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普之水下探秘

文物普查是科學保護和利用文化遺產的基礎工作。2023年11月，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以下簡稱“四普”）正式啟動。根據《關于開展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的通知》的闡述，此次普查覆蓋范圍廣泛，包括中國境內地上、地下、水下的不可移動文物。其中，水下不可移動文物普查尚屬首次。

山東省以豐富的水資源，成為水下不可移動文物普查的主要陣地，責任重大，任務艱巨。隨著2024年5月山東省四普工作轉入實地調查階段，有兩支“神秘”的隊伍，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奔向沿海，一路奔向內河，迅速展開實地調查工作。

摸清水下文化遺產“家底”

水是生命之源，與人類生存和發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作為沿海省份，山東海洋資源得天獨厚，近海海域占渤海和黃海總面積的37%，灘涂面積占全國的15%。海岸線全長3345公里，僅次于廣東省，位居全國第二。除了海洋資源，從西北向東南貫穿整個山東的黃河，以及沂河、沭河、濰河、小清河、大汶河、彌河、泗河等15條長度超過100公里的河流和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大運河，則組成了豐富燦爛的山東內河圖景。

亙古通今，山東的先民們傍海而生，沿河而居，孕育出博大精深、兼收并蓄、歷久彌新的海洋文化、黃河文化、運河文化，并留下璀璨、豐富、多元的各類文化遺產。

山東省四普實地調查工作啟動以來，由山東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考古隊員和地方四普工作隊組成的水下文物普查隊開始了對全省水下不可移動文物的全面調查。他們，一支沿著青島、煙臺、威海等沿海城市，調查海洋文化遺產；一支以大運河為主線，行走于聊城、泰安、濟寧、棗莊等運河沿線城市，調查沿線的河道、城鎮、水工和水利設施等。

夏秋季，是開展海洋文化遺產實地調查的最佳時節。

在威海、煙臺等沿海城市，隊員們早已駐扎于此。不出海的日子里，他們會先于陸地向當地漁民、潛水員等收集線索信息。漁民是最佳的文物線索人，比如，有漁民出海打魚時，可能會在某個地方發現沉船或者打撈上一些古代遺物。收集線索信息后，隊員們會在一些既定海洋區域利用物探設備進行掃測。這一步，也被山東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主任高明奎形容為“大海撈針”。

當通過海洋探測設備發現沉船或者一些埋藏有水下文化遺產的水域后，隊員們會潛入水下進行進一步的探摸、調查。“四普把水下不可移動文物調查納入普查范疇，這也是象征著我們國家、我們省在經濟和文化方面已經發展到一定階段的一個重要表現。尤其是進入到新的時代，國家一直在倡導文化遺產的系統性保護。這種系統性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需要從各個方面去推進。”高明奎說道。

海洋文化遺產調查的一天

榮成，位于山東半島最東端，三面環海，海岸線長500公里。據史料記載，榮成石島灣是唐代以來中國對外交流的一個重要樞紐。比如，新羅人張保皋曾在石島灣建立赤山法華院。日本僧人圓仁也曾兩次到過石島灣，在他的《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中就記載了榮成和新羅貿易繁榮的情況。所以，這一帶區域的水下保留了當時中國和新羅、日本貿易往來、文化交流的部分文化遺產。

夏秋交替之際，由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山東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的考古隊員和榮成市四普工作隊組成的威海市水下文物普查隊伍，對榮成石島灣展開水下文物調查。

出海調查，需要先根據潮汐時刻表判定出海時間。

2024年9月11日，風和日麗，是個適合出海的好日子。根據潮汐時刻表，隊伍將出海時間定在了11點30分。上午10點，隊員們準備吃午飯。因為出海一般是中午，船上不適合進食，所以大家就養成了10點午餐的習慣。11點，整裝后的隊員們從酒店出發，約半個小時后到達港口，依次登船，向著水下文物疑點駛去。

“當船‘停’在海上時，海浪會讓船左右垂直搖擺，普通人根本受不了。”在岸上，榮成市四普工作隊隊長張天偉說，水下文物調查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在等待中，水下調查的艱辛和危險也被他娓娓道出：比如，他們是“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兄弟”；又如，水下不只有暗流，還有具有攻擊性的魚類、漁網等；還如，隊員潛到一定深度后不能再下潛，回程時需要分階段上浮，否則人體受不住。“大家是在做一項辛苦但偉大的事情。”

