打油匠們奮力揮錘的身姿還時時浮現在我的腦海,那渾厚的號子聲也經常縈繞在我的耳畔……

【作者簡介】

蘇其善,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銅梁區作家協會副主席,在《中國作家》(影視版)發表微電影劇本6部,有小說、詩歌、散文、紀實文學400余篇(首)散見于《散文選刊》《華夏散文》《小說月刊》《精短小說》《重慶文學》《中國魂》《大風詩刊》《重慶日報》《重慶法制報》《重慶政協報》《公民報》《重慶紀實》等30余家文學刊物和報紙副刊,多篇作品入選各類文學選本,多次獲得省級報刊文學征文獎,出版散文集《鄉村工匠》《追夢人》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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