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父親另類的愛

一直以為父親不愛我，直到自己創業，經歷了起起落落，才慢慢感受到父愛是多么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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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認為父親不愛我。鄰居家的孩子都可以坐在父親肩膀上騎脖梗，在父親背上騎大馬，可我的父親不但從來不讓我騎脖梗兒、騎大馬，甚至從來不會心平氣和地和我說說話。

他在鎮上一家皮鞋廠上班，負責跑業務。按說，跑業務全憑一張嘴，應該能說會道，可我的父親在家很少說話，讓我一度懷疑他的業務能力。仔細看，父親長得挺帥，國字臉，高鼻梁，眉毛粗黑，皮膚白凈。可他總是擰著眉，不茍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父親在家的時間少，我媽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務，沒時間管我，我就跟附近的孩子瘋玩。小時候我性格潑辣，上樹掏鳥、下河捉魚，比男孩子還淘氣，還經常跟人打架，沒少闖禍。我媽有些縱容我，說一個女孩子還能翻天嗎？我仗著學習成績好，越發膽大妄為。

記得有一次放學后，我在外面玩，又和一個男孩打架了。對方雖然歲數比我小，但個子高，比我有力氣，我拼了命也沒打過他，臉上、身上挨了好幾下。我氣急了，指著男孩吼：“你等著！”然后跑回家搬救兵，鞋都跑丟了一只。

誰知到家一看，父親居然回來了，正坐在桌邊喝茶。一見我蓬頭垢面一身泥，他瞪大眼睛問我怎么了。我冷不丁被他一問，在路上想好的告狀的話全忘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停地喘著粗氣。

我媽追問后知道了原委，當即跳起來要去找男孩家長算賬，父親吼道：“不許去！”我媽一愣：“妞妞都被人欺負了，為什么不去？都說好男不跟女斗，他們家兒子比我們家女兒還高大呢，怎么著都是我們占理！”

父親冷哼一聲：“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怎么不說妞妞年齡比他大？再說妞妞惹的事還少嗎？你看好好的衣服被她糟蹋成什么樣子了？你還慣著！而且明知道打不贏還硬上，這蠢勁兒就該挨打！”我吃驚地看著父親，心想：“你是我親爹嗎？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我媽還不死心：“就這么算了？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們好欺負？”父親堅定地一揮手：“不會！還是那句話，妞妞要再惹事，就該打！”我氣壞了，這是什么話！明明打架是兩個人的事，怎么就成我惹是生非了？我還有點兒看不起父親，一個大男人居然這么慫！

奇怪的是，那個男孩后來再沒跟我打過架。我也在知道了父母都“靠不住”后，不敢隨便跟人打架了。特別是遇上一看就不好對付的人，學會了繞道走，這樣雖然有點兒沒面子，但確實少惹了很多麻煩。

2

我上高中時，父親已經很少出差，當了鞋廠的業務經理。他下班后就在家讀書看報，我和他基本沒有正面交流，只有他皺著眉頭對我各種嫌棄：“吃飯不要吧唧嘴！”“說話別這么急，想好再說！”“把錯題裝訂成冊，有事沒事翻翻。只有直面錯誤，才能少犯錯。”……我默默聽著，有時連回應都免了，有事也只找我媽，和父親成了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一開始我媽還勸和勸和，后來看我倆總不在一個頻道上，無奈感嘆：“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犟驢！”

這樣的家庭氛圍讓我窒息，高考填報志愿時，為了遠離父親，我不顧我媽的淚眼婆娑，堅持選了離家很遠的一座北方城市。拿到錄取通知書后，聽到父親跟前來恭賀的人抱怨“學校是好，就是太遠”時，我暗自得意：不是嫌棄我嗎？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呀？看你以后嫌誰去！

開學前，父親和母親簡直成了搬運工，恨不得把超市搬回來打包讓我帶走。我第一次發現父親居然很會收納，把蓬松得像一床被子的大羽絨服，折疊幾下就變成了枕頭大小。他還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包土，用自封食品袋裝好，在我放在箱子里的衣服上壓個窩兒，一臉虔誠地把土放在窩里，對我說：“萬一水土不服，就拿點兒土泡水喝。”

我出發那天早上，父親照例去公園鍛煉身體，甚至都沒送我們去車站。我和我媽只好一人拖著兩個箱子上了出租車再轉火車，八爪魚一樣左沖右突奔赴新學校，累得一身臭汗。

到了學校，我跟著學長去報到，我媽由學姐帶著去了宿舍。等我辦完手續回來，我媽已經幫我把床鋪好了，得意地指著垂在床頭的簾子告訴我：“還是你爸想得周到，讓買了這個。你看這床簾一拉，就有私人空間了，多好！”我揉著酸脹的手臂忍不住腹誹：“他要是真想得周到，就不會買這么多東西，把我們娘兒倆都累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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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4年，我忙著學習提升自己，忙著做兼職體驗生活，忙著旅游看世界，生活多姿多彩。只是因為南北飲食的差異，每到吃飯時，我就特別想念家鄉的美食，臭豆腐、臘肉、虎皮豬蹄、醬牛肉……每次和我媽打電話，我都會一邊咽口水一邊說這些。讓我意外的是，過幾天，準能收到家里寄來的這些美味。

