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好友志輝送我《月亮與六便士》已經10年。他比我年長近40歲,是理應被稱為老師的前輩,但他的精神狀態十分年輕,喜歡被我直呼其名。我們在一個讀書會上相識。當時他已退休,有充裕且自由的時間擁抱年輕時的理想,開始寫詩。
那時,我在讀書這件事上有點“偏科”:偏愛文學作品,對其他門類書籍漠然置之;偏愛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對國外的作品哪怕是名著也興趣缺缺。志輝建議我突破局限,勇于探索一切新鮮事物,多維度地進行閱讀,通過不同時代、題材、內容的作品汲取營養,進而轉化為自己寫作的力量。他還引用了德國作家毛姆的話:“一個人不可能每一天都具有不變的心情,即便在一天內,也不見得對一本書具有同樣的熱情。”他的話觸動了我。其實,我已隱隱感到自己的閱讀和寫作都進入了瓶頸期,并因此懊喪、無助,或許問題正出在這里。
半個月后,我和志輝又共同參加了一場讀書會。活動結束,他從包里掏出一本《月亮與六便士》送給了我。我們又聊了很多,發現彼此都夢想成為一名出色的作家,希望能用文字給他人帶來感動或者慰藉,并為此不懈努力。在閱讀這件事上,人有時候是會被影響的。你今天喜歡什么書、拿起了哪本書,除了內心的召喚,也和外力有關。為了不負志輝的一番好意,我翻開了《月亮與六便士》。
作品開篇就讓人印象深刻——“坦白說,最早認識查爾斯·斯特里克蘭的時候,我根本不覺得他有什么出類拔萃的地方,然而現在很少有人會否認他的偉大。”斯特里克蘭的偉大在于他敢于“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為了追求那“世俗所不能理解的理想”——成為一名畫家,他幾乎拋卻了正常生活中的一切。他一意孤行,日子開始變得窘迫,幾次險些因為饑餓和疾病而死。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自己的命運,他從來沒有灰心失望過。他的心智一直都是安寧的,直到生命逝去”。
六便士是當時英國貨幣的最小單位。有人跟毛姆說,人們在仰望月亮時常常忘了腳下的六便士。他覺得這說法挺有意思,就起了這個書名。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理想,六便士則代表了現實。讀完《月亮與六便士》,我專門去見了志輝。那時,我們已經成了朋友,常在一起探討文學。志輝個性沉穩,總像個老大哥一般,熱心向我推薦經典的作品,教授我實用的寫作技巧。“一般人都不是他們想要做的那種人,而是他們不得不做的那種人。”我提到書中這句經典的話,志輝說:“很多人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興趣愛好是什么,自始至終也沒能發現自己的天賦,無法為理想付諸行動。其實這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那天,他的語氣格外深沉。“堅持理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知道它能使我變得快樂。”是的,確實很快樂,哪怕過了10年,依然可以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