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鄉村“戴帽子”中學初中畢業時,我們班的十三名同學,一人亡故,一人成婚,兩人回家修理地球,其他九人順利進入藕塘中學繼續念高中。語文老師范耀年臨別叮囑,說我們是全公社的九顆種子,一定要開出九朵花。
我所巴望的藕塘中學,并非如想象的那么有排場、那么闊氣,它與我此前就讀的土墻草頂的學校比,只是多了三排低矮的青磚黑瓦房。時值正月,瓦溝里殘雪尚存,枯草在寒風中搖曳,參差的屋檐上懸著尺把長的冰凌。盡管如此,入學的那一天,我還是激動得不行,站在校門外抬頭仰望,絲絲寒云在雪后的天空上游蕩,更襯托出蒼穹的明麗、高遠。多年后,我讀劉震云的小說《塔鋪》,感覺他寫的就是我的藕塘中學。
臭蟲
我們高一新生的宿舍,一溜貫通式五間,怎么看都像衣衫襤褸的老人,從而招來許多麻雀在這里做窩。午休時一只只嘴里叼著蟲子的老麻雀,慌慌張張地從破窗戶飛進飛出。那些躲在窩中的小麻雀聽覺特好,好像能捕捉到鳥爸爸、鳥媽媽回來的信息,只要黑影倏忽一閃,便爭先恐后地探出小腦袋,嘴張得一個比一個大,叫得一個比一個歡。我們一干人仿佛就住在鳥巢里。
那些忙碌的老麻雀,還懂得“鳥德”,它們一般不會在屋子里拉屎。那些龜縮在窩里的小麻雀,啥時候想拉就拉,突然憑空落下一坨穢物,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坨穢物落下,根本不遵守規律,害得我和同學們去上課之前,都得扯一塊塑料薄膜把床鋪和碗筷給蒙起來。讓我們有點兒興奮的是,偶爾會從屋頂上掉下來一兩只光禿禿的小麻雀。這些還不算啥,頂頂討厭的是鬼頭鬼腦的臭蟲。
臭蟲、跳蚤和虱子在那個年代的鄉村很常見,它們寄居在鋪草、被縫和衣褊里,神出鬼沒,捕捉起來十分費勁。臭蟲的名字真沒起錯,用手捏死一只,無論你怎么洗,都難以去除惡心的腥臭味。
同學夏家財給臭蟲起了一個形象的外號“扁將軍”,聽上去像是威武中夾帶著諧謔的小蟲子。我們喂養了它們兩年,它們也跟我們打了整整兩年的“游擊戰”。前年我回到闊別半個多世紀的母校,有人重提“扁將軍”的大名,大家都沉默了——小個子夏家財已走了兩個多月。
住校的第一個夜晚,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大家都將自己包裹得像粽子,寢室內的氣氛仿佛一潭死水。夜半時分,不知是誰驚呼“有臭蟲”,頓時所有的同學都一骨碌爬起來,有的在身上胡亂抓撓一氣,有的開始擎燈尋找,是討厭的臭蟲幫大家找到了共同的話題。第二天早晨,沈培銀同學最先發現秘密,原來我們睡的高低木床的縫隙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污漬。對此大家并不陌生,那是臭蟲的排泄物。這也難怪,寒暑假期間,那些靠吸食窮學生血液生存的臭蟲斷了糧草,身子瘦得比紙還薄,隨著我們的到來它們的嗅覺被重新喚醒,終于可以饕餮一頓了。一只只撐得像血紅的小圓球,其中個頭大一點的無法再回到細縫里去。
我們寢室用的是煤油燈,是用墨水瓶改裝的,掛在床頭的釘子上。有的同學被臭蟲咬醒之后,翻身下床點亮煤油燈,把燈芯挑長,用火焰沿著木床的縫隙燒臭蟲,難聞的氣味頓時彌漫了整個寢室。其實這不是我們的發明,在入住時我就發現木床所有縫隙邊緣都留下燒過的痕跡。不知是誰編了一首順口溜:
臭蟲臭,臭蟲忙,
臭蟲專咬讀書郎。
夜夜端燈逮臭蟲,
瞌睡打在課堂上,
老師莫怪我誤時光。
如今回想起來,不覺莞爾。那莞爾里,有我們曾經的無奈、辛酸和青春的活力。
不單寢室的高低木床,教室里那些歪歪扭扭、齜牙咧嘴的課桌上也有臭蟲。夏天的我,將兩只裸露的胳膊搭在課桌上,不一會兒工夫,胳膊貼著桌面的一側,就會奇癢無比,皮膚上留下一個個針尖大的小紅點。我朝課桌縫里瞅瞅,一只干癟的大臭蟲潛伏在里面。我將計就計,將指頭橫在桌縫上,做來回移動狀。躲在暗處的臭蟲,哪里肯放過這好機會?它來來回回在桌縫里奔波,我慢它也慢,我快它也快,直把它戲耍得疲于奔命,再也沒能吸到我的鮮血。