大學畢業后，我應聘到一家傳媒公司做策劃，干了兩年，有了一定的人脈，我決定自主創業，做一名自媒體博主。恰好趕上自媒體風口，一個好的文案閱讀量能超過10萬，流量費、廣告費都很可觀。我在能力范圍內給父母買了車，出錢請他們出去玩，成了親友口中最爭氣最孝順的女兒。父親卻還是一直皺著眉，不是說我沒個正經工作，就是說我不找對象。我懶得理他，索性做個漏風的“小棉襖”。

可有一天，父親突然跟我說：“你張叔失業了，能不能讓他到你那兒上班？”張叔以前是父親的同事，兩人是鐵哥們兒。他們供職的那家鞋廠是一家外資企業，后來外商撤資走了，張叔也失業了。我很驚訝，父親是出了名的萬事不求人，怎么突然跟我張這個口？父親的理由很充分：“你張叔年紀大了，不好找工作；他懂財務，你用自己人更放心……”但我覺得，他最后一句“你這孩子總是大手大腳沒個計劃，得有人管著”才是他讓張叔給我打工的真正目的。

在父親的極力推薦下，我只好聘張叔做了會計。張叔雖然不懂自媒體，但既會管賬又會做飯，還會搞衛生，而且閑不住，眼里總有活，請他一個人相當于請了會計、廚師加清潔工，真的劃算。

張叔入職兩個月后，有一天突然建議我買房：“現在房價便宜，我在周邊轉了轉，有個樓盤離高鐵站、地鐵站都不遠，你買套房，居住、辦公都可以。因為那個地段好，所以房價相對高一點兒。”我怕壓力太大，想買個偏一點兒、便宜點兒的。張叔不同意，掏出一張銀行卡說：“丫頭，你要是錢不夠，叔這兒還有10萬塊，你先用著。有了房就有了家，你就算是在這個城市扎下了根！”

在張叔的勸說和支持下，我買了房。有了房貸壓力，又欠了張叔的錢，我工作更加努力，帶領團隊轉戰短視頻領域，再次踏準風口，自媒體賬號很快在圈內小有名氣了。

樹大招風，網上開始出現一些對我的賬號不太友好的聲音。團隊里都是年輕人，大家血氣方剛，摩拳擦掌要和對方理論理論。我想起小時候我和鄰居家孩子打架，父親說的那句“明知道打不贏還硬上，這蠢勁兒就該挨打”，趕忙制止小伙伴們：“誰人背后無人說？與其勞心勞力和別人斗，損人不利己，不如做好自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一年后，我攢夠了錢要還給張叔，他卻不收：“丫頭，這錢是你爸的，你給他吧！”我難以置信：“怎么是他的？”張叔笑道：“不只這錢，就連我也是你爸派來‘臥底’的！”我當即呆住了。

原來，我自主創業后，父親不放心，既擔心我吃不好，又怕我不會管錢被人算計，就請張叔來幫我。買房的主意，也是父親出的。那張銀行卡里的錢，一部分是我這幾年孝敬他們的，一部分是他自己攢的。

聽張叔說明真相，我還是有點兒蒙：父親不是一直不關心我嗎？怎么會想得這么細？想起我去上大學時父親都不送我，讓我和我媽與一堆行李箱對抗，我心里就不舒服，覺得張叔是在故意美化我父親，于是給我媽打電話，旁敲側擊問起以前的事。

我媽告訴我，小時候鄰居家孩子后來沒再跟我鬧，是因為我父親去找過他；不準我媽為我出頭，是怕我因為有大人撐腰越來越無法無天、不知進退，以后吃大虧；我去上大學那天，父親就躲在我們小區的綠化帶后面看著我們上車，居然忍不住掉了眼淚……

“你上大學4年，他天天念叨，怕你吃不好。一聽你在電話里說想吃什么，就買了食材給你做，然后寄給你。他還帶了個徒弟，就是你張叔，菜做得也挺好。”我這才反應過來，難怪張叔做的菜很合我的口味，原來是我父親教的！

在我媽的碎碎念中，我仿佛看到了父親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也把從小到大的事全想了個明白：果然父愛如山，看似冷漠的背后，藏著他深沉的愛！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