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政壇遭遇“馬斯克沖擊”

近期，世界首富、科技大亨、美國“政府效率部”負責人埃隆·馬斯克高調“介入”部分歐洲國家政治事務，多次抨擊英國、德國領導人，并為右翼勢力“站臺”，引發歐洲多國不滿和國際社會高度關注。

抨擊現任政府，支持右翼民粹勢力

馬斯克就德國即將于2月舉行的聯邦議院選舉頻繁發表爭議性言論，在社交媒體上稱朔爾茨總理為“傻瓜”，施泰因邁爾總統為“反民主的暴君”。德國馬格德堡圣誕市場汽車沖撞人群事件發生后，馬斯克表示朔爾茨應“立即辭職”。他還對朔爾茨政府在移民、經濟和可再生能源等領域政策提出強烈批評，認為朔爾茨將輸掉選舉。另一個遭到馬斯克抨擊的是英國工黨政府。馬斯克指責首相斯塔默早年任檢察長期間在“打擊性侵團伙”問題上處置不力，是“國家恥辱”，認為斯塔默“必須辭職”。他還在社交媒體平臺X上發起“美國是否應從暴君政府手中解放英國”的民意調查。此前，馬斯克高調宣稱“英國內戰不可避免”，批評工黨政府以嚴厲手段打擊騷亂、監管社交媒體，稱英國是“警察國家”，并公開支持英民眾發起的“解散議會、提前大選”網絡請愿。

與此同時，馬斯克大力支持歐洲右翼勢力。他積極為德國右翼民粹政黨選擇黨辯護，否認其為極右翼政黨，認為“只有選擇黨才能拯救德國”。他同選擇黨主席魏德爾在X平臺舉行線上對話，表示德國主流輿論嚴重曲解選擇黨主張，認為魏德爾理性務實，呼吁選民摒棄對該黨的偏見，支持選擇黨。馬斯克還稱英國右翼政黨改革黨為“唯一的希望”，同改革黨創始人兼黨首、英國脫歐干將法拉奇在特朗普的海湖莊園深談，計劃為該黨提供資金支持，有媒體稱這可能成為英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政治捐款之一。

馬斯克公開對英國、德國等美國盟友發起攻勢，在歐洲各界激起軒然大波。不過，歐政界反應總體上比較克制，以言語上的指責、警告為主，并醞釀相關“反干預舉措”。

攪動歐洲政壇為哪般

一是加大同歐洲右翼民粹勢力的聯動，推動跨大西洋右翼價值觀合流。馬斯克在社會文化層面屬于保守派，拒絕多元文化，對左翼“覺醒文化”深惡痛絕。自收購X平臺以來，馬斯克多次公開支持歐洲保守右翼勢力，對歐洲建制派及中左翼倡導的“進步價值觀”不屑一顧，在社交媒體上頻頻點贊意大利總理梅洛尼等右翼民粹政客并同其熱烈互動。馬斯克憑借其龐大資產、X平臺和名人效應全力支持特朗普并助其贏得美國大選后自信膨脹，試圖通過支持歐洲右翼民粹掀起席卷西方的保守主義變革之風，將美國的“MAGA革命”在歐洲如法炮制，甚至推動組建跨大西洋保守右翼聯盟。

二是打壓歐洲建制派力量，替特朗普試探歐洲“底線”。2024年美國大選期間，英、德等部分歐洲國家建制派雖未直接批評特朗普，但大多以屈尊俯就的姿態感嘆美國政治的“衰敗嘈雜”，并不掩飾對特朗普的反感，一些英、德政要和歐洲主流媒體公開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哈里斯背書，對哈里斯繼承拜登歐洲政策的衣缽充滿期待。上述舉動難免引起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憤怒，認為歐洲國家建制派“干涉美國大選”。馬斯克高調打擊歐洲建制派不排除特朗普背后授意或默許對歐報復的可能性。馬斯克公開攪動歐洲政壇，亦有可能是提前為特朗普試探歐洲國家的反應，展示特朗普對歐洲主要國家的強勢姿態，讓歐洲為特朗普政府可能出臺高要價的對歐政策做好心理準備。

三是拓展個人商業利益，服務美國科技資本擴張。馬斯克作為科技大亨，所掌管的業務涉及電動汽車、航天、衛星通信、社交媒體等領域，歐洲是其拓展業務的重要目標。因歐洲堅持“監管先行”，重視發揮“布魯塞爾效應”，馬斯克有關公司在歐受到嚴格監管，歐洲也被馬斯克視作官僚主義、過度監管妨礙科技創新和商業進步的負面典型。馬斯克在德國電動汽車等領域進行了大量投資，但特斯拉在德國的超級工廠因環保組織抗議、勞資糾紛等遭遇經營困難；X平臺在歐洲受到未遵守歐盟《數字服務法》的指控，歐盟委員會威脅對X平臺開巨額罰單。馬斯克試圖通過支持歐洲右翼民粹勢力，輸出自由化、去監管的經濟理念，破解歐洲強監管、高福利的經濟治理模式，為旗下企業和美國資本在歐擴張創造有利環境。

四是彰顯科技資本能量，提升個人政治影響力和話語權。馬斯克旗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火箭曾為歐洲發射伽利略導航衛星、歐幾里得空間望遠鏡和赫拉小行星探測器；特斯拉電動汽車有助于歐洲推進能源轉型進程；“星鏈”技術曾為烏克蘭提供支持。助力特朗普成功當選總統并躋身內閣后，馬斯克對歐洲內外事務的影響力進一步上升，試圖更多參與歐洲地緣政治和大國博弈，不斷擴大自身利益。同時，特朗普執政團隊內部為爭奪總統垂青齟齬不斷，特朗普前首席戰略顧問班農近期同馬斯克圍繞技術移民和人才簽證問題爆發沖突，班農揚言要把馬斯克“趕出白宮”。馬斯克或有意通過“干涉歐洲政治”打造聲勢，擴大輿論影響力，提升在特朗普團隊中的地位與話語權，鞏固政治根基。

馬斯克在歐洲“攪弄風云”，試圖以技術、媒體、資本等手段影響歐洲內政，反映出科技巨頭影響地緣政治、推進政治思潮劇變的趨勢。同時，如果馬斯克的“科技資本操弄政治”模式在歐洲獲得成功，歐美民主可能被“釜底抽薪”，徹底異化為“科技富豪的資本游戲”。馬斯克公然反對歐洲建制派，對歐洲主流政黨也造成巨大心理沖擊。美國作為歐洲的安全保障提供者，卻公然否定歐洲建制派最為看重的西式自由主義價值觀和國際秩序，歐美價值觀的裂痕或將不斷擴大，從而蔓延至雙邊關系中的其他實質性領域。

（作者為北京外國語大學德語學院講師。本文為顧蘇主持的教育部青年社科基金項目〈24YJCGJW002〉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