后來我發明了一種捕殺臭蟲的絕技,從商店里買回一盒大頭針,以手指為誘餌,把藏在桌肚里的臭蟲引誘出來,照準它的扁扁的身子就是一針,命中率高達百分之百,一扎一個準。不久,在課堂上扎臭蟲的絕活,便在全校普及開來。
體育老師
藕塘中學有兩位體育老師,一位姓潘,一位姓王。潘老師頭發已經稀疏、花白,臉膛紅而飽滿。今天回想一下,那種紅是運動型人才才有的健康紅。王老師正當盛年,比潘老師高出一個頭,用現在的話說,天生一副魔鬼身材。王老師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一身運動裝束,留著中分發型,給人留下干練、瀟灑的印象。不知“熱粘皮”肖華海同學從哪里弄來的情報,說王老師的家在縣城,他老婆也是一名體育老師。
我是體育課代表,自然跟王老師走得近一些。王老師之所以指定我當體育課代表,是因為我手榴彈投得遠,在全縣中學生運動會上拿過名次。其實論身體素質,我遠不如鎮上那些吃商品糧的男同學,他們的身體發育得早。但我有我的優勢,我過早地參加生產隊勞動,爆發力比他們好。
在藕塘中學讀書的同學大多是農家子弟,若把他們放在生產隊,一個個已經是壯勞力了,可父母還是省吃儉用供他們念書,圖的是跳農門,將來能夠拿到硬本子,吃上商品糧,再不濟畢業后也能在大隊部謀個差使。因而我們對上不上體育課無所謂,能躲則躲,能逃則逃。每周兩節體育課,我把全班五十八名同學領到學校東邊的土操場,一會兒溜走一個,一會兒又溜走一個,像黃鼠狼看雞,越看越稀。年輕氣盛的王老師看不下去,讓我把他們都“請”回來,我只好一趟趟在教室、寢室與土操場之間來回奔跑。
一天,我跟王老師坦白說,這個體育課代表我不想當了,讓他重新物色人選。王老師怔怔地看著我,又拍拍我的肩膀,體貼地說:“別人犯傻,你也跟著犯傻?體育是冷門課程,說不定將來對你有大用。”那時候我還不諳世事,弄不清“大用”是什么用,就這么稀里糊涂當了兩年的體育課代表。
王老師的話沒有說錯。高中畢業后我參軍入伍,在一次全團軍事技能比賽中,我拿到了手榴彈投擲第一名,為我后來的提干和再后來娶到城里的老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我不止一次去過王老師的宿舍,單間草房,室內收拾得挺整潔,幾只裝在網兜里的籃球、排球和一副羽毛球拍子掛在墻上,桌子上常常擺著一盤未下完的象棋。
教體育的王老師不用批改作業,家眷又在縣城,有的是時間鼓搗象棋。找不到對弈者,他就把燒開水的校工小貴子拽過去。小貴子是半根筋,車馬炮都認不周全,一腦子糨糊,怎么教都學不會,被王老師給攆走了。于是他又收我做徒弟。我的心思哪在棋盤上?我常常走神。王老師無可奈何,讓我回教室看書。
我最后一次跟王老師下完象棋,離開他的宿舍時,他塞給我幾張飯菜票,叮囑我目光要放遠一點,早晚要跑跑步、拉拉單杠。有時王老師領著我跑步,他兩腿修長,步履矯健,步幅與身體的比例恰到好處。我完全是瞎跑一氣,很快就把力氣耗盡了。王老師知道我肚子里缺少油水,邊跑邊將一張五角錢紙幣塞給我。
藕塘中學前面隔著一條河就是令狐山,山上有一座宋代古塔,是小鎮七景之一的“塔影橫潭”。我們這些農家子弟住校、吃飯都成問題,哪里還有閑情逸致去觀賞景致?所以很少有人涉水去爬一座無用的山。
那是秋天,我帶的干糧吃完了,沒錢買飯菜票,就約夏家財同學到令狐山割草賣給鎮上的一家洗澡堂。黃昏時分,我們挑著草下山時遇到了王老師。同他結伴而行的是一個年輕標致的女子。王老師顯然沒有發現我們,與那女子手牽著手往山下走,兩個人的親昵狀,連我這個情竇未開的傻帽都看得出來。夏家財一口咬定那女子是鎮供銷社的營業員。我因接受過王老師的飯菜票和五角錢就替他辯護,大意是他們也許是朋友,王老師不是那種人。夏家財朝我咧咧嘴。
這件事就像一道云煙飄過去了。不久我們寢室發生了一件詭異事件。
