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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調

2025-03-01 00:00:00王若禹
參花(上) 2025年3期

戲臺子上邊,角色與角色之間會生出些靜悄悄的情愫嗎?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但我不會。戲是戲,人是人。現在不是從前了。從前,人在戲班子里頭討生活;現在,我在戲臺子邊上工作,也還是討生活。我的師父和師娘都是演員。對,他們是戲里認識的。那場戲,《秦香蓮》,他們演的仇人。

喬鳳書是我師娘的第一個師父,也就是我的……我不知道,我繞不清楚這些,但師娘會說給我聽。喬鳳書原名叫作喬四,是個坤生。那年我師娘五歲,喬鳳書四十一歲。喬鳳書四十三歲就去世了,從前那個叫“百芳園”的戲臺子也就是從那時起改叫作“京韻流芳”。我師娘跟著“京韻流芳”長大,看著“京韻流芳”從只有幾十個演員的戲班子,變作盛得下幾百個座位的大舞臺。后來它落寞了,五百多個座位總是空掉四百個,臺下的一百號人東倒西歪。沒人愿意留下,也沒人把它收走。就這么空著。有一天又滿了,因為更多的人在生活,更多的人需要討生活。它不曾消亡,便平平淡淡地存在著。

我就是在它不溫不火的時候被招進去,做的臨時演員。那時,團里請一位老師給我們排戲,我管他叫師父。師父工老生。我的行當也是老生,我是個女老生,也就是坤生,跟喬鳳書一樣。可是我上得臺,卻唱不得戲,我是個跑龍套的。所以,我和坤生沒什么關系,和喬鳳書更沒什么關系。這個團里沒人知道喬鳳書,也沒人見過喬鳳書,除了師娘。

師娘是大青衣。大青衣的第一個師父卻是位坤生,這是師娘告訴我時,我產生的疑問。

“師娘,您打一開始就……您的行當就是青衣嗎?”

“是啊。”師娘說。

師娘的氣質確實像正旦,不像坤生。我看多了師娘的水袖和圓場,自然無法接受那樣一個人扮我日常的這副行頭。說真的,師娘實在是美。

師娘今年五十八歲,已開始輕微發福但是身段輕盈。每隔三個月,她雷打不動地去理發店燙一次發,一次一個下午。師娘說,對自己最大的一筆投資就放這兒了。師娘平日披肩發,一頭黑發服服帖帖,扮上妝時就全部盤到頭頂去,用勒得極疼的黑紗固定,一出戲演完又重新梳回披肩發。師娘手快。

“師娘,”我說,“喬鳳書老師她打一開始是教您青衣呢,還是教給您坤生的戲?”

“我不知道她是坤生,是他們給她開追悼會的那一天,我才知道。”

于是我問下去,師娘便告訴了我這整個故事。師娘喜歡說故事,用她本來的聲音,不是京白不是韻白,帶點家鄉口音。師娘四十一歲那年,就是在我被招進團里去的那年才剛剛懷孕。后面師娘就極愛說故事,說給我們這一群管她叫師娘的年輕龍套們聽。她的女孩,終是沒生下來。師父說,師娘原本脾氣極壞。

那天是師娘七歲那年的十二月二十四號,也是師娘這輩子記憶深刻的一天。那天過得極慢。太陽掛在天邊的一角,斜斜地傾灑著無窮無盡的橙色,仿佛永遠都不會西沉。

“我五歲就知道了這洋節,”師娘告訴我,“是我師父說的。旁人都不曉得這洋節。我師父就收過我這么一個徒弟,一點點大,寵得跟親生閨女似的。”

團里不過洋節,也沒人知道洋節。那天又不單休,晨功是鐵定要出的。到了排練廳,師娘意識到喬鳳書今天不在,她沒去多想。喬鳳書是個極愛生活的人。師娘記起連著兩年的這天入夜……也許是這天吧,反正有兩回,喬鳳書悄悄地潛入師娘住的地方,再用冰涼的手悄悄觸碰她的額頭,她立刻就驚醒了。

“四姨……”師娘說。

“四姨請你吃個蘋果。”

“為啥?”

