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半天,洪平國還是決定去醫院門口等。不出意外的話,21:00后,蘇枕就下班了。和她一起的,肯定還有宋惠玉,蘇枕最要好的閨蜜。她們一起考上衛校,一起分配進同一家醫院、同一個科室上班,好得跟一個人一樣。
三個月前,洪平國住院就診,認識了護士蘇枕。當時他還在睡,蒙眬中聽到一個聲音:“先生,測體溫啦。”睜開眼睛,看見一雙烏黑得像能倒映出宇宙的眼眸,潔白護士帽的映襯下,那張臉嬌俏無比,帶著職業女性的干練,他一瞬間便愛上了她。
洪平國知道了她叫蘇枕。她的出現,讓他感覺住院是如此的充滿期待,一到醫生查房時間,整個病房仿佛亮堂起來。通過旁敲側擊,他了解到蘇枕的更多信息。醫院下達出院通知書,他沒理由延長住院時間。出院的時候,他買了一大籃水果,到護士站表示感謝。蘇枕和宋惠玉站在一起,一個雙眼含笑默不作聲,一個大大咧咧地接過水果籃說:“我們對每個病人都是一樣的,小帥哥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客氣。”一個護士逗趣說:“可能他就是送給你的!”洪平國被點破心事,有點慌亂,說著“謝謝”趕緊離開。
雖然出了院,洪平國的魂卻留在了醫院內一科。他找理由再進醫院,只為了見蘇枕一面。更多的時候,他根據內一科的排班表,計算蘇枕上下班時間,守候在醫院門口,坐在大柱子后面的石墩子上,不容易被發現。下班的蘇枕和宋惠玉,換上了平常的衣服,長發飄飄,以年輕女子特有的氣韻走在街頭。他遠遠地跟著,目送她們走到租住的民房,一直望到窗戶亮起來,身影投在窗簾上。偶爾看見她們在陽臺晾曬衣物,包括內衣,輕薄透亮的蕾絲、蜿蜒的肩帶令他無法不產生一些非分之想。黯然消魂之余,他想,這也算暗中保護她們吧,萬一有不良分子,他隨時可以挺身而上。
洪平國并非像少年維特那樣,一味地單相思。根據掌握的信息,他組織了幾次戶外燒烤、看電影和唱K活動,巧妙地讓蘇枕能有機會參加,當然,宋惠玉也肯定不會漏掉。整個過程,他忙前忙后,并不特意關照蘇枕她們,而是盡量照顧到每一位參與者,讓大家度過一段歡樂的時光。這種聚會,猶如飲鴆止渴,每一次活動結束,他更加想念蘇枕。蘇枕說話的時候,明眸皓齒,端的是巧笑倩兮,她的笑聲像是滿地的銀子閃閃發亮。蘇枕安靜的時候,倚著宋惠玉,像是潔白的雕像。他多想成為孫悟空,隨時可以接近蘇枕,或者擁有讀心術,了解蘇枕的所思所想,哪怕她要他去死,他也可以立即赴死。
相思令人癡狂。有人說,愛情的沖動往往終結于那“戰栗的幾秒”,之后便索然無味了。洪平國想了一個辦法來測試自己,事實證明,哪怕他幾次“戰栗”過后,他仍萬分想念蘇枕,證明不是性的原始沖動。他找機會外出工作一段時間,試圖用地理的隔離來沖淡對蘇枕的念想。情況更加糟糕,還沒到工作結束,他便萬分絕望,想回來,想見蘇枕,醫院門口那個鎖著鐵鏈的石墩子,成為他夢想的天堂。出差回來后,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他要向蘇枕表白,不論她拒絕與否,都要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她。追求愛情,這是他作為一名自然人天生的權利。
農歷七月初七,中國情人節。洪平國精心裝扮,手持一束玫瑰花,滿懷期待地走向蘇枕的出租屋。昨天他和蘇枕電話聯系過,她說她們今天不用上班,歡迎他過來玩。無論是不是客套話,他都當真了。走過那段狹窄的巷子,他感覺上空交纏的纜線像人的世界一樣,不分彼此,相互交融。出租屋沒有電梯,一層層Z字形的樓梯,他控制腳步,拾級而上,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忐忑跳動。終于到了5樓。門開著,他輕輕叩擊門框,聽到宋惠玉的聲音說“進來”,他便走了進去。宋惠玉一人在房間,看見他手里的花,瞬間羞紅了臉,激動地說:“蘇枕晚上和人約會去了,想不到我也有‘小確幸’。”宋惠玉的聲音不大,“約會”二字卻如驚雷在洪平國耳邊炸響:“蘇枕約會去啦?!”“是呀,我們陳副院長。想不到吧——我們也出去吧。你到門外等我幾分鐘。”
宋惠玉說的幾分鐘,差不多足足二十分鐘。她精心化妝,換上低領裙裝,身上該凹的凹、該凸的凸,還噴了香水。等待過程中,洪平國無數次想打電話給蘇枕,想逃離,只是另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了他的雙腳。他像是被定身法鎖住一樣,僵硬地站在門口。直到宋惠玉熱烈地挽住他的胳膊,打車到酒吧。酒吧喧鬧的空間、迷離的燈光、傷感的音樂、蕩漾的紅酒,讓洪平國失去了控制。他和宋惠玉猶如一對熱戀的情人,緊緊地黏在一起,猜拳喝酒,放浪狂野。從酒吧出來,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去酒店開房間。一番激情之后,頭發散亂的宋惠玉戳著洪平國的胸膛說:“你這笨蛋,我早就發現你在醫院門口偷看了。一連幾個月,你也真能忍!”洪平國看著她臉上的雀斑,狠狠地擰了一把她肥碩的屁股……
剩下的事便水到渠成了,洪平國和宋惠玉領了結婚證。聽說明年農歷無立春,是寡婦年,他們便趕在年前把婚事辦了。婚禮那天,有許多習俗要完成,大家早早起床。蘇枕是伴娘,忙里忙外,像一只勤勞而沉默的燕子。新娘子在化妝間忙碌的時候,洪平國和蘇枕留在外間,兩人突然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洪平國問:“怎么陳院長沒來?”
蘇枕一臉詫異:“陳院長來干什么?”
洪平國說:“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蘇枕說:“什么男朋友?人家大學就有女朋友了,談了好多年,過幾天他們也要結婚啦!”
洪平國說:“今年‘七月七’你們不是在一起?”
蘇枕撲閃著眼睛說:“瞎說,他和女朋友在一起。我出去剪個頭發,回來你們就跑酒吧去了——惠玉這家伙還一個晚上不接我電話!”
新娘子出來了,高髻云鬟,一身大紅旗袍,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