那段時間,天老是下雨,本來就濕漉漉的寢室泥土地面一走一滑溜。一天晚上熄燈就寢之后,同睡一張高低床的兩位同學打鬧,誰也沒有想到,震動的高低床的四條腿咕咚一聲陷入地下,將上鋪的那位同學拋了下來。大家以為是地震,個個抱頭鼠竄沖向室外。這一跑一叫,驚動了學校所有的人。老校長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對著陷坑看了又看,吩咐校工找來了一把鐵鍬,大家輪番掘地。這一折騰,從陷落的地下挖出幾根銹跡斑斑的人骨——原來地底下是一座墓室。
消息傳得飛快。周末我回家拿干糧時,失業的風水先生韓一卦向我打聽古墓的事,他聽后咂咂嘴,又咂咂嘴,神秘兮兮地說:“不是我嘴臭,我以前就說你們學校要出幺蛾子,看看,實現了吧?”韓一卦的話,我并未當真。他說過的許多話,像塵土和草屑一樣都被風刮走了,連個氣泡都沒冒。
高二上半學期,燒開水的小貴子早起去土操場跑步,發現一個年輕女子吊死在操場邊的一棵歪脖子槐樹上。當天上午,王老師被一輛警車帶走了,他再沒有回到我們藕塘中學。
改名
那時鄉村的孩子一般念書都比較晚,我的高中同學中有的已經成了孩子爸爸了。一幫青年男女整天混雜在一起,不鬧出點動靜來,那才叫不正常呢。
我們班的班主任是教政治課的季老師,轉業軍人,平時扣子扣得嚴嚴實實的,整天板著臉,他那兩片薄嘴皮子相當鋒利,本來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經他一分析、一歸納,七七八八,芝麻就變成了西瓜,因而同學們見了他都打怵,能躲則躲。盡管如此,高一下半學期還沒結束,忽樹青和郎再俠因戀愛又向前跨了一小步,被開除了學籍,掃地出門。
季老師高估了殺雞儆猴的威力。他的學生就像小滿節氣之前地里的麥子,正處在灌漿的成熟期,原始的欲望與躁動是難以捂住的。高壓之下,一些戀情悄悄地轉入“地下”。這主要是小鎮上那些吃商品糧的走讀生,他們心理成熟得早,活動空間和自由度比我們住校的農家子弟大多了,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后顧之憂,畢業后好歹都能找到工作。譬如那兩個被開除學籍的同學,不僅已結婚生子,還分別在食品站和蔬菜隊上班,時不時抱著孩子來校園會會他們的老同學。季老師借此敲打我們,跟我們大談紀律、理想、前途,但這形同開槍射擊打的是空包彈,有響聲,卻撂不倒一個“敵人”。
譬如諸克勤。她是我小學和初中同學,還跟我同桌幾年,她的學習成績是馬尾穿豆腐——提不起來。大家背后叫她“老窩底子”——家禽孵化時,最后一只啄破蛋殼的小雞或小鴨——好在她一出生就拿到了吃商品糧的硬本子,學習成績好與壞,對她無足輕重。
人說女大十八變。念小學時的諸克勤長相并不出眾,然而到了初三后半學期,仿佛女孩子最好的她都具備了。她身材窈窕,肌膚白皙,一根烏黑發亮的獨辮子長及蜂腰。說她是我們藕塘中學的校花,沒有誰持反對意見。
一天晚自習下課,“老奶奶”陳德林同學繪聲繪色地向我透露:“聽說諸克勤談戀愛了。”我問:“那個人是誰?”“老奶奶”用肩膀碰了我一下,問我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賭咒發誓說不知道。“老奶奶”又碰了我一下說:“還有誰?高二班的趙金球。”
趙金球我當然熟悉,區委書記趙克勤的大公子,牛高馬大的大個子,但學習成績跟諸克勤一樣不好。沒過多久,季老師上課點名時,原先的諸克勤變成了諸梅芳。不知改名內情的全班同學,齊刷刷地將目光聚焦在諸克勤——不,是諸梅芳同學身上。此時此刻,我發現與我一座之隔的她,臉紅到了耳后。關于諸克勤改名的傳言,在背后形成了一個個小旋渦,其中一種說法是,諸克勤已經成了區委書記趙克勤的準兒媳,為了避諱和未來的公公重名,家人讓她將名字中的“克勤”改作“梅芳”。
傳說諸梅芳談戀愛的事,班主任季老師不可能不清楚,然而他卻選擇了沉默。沉默的結果是,諸梅芳從一開始的害羞、躲避,后來發展到遲到、曠課,甚至大大咧咧地與趙金球出雙入對。我們班上的女同學開始看不慣,撇嘴的有之,斜視的有之,一根根手指在諸梅芳的后背上戳出許多無形的窟窿。然而,當區委書記趙克勤來了我們學校之后,她們便及時掉轉船頭,一個個都跟諸梅芳好上了。