“因為好吃。過節嘛!”

喬鳳書不說是什么節,她什么節都過,為此師娘一年四季里沒少吃水果點心。在那個年代,師娘的臉圓得像蘋果。師娘學的青衣,是一早就定下的行當。五歲的年紀小嗓子就出眾,還有一點,就是師娘生得漂亮。雖說這兩年她的瓜子臉圓乎起來,但還是漂亮。

“小丫,他們說,你得去醫院一趟。”那天,一個大些的孩子跑到排練廳里喊師娘。

“為啥?”

“喬鳳書出事了。”

“喬鳳書是誰?是四姨嗎?”

“就是你師父。”

天很冷,但是陽光極好。陽光灑在那輛搭了棚子的三輪車上,窗戶格子在墻面映出了一塊一塊的光斑。師娘怎么也忘不了那天的那束陽光,從天而降。

到了醫院,師娘問,“怎么沒見著四姨人呢?”

“喬鳳書死了。”一個細眉細眼的男人說道。那人叫吳平,是唱老生的,他真人沒有扮上相好看。他跟喬鳳書平日挺聊得來,喬鳳書跟每個人平日都挺聊得來。

“其實那時候,我不信師父已經死了,我總是不能把喬鳳書和四姨聯系到一塊兒去。”師娘說。

喬鳳書不算好看。

“四姨不好看,不扮上還好些。現在想想,四姨嘴大,高顴骨,確實不顯女相。”師娘說。

師娘當年還很小,很小的師娘弄不清喬鳳書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可是,她喜歡跟在喬鳳書身邊,每一個時刻都跟在她身邊。喬鳳書走路帶風,風里都是皂角的香氣。師娘曾以為那是花香。

“四姨,你真好看。”師娘說。

“我哪里好看?”

“你身上有花香。”

“哪有?噢,那是皂角味,好聞不?小丫你記住,你比我好看,很多倍。”喬鳳書說。

師娘五歲那年,一個叫“百芳園”的戲班子從縣城到鄉下演出。戲班子放飯,師娘聞著味就去了,一去就是一輩子,再沒回頭。師娘現在已經不記得從前的家在哪兒,也不記得親生父親的名字,甚至她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小丫都記不清。師娘長大成人才給自己取了個真正的名字——喬英,跟了她頭一個師父喬鳳書的姓。雖然團里的舊人還是管她叫小丫。

“叫什么名字?”喬鳳書問師娘。

“叫小丫。你叫什么名字?”

“叫喬四。你叫我四姨,我教你唱戲。”

喬鳳書的臉上涂滿油彩,陽光把它們曬得斑駁。那天,師娘聽了她的《穆桂英》。喬鳳書的嗓音洪亮,在老舊的擴音器當中一聲一聲地迸發,像滾滾而來的春雷。不那么好聽,但極震撼。師娘記住了喬鳳書高高的顴骨和涂成絳紅色的嘴唇。后面她卸了妝,她也一眼就認出她來。

“四姨。”師娘說。

“哎,小丫!”喬鳳書的聲音親切得很,不像旁人,又輕飄又死氣。

喬鳳書有時是個嚴師。

當年只有五歲的師娘是團里最小的孩子。團里本就沒幾個孩子,需要孩子的戲不多。其他幾個孩子都是半大小子,十歲以上的年紀,練得功,演得戲,干得活兒。團里養他們不算充數。

師娘剛進團里那會兒卻實在像個“養來充數的”,個兒頭看著只有別人的一半。除了演《秦香蓮》里被牽著到處跑的小孩,沒一出戲能演。可是,也沒人敢怪喬鳳書執意把她收下,團里一半的錢都是喬鳳書掙的。喬鳳書從省劇團出去的時候,沒人想過她會跑去“百芳園”討生活。“百芳園”當年雖說由縣里撥款,實則是個野生戲班子。戲班子里統共不到三十人,演老生的也拉胡琴,帶徒弟,跑龍套的也要天天給師父們打雜。師娘不需要干這些活兒,她只跟著喬鳳書練功、學戲。

