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探花”王文治的誤讀

摘 要：樂山市博物館館藏二級文物《工筆花鳥圖冊》為清代女畫家惲冰作品，在其流傳過程中，一度被清代書法家王文治家藏。由于畫作精美，它曾作為其孫女習畫的范本教材。王文治多次為畫作題跋，且曾誤認了畫作的作者。十二幅畫作、十二個題跋為我們展現了畫家與書法家穿越時空的一場審美對話，以及書法與繪畫的藝術碰撞。

關鍵詞：王文治；惲冰；《工筆花鳥圖冊》

2023年3月，樂山市博物館開展了“嘉風雅韻”臨時展陳，以館藏作品清代女畫家惲冰《工筆花鳥圖冊》為主展品。惲冰，字清淤，號浩如，別號蘭陵女史，亦署南蘭女子，為惲壽平族玄孫女。惲壽平（1633—1690），江蘇常州府武進縣人，清代著名畫家，并兼工詩書，人譽“毗陵六逸”之冠，名盛一時，為清代院體花鳥的正宗。惲冰存世的作品有《蒲塘秋艷圖》《華春雙艷圖》《南山佳色圖》《紫藤月季圖》《紫霞朱帳圖》，現藏于故宮博物院；《春風鵒圖》藏于上海博物館；《南山秋艷圖》藏于廣州市美術館。樂山市博物館館藏的《工筆花鳥圖冊》于1963年由樂山市有關部門征集，后交由樂山市博物館保管，共有（絹本）24頁。其長24.3厘米，寬24.5厘米，附書法家王文治題跋。

惲冰自幼受家風熏陶，在惲壽平的影響下，繪畫無論題材還是技法，都有文人畫的氣韻。她的花鳥畫設色清麗冷艷，布局隨性恬靜，工整細秀，創造出一種明麗淡雅的風格。惲冰的繪畫重視寫生，其多變的用筆，以墨、色完成的畫面形象，逼真而生動，頗能傳達花卉植物秀潤舒展的情致。

畫作左葉附有書法家王文治題跋十二幅。王文治（1730—1802），字禹卿，號夢樓，乾隆時進士，曾任翰林院侍讀及云南臨安知府，之后解官返鄉，遠離仕途。王文治生平以書法著稱，早年間練習書法受前輩笪重光影響較深。楷書技法主要學自褚遂良，行書草書學自王羲之。就王文治流傳至今的書法作品，可以看出其對于笪重光與董其昌書法風格的繼承。他平日喜用淡墨，以表現蕭疏秀逸之神韻；書法用筆規矩而灑落，結構緊密內斂，字體恢弘大氣，著有《快雨堂題跋》《夢樓集》《論書絕句三十首》等。作為乾嘉時期帖學代表人物，王文治的風流與才情獲得朝野的首肯，有“天下三梁，不及江南一王”的說法，更與同時期的劉墉并稱“濃墨宰相，淡墨探花”。

惲冰、王文治雖都為清朝人，但并非生活于同一時期，惲冰早于王文治。那么兩位的畫作、書法又為什么同存于一本畫冊呢？且王文治又是如何辨別了該畫為惲冰的作品？通過對題跋文字和畫作、作家的辨認，筆者做出了一些辨析和推斷，認為王文治對惲冰畫作的辨識經歷了一個從誤讀到確定的過程。

在前三幅的畫作題跋中，王文治僅對畫作本身的圖像和韻意作詩抒懷。在第四幅畫作中，王文治在“一簾新雨后，滿架秋風清。閑立空庭院，微香含露生”詩后又加上詩題“題新羅山人畫舊作。”文中的新羅山人即華嵒（1682—1756），字秋岳，福建臨汀人，擅畫花鳥、人物、山水。華嵒的花鳥畫脫胎于惲壽平，山水取法元人及唐寅，人物師法陳洪綬、馬和之等，作品“文質相兼”，是揚州畫派的代表人物。筆者認為此處題跋可能是王文治誤認了畫作作者，或者可能是轉錄題過新羅山人華嵒作品的舊句于此。但隨著王文治的深入鑒賞，他逐步發現該畫作的作者應另有其人。在第六幅作品中，王文治在題跋中寫道：“簾前種小草，含露自芬芳。日午和風靜，游蜂細逐香。寫花卉自南田為最，由元人勾勒中化出，閨秀中能有此筆氣，可謂衣缽相傳者也。文浩記”。從該題跋中可以看到他確認了該畫作是女畫家的作品。經過對畫冊的研究比對，在圖冊的最后一幅畫作中，王文治題跋：“余家藏此冊久矣，茲因女孫玳梁學畫偶為識之”，由此，可以推測該畫作此時應由王文治家藏，并被其孫女作為范本學習作畫，王文治發現后作了相應的題跋。但是，他是否確定畫作為惲冰所作，從題跋中還無法完全判定。但畫作中有惲冰的印鑒，應該可以成為其辨認的依據。

不過，通過對王文治書法的多次鑒別，筆者認為從書法的整體書寫效果、部分的墨色表現和個別文字的書寫方式來看，還有一種可能性，即該冊頁的文字題跋部分為民國以后的作品——時人將畫頁與托名王文治的題跋進行了新的裝裱，最后形成了我們眼前的這本圖冊。

本文系四川省研學發展旅行中心項目“博物館研學課程開發與實踐研究——以樂山市博物館為例”（YX23-31）、西華師范大學“四川石刻藝術研究”科研創新團隊（CXTD2017-14）研究成果

作者 陳倩：西華師范大學檔案館副館長 李浥：西華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