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樹（外一首）

詩歌最早就是從樹上出發的

“今夫舉大木者

前呼‘邪許’，后亦應之”

魯迅說，就是詩，就是詩人

就是“杭育杭育派”

小子何莫學夫詩

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

面對楚地無邊叢林

屈原詩情奔涌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風颯颯兮木蕭蕭

思公子兮徒離憂”

今天，我們來到一株樹下

千年古樟

在小的丘山，綠的田野

以及幾塊天然去雕飾的石頭陪伴下

生長得愜意而舒展

一塊塊樹皮

仿佛烏龜的背紋

卜筮之詞刻入龜背

就成了詩行

樹枝分兩大杈

一南一北

我暗自稱它們為“離騷”“國風”

風騷并立，和而不同

向上仰望

見又各分兩枝……

四言五言七言，古風絕句律詩

清平樂菩薩蠻沁園春

滾繡球端正好叨叨令

開枝散葉生生不息世代綿延

香樟樹不生蟲

是存放書籍最好的材料

《四庫全書》的每一冊

都在她的呵護下

才和我們見面

還會在我們離開后

向后代子孫傳遞我們的溫度

樟樹本身就是詩啊

浙江東陽六石白溪共享田園畔

這株香樟樹下

一位傳承了艾青風格的詩人

寫下兩幅同樣內容的字

——詩歌樹

一豎一橫

源遠流長傳播四方

東陽木雕

一棵樹的一生

見證過萬千世界

風雨雷電鳥獸蟲魚人情世態

都被樹的枝葉看到聽到記下

每一枚葉子，都是眼睛和耳朵

記憶藏在心里

時時想與人分享

于是，木材們來到東陽

用刀子鑿子鏟子

和自己的身體

向人們

講故事

西湖邊雷峰塔內

有大型木雕《白蛇傳》

小時候看上黨邦子時喜歡的小青

衣袂飄舉雙手持劍又出現在眼前

當時看不懂許仙和白娘子在干什么

只愛看一身綠衣兩把寶劍

敢打敢拼的小青蛇

容貌衣飾武器船只

山石柳橋藤樹

天上地下人仙僧怪

毫發畢現

眼神表情

還有激烈戰斗時

刀劍相撞和衣服劃過空氣的聲音

西湖之水

不著一物

時而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時而風高波濤洶涌

四十年前因瞌睡時斷時續的《白蛇傳》

在這數十米長的劇場里

補充完整

而且

瞬間即是永恒

以木的材質石的堅貞水的柔順金的刀鋒

演繹出東陽處處的

金玉良緣

木石前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