每日六點鐘,師娘被喚起來出晨功,就是撕腿翻跟頭吊嗓子,其他人則是五點鐘。后來師娘也改成五點鐘了,只因那個唱老生的吳平說過一句,就小丫搞特殊。師娘只有五歲,可她懶得搞特殊。除非,喬鳳書就站在身邊。

其實喬鳳書很會打人,師娘也沒少挨打。喬鳳書只有一根竹條子,也是單為師娘一人準備的。那東西抽到師娘的小腿肚子上,呼呼生風。喬鳳書只打,不罵,甚至一副漫不經心的笑樣子,人看著心驚,師娘卻不怕。喬鳳書一直也控制不好力,一打一道觸目的青紅。

“打完了嗎,四姨?”師娘問。

“打完了。小丫,明兒能不能把詞都記住?”

“不能。”

“那么后天呢?”

“大概行。”

“記不住我可要打你!”

“好吧。”師娘說。

喬鳳書呵呵直笑,留了指甲卻粗糙又骨節分明的手掐到師娘的臉上。師娘喊,疼。

“別喊,我明兒帶你上城里逛逛,”喬鳳書對師娘說,“順便買兩套衣裳。”

“可明兒又不放假。”

“我沒有演出,我要出去,你跟著我。我說行就行。”

喬鳳書買給師娘的所有衣服到現在還是嶄新的。師娘把它們鎖著,沒事就翻出來望一望。師娘從來都沒穿過喬鳳書買的衣服,小時候她不舍得穿這些好衣服,還有她不想再聽到那個吳平說她“搞特殊”。后來喬鳳書去世,師娘一面努力地討生活,一面把喬鳳書送給她的東西往各處藏。然而等她又大了些,日子也好過許多的時候,已穿不上任何一件。師娘為此感到難過,好在她記得喬鳳書與她在一起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還有那些永遠少不了的水果點心,早就全部消化在她的胃里,很踏實。師娘本想再過些日子,就能把四姨留給自己的衣服穿在自己的女孩身上。師娘和我師父結婚后一直沒有生孩子。師娘四十一歲那年頭一回懷孕,卻在第六個月上意外流產,那是個女孩。而后師娘再不愿帶一個孩子來這個世上,就像喬鳳書。

喬鳳書和師娘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師娘有師父。師父不愛說話。師娘說,從前他們頂能吵架,從天亮吵到天黑,還趕上戲里頭演仇人。演完回去,便無話了。

喬鳳書去世后,師娘的日子開始變得極不好過。首先是因為窮,戲班子窮。前兩年,戲班子的光景變好是因為喬鳳書來了,后來光景變差是因為喬鳳書走了。喬鳳書沒個正經徒弟,只留下一個時年七歲的小丫,咋用都不合適。

“端茶送水的人多的是,至于燒飯這種正經活兒,老的比小的好用。她能干什么?上臺嗎?白添了一張嘴。”

“喬鳳書對她倒是好……就是啥都沒教,光是個花瓶。”

師娘躲起來聽著,不說話。

師娘開始挨餓。她沒什么怕的,她從小挨餓。沒有喬鳳書在身邊的日子,師娘倒是再沒挨過打。從前她只洗自己的衣服,現在她要洗很多人的衣服。有天她洗衣服,一盆水潑在地上,把下半截的褲子全都打濕了。她感到奇怪的是,腿一點也不疼。師娘把褲腿卷起來,看見裸露出的皮膚雪白,她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疼過。

夜深人靜的時候,師娘才記起自己最后一次挨竹條子,是喬鳳書去世前的兩個禮拜。那會兒師娘笑得沒心沒肺的,直笑到把淚珠掛在睫毛上。喬鳳書立刻就停了手:“你怎么了小丫?給我看看。”

“我沒怎么。有什么好看的?”師娘說。

“那一句,就那一句,明兒還錯不錯?”

