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就餐區”，教育激勵還是尊嚴失衡？

朋友給我發了兩張照片，顯示成都某中學設置“學霸就餐區”。照片上，餐桌上“學霸就餐區”的牌子赫然醒目，“學霸”們正津津有味地就餐。

我相信，學校的初衷是想通過多種途徑和手段來激勵學生們勤奮學習，尤其這個特別就餐區還為“進步最大的同學”留了位置，說明學校的本意是想讓每一個學生在學業方面不斷上進。但我依然覺得不妥，哪怕只有“一頓就餐獎勵”。

毫無疑問，這種做法是對教育公平原則的嚴重違背。教育公平不僅僅是受教育權、教育條件（學校、環境、教學設備）、優質教育資源等大的方面的均衡，也體現于日常生活中的細節，比如，課堂教學中，教師對學生的關注盡可能全面而非偏愛，還有教師在與每一個學生交往中的一視同仁，當然也包括了就餐的平等。這方方面面的平等，不只是權利的平等，更包括了尊嚴的平等。“學霸就餐區”的設立，顯然是有損這種尊嚴平等的。

當然，學校的用意主要還是激勵。然而，如果要激勵，那應該在德智體美勞各方面都激勵——不是說好了“五育并舉”嗎？既然有“學霸就餐區”，那為什么不同時有“特別善良就餐區”“特別健壯就餐區”“藝術拔尖就餐區”“熱愛勞動就餐區”呢？如果在實際行動中只偏重于對“學霸”的獎勵，那“全面發展”便成了空洞的套話，而“分數才是硬道理”。

即使設立了不同獎勵對象的“就餐區”，也不妥。吃飯，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怎么能夠因為某些人在某些方面優秀一些，他就擁有比別人更優越、更榮耀的就餐權呢？比如，如果一個孩子看見同學突然病倒了，趕緊背這個同學上醫院，這個行為無疑是值得表揚的，但若因此便讓這位善良的同學吃飯時坐在“助人為樂就餐區”，誰都會覺得別扭。就邏輯而言，“學霸就餐區”不同樣荒唐嗎？

如果說吃飯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那么學習則是人精神成長的內在追求——所謂求知欲、好奇心、創造性等，都是人之為人的天性。既然如此，一個學生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或突飛猛進，這結果本身就是對學習者的激勵。當然，也許對于幼兒園和小學低段的孩子來說，小紅花之類的獎勵還是有一些激勵作用的，但對中學生，如果還要靠外在的各種方式來激勵才能保持其學習動力，這很難說我們的教育是真正成功的。

“學霸”二字也讓我感到刺眼。教育，本來是充滿人性、尊重人性，也滋養人性的，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教育是人的靈魂的教育，而非理性知識和認識的堆積。……誰要是把自己單純地局限于學習和認識之上，即便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強，那他的靈魂也是匱乏和不健全的。”但是，當內涵豐富的教育只剩下“刷題”這兩個字的時候，學生便成了沒有靈魂、沒有情感的考試機器，“學霸”的誕生，“學渣”的出現，還有什么奇怪的呢？

所以，我希望不但“學霸就餐區”能夠取消，而且“學霸”這個詞也被掃進垃圾堆。

（摘自“鎮西茶館”微信公眾號，蘿卜葉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