在分別對兩處疑點進行初步摸查后，下午3點，調查船回到港口。但當天的工作并沒有結束，隊員們帶著收集到的信息，返回酒店繼續進行內業。

事實上，水下調查相比于陸地調查難度更大，二者面臨的對象和工作環境有所不同，比如能見度、預見性和可見性等。水下的不可預知情況遠遠超出人們的預期。“水下調查時，隊員們需要借助潛水服、氣瓶、潛水表等潛水設備和多波束測深系統、旁掃聲納、淺地層剖面儀、海洋磁力儀等物探設備，以及流速計等保障設備。”高明奎表示，隊員本身除了具備考古作業的一些基本技能外，還要掌握潛水、水下考古作業和記錄等多種技能。

“我曾經去現場體驗過，快艇在海上搖晃的幅度很大，讓我狂吐不止。在那種情況下，隊員如何去工作？所以我們的隊員都是吐到無法再吐了，再慢慢去適應，去開展工作。”高明奎回憶道，在某次水下調查工作中，一位隊員在從水下浮出水面的過程中，就因為漁民的漁網不小心套在了頭上，導致呼吸器脫落，情況非常危險。

其實，水下文物調查至今，日復一日，并不是每一天都有重要“新發現”，但這恰恰正是文物調查工作的日常，于“平凡”中見“不凡”。

四普水下調查只是一個開端

當被問及“為什么要開展水下文物普查”時，高明奎認真說道：“從國家層面講，中國的文化遺產是一個系統性的，不單包括陸地上的，同時也包括海洋里的。海洋是中國古人生活或者對外進行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空間，可以說，海洋文明是伴隨著整個人類文明史的。摸清海洋文化遺產的‘家底’，屬于國情國力調查的一部分，更是落實‘推進文化遺產系統性保護’的一個重要舉措。從現實角度講，摸清這些‘家底’，為了解我國古代社會在利用海洋、開發海洋和開展對外貿易、文化交流方面提供了一些實證材料，對進一步增強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建設海洋強國、強省方面有著重要價值。”

如今，隨著天氣轉冷，有著極強季節性的水下文物普查工作暫告一段落，但是隊員們的工作并未停止。

“水下考古隊員，他首先是一名考古隊員。”高明奎說，隊員們不僅可以從事水下調查，也可以從事陸地田野調查，“所以說，水下考古隊員也是水陸兩棲隊員。現在，他們正在其他地方繼續開展實地調查工作，像沿海的海陽、大運河沿線的泰安等地。”

有著3000多公里海岸線的山東，海域面積比陸地面積還大，短時間內無法全部完成水下文物普查。高明奎補充道，四普只是一個開始，未來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去做這項工作。

編輯/郭曉娟

FourthSurvey：UnderwaterExploration

SincethelaunchofShandong’sfourthculturalrelicsurvey，theunderwaterculturalrelicsurveyteam，composedofthearchaeologicalteamoftheShandongUnderwaterArchaeologyResearchCenterandthelocalfourthsurveyworkteam，startedanoverallsurveyonShandong’sunderwaterimmovableculturalrelics.SomeofthemsurveyedmarineculturalheritagealongcoastalcitiesincludingQingdao，YantaiandWeihai；theothersfocusedontheGrandCanaltosurveywatercourses，towns，irrigationworksandwaterconservancyfacilitiesinLiaocheng，Tai’an，Jining，Zaozhuangandothercitiesalongthecanal.

Rongcheng，locatedattheeasternmostpointoftheShandongPeninsula，surroundedbytheseaonthreesides，hasacoastlineof500kilometers.PartofculturalheritageconcerningtradecontactsandculturalexchangesbetweenChinaandSilla，andbetweenChinaandJapanwasretainedunderwaterinthisarea.TheWeihaiunderwaterculturalrelicsurveyteam，composedofthearchaeologicalteamsoftheNationalCenterforArcheologyandtheShandongUnderwaterArchaeologyResearchCenter，andtheRongchengFourthSurveyWorkTeamcarriedoutanunderwaterculturalrelicsurveyinShidaoBay，Rongcheng.

Underwatersurveysdifferfromlandsurveysinobjectsandworkingenvironment，e.g.visibilityandforeseeability.Besides，unpredictablesituationsunderwaterarefarbeyondourexpectation.Inadditiontosomebasicskillsofarchaeologicalwork，teammembersarerequiredtomasterdiving，underwaterarchaeologyandrecording，andotherskills.

Now，withtheweatherturningcold，thehighlyseasonalunderwaterculturalrelicsurveyhassuspendedoperationstemporarily，buttheteam’sworkhasneverstopped.Theyarecontinuingtheirfieldsurveyinotherareas，e.g.thecoastalareaofHaiyang，aswellasTai’anandWeifangalongtheGrandCa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