“是哪一句?”師娘歪著個頭。

“玉——石——橋——斜倚把欄桿——靠,那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面瞧,啊——水面瞧……”

“你唱多了,”師娘說,“我只錯了后邊一句。而且,長的我不愛錯,我只錯那散板。散板這兒插一句那兒插一句,哪個記得住?這是四平調,我五歲你就教會我了。嗯……你頭一回為這個打我。”

“那么以后,我天天教你散板。”喬鳳書笑道。

“我才不要天天挨打。”師娘說,“我要學大段的戲!”

那天夜里,師娘病了,可能是炎癥引起的高燒,不知道燒到多少度,可是喬鳳書知道。因為她鬼使神差地就在那天夜里最后一次走進師娘住著的宿舍。于是她看到師娘沒有蓋到的小腿上,青一道紅一道淺淺的痕。師娘天天捂著不讓看,所以從沒擦過藥,用手一碰就往外滲水。喬鳳書愣愣地看了好久,她說:“小丫,我再不打你一下,從今天算起。你給我記著。”

“好吧。”師娘瞇縫著眼睛道。

“你為什么不跟我說,為啥不喊疼呢?你喊一下我就知道了。我真是天殺的,手重!”

“喊什么喊?我又不疼。”

如今團里沒人待見師娘,但是只罵,不打。師娘被餓得瘦了,一副一打就折的樣子。可她命硬,嘴也硬,就這么一天一天,她活得越來越有韌性,像喬鳳書手上的竹條。

喬鳳書不是個正經師父。原因是,她不會教戲,不會像其他師父那樣教。這是可以解釋的,她只有師娘一個,沒第二個練手的。師娘長到十四歲,那時團里的光景已經好起來,招了些與師娘一般大的學旦角的學生。師娘也遇到了她的第二個師父,而后她才開始正經學戲。

“我不覺得第二個師父教得好,四姨教得才好,”師娘笑道,“后來我結婚了,看到你師父開始帶學生,我也開始帶學生,才發現,把四姨對付我的那一套放你們身上,一個也帶不出來。你們真是笨!”

別的師父帶徒弟是從基本功開始,不用說壓腿撕腿,小翻側手翻是一天少不了;至于唱,那是由淺入深,由短及長。三個月啃下一段,用兩年時間學會人生中的第一折也算不得慢,慢工出細活嘛。

喬鳳書卻沒這個時間概念,她逮住師娘,大段的唱猛灌。“小丫,我會的全都教給你,我會的你全都要會。上臺就做個大青衣。記住,只做個大青衣。趁早,要趁早。”喬鳳書說。師娘聽不懂。

所以師娘的第一段戲,是跟了喬鳳書第二日就開始唱的,是梅蘭芳《貴妃醉酒》里的四平調。師娘那會兒不識字,喬鳳書唱一句她唱一句,喬鳳書擺一個動作她學一個動作。喬鳳書的要求極高,只要她看出來或是聽出來一丁點偏差,就請出她的竹條子。師娘學得快,喬鳳書就一刻不停地往下順。沒幾個月,什么四平調、南梆子,二六、原板、慢板……喬鳳書把戲拆得粉碎,她說,小丫,這是《貴妃醉酒》里的四平調;小丫,這是《霸王別姬》里的南梆子……戲,被打散了教,光教長的。

“好聽不,小丫?”每日喬鳳書對著師娘唱完一整段時,都會問。

“我不知道。你沒扮上。還有,為什么不教我西皮流水?流水才好聽,我天天聽他們唱都聽會了。”

“你都會了我還教什么?小丫,先啃硬骨頭,啃完了好上臺。”

師娘仍舊沒聽懂。

師娘的記性極好,不會教了后頭忘了前頭,師娘有自己獨特的忘性。戲被打散了學,每一句都不忘,串在一塊兒就忘得干凈。好在,過不了多久師娘又自然而然地把整段戲拼成了。“可惜我白挨過多少回打!”師娘笑著說。

