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組詩）

巴丹吉林海

一杯酒

可以治愈抑郁和春天

擊缶而歌

一條魚游回了海子

怒吼的雅魯藏布江

在巴丹吉林變成了144個寂靜的海子

深藍色的湖面

是一種一碰就叫的疼痛

單支的蘆葦

你在哪里啊

落單的云

是不是變回了羊群

一截清醒的黑暗里

我聽得見你的歌聲

看不見你的臉

三月，虛構的春天

該怎樣說出一個春天的遲疑

沒有一棵草返青

沒有一朵野花盛開

淺緩的斜坡上

樹長成波浪的形狀

遺落的螺絲讓大地生銹

一定有什么環節悄悄散開

突如其來的沉默有很多種原因

有時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

有時是年幼的駝羔

守著倒下的母駝

誰也勸不動

一截空韁繩的往事

是一聲嘶鳴

在北方、在春天、在無人的曠野

還是要走得慢一些

讓風把世間的苦都吹一遍

雪一邊下，一邊融化

風一邊吹，一邊流淚

古居延澤

總會有這樣的時刻———

大海走遠

船和大魚擱淺在地平線我從古居延澤的沙礫中撿起一塊石頭因為它需要深呼吸

風———

占滿每一個空隙

鷹———

讓漫天的沙成為淚水

高遠的天空下

我們輪番與時光合影

仿佛這聳立的梭梭烽燧會燃燒起來

向昨天通風報信

巴丹吉林廟

七有七佛、七報、七傷、七覺

七只羊馱著磚石

建起一座廟

雨落在湖面和沙漠上

聲音是不一樣的

對一塊石頭吐露心聲

唱歌如同誦經

聚攏的塔，流云的沙

每一粒沙都是蒼生的舍利

如果你剛剛點燃一盞燈

請忽略旁邊低下頭的那個人

一只駱駝離開駝群

不再需要苜蓿和白糖

不再需要愛撫和負重

孩子們也足夠多了，子子孫孫

變成一支新的隊伍和更新的隊伍

剩下的時間，它要獨自走

往陌生的地方走，往黃昏處，落日處走

它帶著空扁扁的峰袋走

帶著殘破的牙床走

帶著反芻的記憶走

一直走，直到

以新的面孔，回到隊伍中間

正北方

我承認北方的冬天含著烈酒

一些鳥朝遠處尋找神的塔尖

犀利的石頭

把黑夜掏出來生火

孤獨的人

寫下駱駝眼里的靜默

廣闊的北方變成一首詩

被某個時刻朗讀

永恒的時間里，我和我的北方

變成一幅素描

我們面呈炭色

等待一場暴風雪的到來

那個一直在戈壁上行走的人

他懷抱一只羊羔

像緊緊抱住了人間

初生

一開口就要說抱歉

到來得太晚，離開得太早

我對人間滿懷歉意

心真慌啊，越是挽留

流逝越快

沙漏一樣從細腰處不停的往下落

我把黑夜當成白天過

把冬天當成盛夏

迫不及待的開放、凋謝

把今天當成明天

皺紋和白發啊

能不能再快一些

衰老時我把離開當作初生

我有嬰兒般新鮮的牙床

過得像個孩子

【作者簡介】白愛琴，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文藝志愿者協會會員，出版有詩集《若輕的玄機》《日常的河流》，長篇報告文學《護邊額吉》，現居內蒙古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鎮。

責任編輯：王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