一晃,高中兩年的生涯結束了。離開藕塘中學后的第二年,身在軍營的我,收到同學石家柱的來信,方知趙金球剛走出校門不久,就被推薦上了鐵道學院,他和諸梅芳曇花般的愛情隨之終結,諸梅芳又將自己的名字改了回去。
直到如今,我再沒有諸克勤同學的任何消息。
食物
食物是一個年代的良心。假如這話沒毛病,那么食物匱乏,想必是什么地方出了不該出的紕漏。回味高中兩年,我的胃是最清楚它的遭際,或者說我的胃是最有發言權的。許多年后,只要我們那屆的同學聚在一起,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食物。
藕塘中學有一個大食堂,但和我一樣的農家子弟因買不起飯菜票,只能自帶干糧解決肚子問題。我們班與我同是鄉下來的三十多位同學,星期六傍晚下課鈴聲一響,紛紛作鳥獸散,趕夜路回家拿食物。章洪昌、章洪文兩兄弟和趙福國路程最遠,他們常常會放棄最后一節課,跟流星似的往家里趕。
一到星期六晚上,我母親定會烙一塊白面餅扣在鍋中等我。當她遠遠瞧見一晃一晃的手電筒光從黑黢黢的豆青山上下來,習慣性地從醬缸里挖一勺老豆瓣醬抹在烙餅上,我還沒有進家門,熱乎乎的烙餅便塞到我的手里。每次我只能背過身子吃,吞咽時發出輕微的哽咽聲。我曾提出退學,母親卻說:“屋檐底下的麻雀和燕子還知道往高處飛哩。”只此輕輕一句,羞得我無地自容。我帶的干糧通常是雜面饃、死面餅、窩窩頭和鍋巴。鍋巴雖然能夠久放不壞,但我家做純米飯的次數不多。每到周末,母親就會提前從親戚家把鍋巴搜羅來,湊夠我一到兩周的伙食。
學校里有個專門燒開水的爐子,午餐買一分錢的開水泡鍋巴,就能把肚子問題給解決了。管開水爐子的校工小貴子,綽號“愣頭青”。此人頂頂瞧不起鄉下學生,舀開水沖泡鍋巴時,故意克扣水量。你要是嫌他給少了,他要么裝作沒聽見,要么舀一大瓢,高高舉起往你的搪瓷碗里倒,把鍋巴沖走,作為對我們不去食堂打飯的懲罰。
食堂里的飯菜也不是好吃的。農家子弟除了缺錢,還得遭趙師傅的白眼。你們不是自帶干糧嗎?那好,打菜打飯的勺子握在他的手里,隨便抖幾下,就會讓你們吃不飽肚子。這個趙師傅可是有來頭的,據說是大領導的堂兄,連校長都讓他三分。你不是克扣窮學生的飯菜嗎?有同學就扒他的隱私,三扒兩扒,還真的給扒拉出來了。大家背后瘋傳,別看趙老頭像個男人,其實是個二尾子(方言,兩性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說趙老頭是二尾子,開始我也不大相信。一個高高大大的老男人,怎么會是二尾子呢?可能是有同學故意壞他的名聲。“你見過他上廁所嗎?”陳德林一臉壞笑看著我問。之后,我開始留意觀察趙老頭。我觀察了很久,還別說,趙老頭上廁所我的確只見過一次。那是在上課的時候,我跑回寢室拿圓規,看見他提著褲子鬼鬼祟祟地從女廁所出來。后來再看他的那張燒餅臉,下巴上沒有一根胡須。那一刻,我興奮得真想大叫幾聲。
諸克勤改名之初,一度在同學中受到了排擠和冷落,幾乎沒有人愿意跟她說話,她像一只落單的孤鳥。有一天我去食堂打飯,排在她的身后,她一轉身,主動把我的搪瓷碗拿過去,替我打了一份飯菜。那是我在藕塘中學享受到的一頓好飯。
在相伴兩年的藕塘中學吃罷最后一頓餐,成績好的同學都把飯碗給砸了。面對大學停止招生的我,一想到要重新回到生我養我的屋檐下,等待我的是鋤頭、鐮刀、扁擔和父輩使用過的木犁,鼻子就一陣陣發酸。
走出校門那天,我還像來時一樣,抬頭仰望蒼穹。如洗的藍天依然高遠,但我分明覺得它是不屬于我的……
【作者簡介】許俊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散文集、長篇兒童小說和非虛構作品十五部。大量散文作品被《新華文摘》《散文海外版》《散文選刊》等轉載。作品入選《新中國70年優秀文學作品文庫·散文卷》等權威選本。曾獲安徽省文學獎、全國第二屆大自然原創兒童文學長篇小說獎等多種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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