師娘的日子是從十四歲那年開始順的。

帶著兩年練成的身段和滿腹的戲文,師娘終于開始學戲。雖說她到十八歲才登臺,比喬鳳書當年晚了八年。可是,師娘一登臺就是主角,她演上了大青衣。“京韻流芳”需要一個能挑起大梁的青衣,那人只能是師娘。師娘出落得溫婉大氣,唱腔身段無論放哪兒,都是明眼人看得出的醒目。喬鳳書教師娘兩年戲,由難到易教得凌亂,也不知她們倔強地啃過多少塊硬骨頭。可是從四平調到流水再到散板,師娘一刻也不敢忘。日子久了,它們長在了師娘心上。

“如果四姨活著,我十四歲,應該就已經學了很多很多的全本戲吧。而且,她早就想推著我上臺了。”

“你是像她的徒弟。”一出戲落幕后,唱老生的吳平說。

“像誰?”

“喬鳳書。”

七歲到整十四歲,師娘仍舊是團里“搞特殊”的一個人。戲班子里沒師父就等于沒娘,自然是最“特殊”的。不過,那時起師娘發現,唱老生的吳平沒有從前那么討厭了。他再不會把喬鳳書用來喝茶和漱口的搪瓷杯藏起來,然后攛掇著師娘到處找。因為擱在窗臺上的搪瓷杯已被團里的鼓師撿回去用,沒人知道那曾經是喬鳳書的。有時吳平還會問,小丫,過去的戲還記得多少?師娘說,一句都不記得。吳平會接下去:知道你沒忘,喬鳳書用心教的,哪能這么快就忘了呢?師娘不等聽完就轉身跑開了。

“吳平可憐我,”師娘說,“我看得出來。我不要人可憐,不過也沒事。團里不景氣,可憐也是有限的。不過是人人都叫我洗衣服,他不叫我洗衣服罷了。”

師娘模糊地記得很多東西,同樣記得吳平是個不算壞的人。師娘看到,吳平總是把她剛剛洗過的衣服拖出來,又洗一次,好好的衣服都洗爛了。師娘并不提醒他,因為多個人聊天挺好。

“喬鳳書,”師娘問,“她是個怎樣的人?”

“漂亮的人吧。”

“不,她不漂亮。”

“小丫,你到底想問什么?”

“講講你們的故事吧。”師娘說。

吳平小喬鳳書兩歲,他們是同輩人。喬鳳書在省里出名,吳平在戲班子里卻頂多唱二路。按道理他們沒什么交集。可是喬鳳書從省劇團出來,跑到“百芳園”,又重新拾起她的老行當,青衣。吳平喜歡她,雖然他知道喬鳳書看不上自己。反正,他又不會娶她,喜歡就喜歡著吧,吳平尋思。

師娘二十歲那年,認識了我的師父。我師父當年三十三歲,結過一次婚,他剛從外地某個劇團調過來。

師娘身邊不缺追求者,老的小的都有。可師娘是個鐵石心腸,只要男人靠近,她就滿身的刺。她像喬鳳書。喬鳳書是看著就滿身刺,雖然平時樂樂呵呵地跟人談天說地,卻沒人敢真的接近她。師娘正好相反,師娘周身的氣質很柔和,卻能精準地把戲文之外的一切談話掐掉。

“我知道,四姨不愿再找戲里人。”師娘說,“戲里的人天天在一塊兒,情情愛愛的不真實。可是,我又怎么去認識那不是戲里的人呢?所以,我想,干脆一個人過,我學我師父。”

然后她就遇見了我師父。師娘和師父結婚到現在小四十年。師父對誰都一團和氣,所以我實在看不出他對師娘的那份客氣是因為愛情。

“師娘,您和師父,當年是怎么認識的?”那時我十八歲,口無遮攔。

“戲里認識的。”

“噢,是愛情戲嗎?”

“不,是仇人戲。我演秦香蓮,他演那個沒良心的駙馬。”

師娘笑起來,我也笑起來。

師娘肯跟師父正經聊天,可能是因為,師父眼里只有戲,沒有生活。他專心向她討教,也尊重她的表達。那段時間,師父和師娘一會兒演仇人一會兒演夫妻,角色換得比變臉都快。戲里戲外,師父只跟師娘一個人討教,師娘也只有師父一個說話的人。

“喬英,你有過喜歡的人嗎?”師父問。師父正襟危坐,目光卻看向了別處。

“有啊,我師父。”

“你師父?”

“喬鳳書!她已經去世了,你不會認得她。那時候我才七歲。后面,就沒了。”

“哦,哦。”

“但是,現在我喜歡你。”師娘說。

師娘結婚時才二十一歲。我今年三十多了還沒談過對象。師娘對我說,不要找戲里的人。天天在一塊兒,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我身邊也只有唱戲的,老生小生青衣花旦,或者琴師鼓師,更多是跑龍套的。這是我全部的世界。

可能,唱戲的還是只能找唱戲的吧,誰讓他們天天在一塊兒呢!

十幾年前,師娘失掉她的女孩之后,她再不跟師父吵架,除非在戲里。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生出了哪些微妙的變化。

“師娘,”我問她,“當年,您是不是特別喜歡師父?”

“我說不上來,”師娘說,“但是,我喜歡他喊我喬英。”

喬鳳書從小學的青衣。她十歲登臺,十六歲那年靠改坤生出的名。乾旦和坤生擔得起一個時代的濃墨重彩,是過去的時代,喬鳳書的青年時代。

喬鳳書家兄弟姊妹八個,她排老四,沒有名字。她進戲班子之后叫喬四,十歲登臺之后仍叫喬四,工坤生唱出點名氣之后,還是叫喬四。直到后來,喬四被省劇團借去,與唱旦角的乾旦王云生臺上演一對佳人的時候,她才有了名字——喬鳳書。這名字不是她自己取的,是團里給的,為的是好登報。報上說,王云生與喬鳳書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時間盡人皆知。過段日子,報上又說,他們就要結為夫妻,一時傳為佳話。八年之后,報上登出了他們“感情破裂,婚姻隨之破裂”的消息,一時間又掀起滿城風雨。

喬鳳書沒有結過婚,她與王云生也不是一對璧人。報上這么說,只是因為愿意這么說罷了。她解釋過,沒用,她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給的。

“我不會再唱坤生,我要唱回青衣。”喬鳳書說。這便是她“離婚”的導火線。她要離開坤生這個讓她大火的行當,只因她要離開一段虛假的又盡人皆知的“愛情”。愛情?坤生和乾旦才能是一對。青衣,就沒用了。喬鳳書終于離開省劇團,有關她的舊聞卻在團里鬧了一陣又一陣。

喬鳳書去世后,她的新聞占了報上三個版面,所以她擁有了一次追悼會。追悼會雖然開在縣里,但是排場很大,放著喬鳳書《烏盆記》的唱段,《烏盆記》是老生戲。

“為什么不放四平調?”師娘問一旁站著的吳平。

“因為,她以前是坤生啊!”

“四平調是她頭一回教我的戲,為什么不放四平調?”師娘說。

“太亂了,太亂了……她是個女人,如果把兩個行當都弄到追悼會上鬼扯,哪個還知道喬鳳書是誰?!”

可惜,沒有人知道了,除了師娘。師娘所了解的有關喬鳳書的最后一點便是,她從前是位坤生。那年,師娘七歲。師娘沒有聽見吳平的解釋。她聽了一會兒音箱里正在放的坤生的戲,說,師父唱得好聽。

師娘說過吳平:“你一直都不知道喬鳳書是誰。”當時她氣極了。喬鳳書是她叫“四姨”的那個人,是她的第一個師父,真正的師父。喬鳳書堅韌得像竹,竹怎么會自我折斷呢!可是關于喬鳳書生前,師娘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七歲往后,師娘慢慢地想,慢慢地聽,才在成年之后把從前的故事補全。

喬鳳書不叫喬四,也不叫喬鳳書。她的行當是坤生,也是青衣,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臺上那個人,是她。她希望小丫成為一個大青衣,不被愛情左右,不被流言左右,不被人左右。還有,小丫叫作喬英。

喬英做到了嗎?我不知道。

(責任編輯 楊蕊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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