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個案研究傳承湖湘文化精神 湖南著名美術家推介工程·姜坤藝術展、泥土芬芳

近日，由湖南省文聯指導、湖南美術館主辦的“湖南著名美術家推介工程·姜坤藝術展”與“泥土芬芳——鄭小娟藝術展”在湖南美術館同期開幕。姜坤和鄭小娟是湖南藝壇伉儷，他們在大學期間相識結緣，并在此后60余年的人生旅途中相知相伴，展覽以雙個展的形式呈現了他們相濡以沫的生命歷程與“和而不同”的藝術生涯。

沉靜深潛的水墨世界

1940年，姜坤在湖南邵陽出生，初中時期拜粟干國為師學習繪畫，通過發表版畫作品賺取稿費補貼家用。1959年，全國美術院校聯合招生，他以優異成績考取了湖南藝術學院美術系，1960年選送廣州美術學院學習一年版畫，回校后因本校版畫專業取消便轉學中國畫。1963年，從湖南師范學院美術系（今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畢業后，便調到北京人民大會堂湖南廳進行山水畫創作。25歲時創作寫意畫《山里新人》參加第四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并在《人民日報》等20余家報刊上發表。1981年受聘為湖南美術家協會專職畫家，1984年創作的工筆畫《比娃娃》入選第六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并獲第三屆全國年畫作品展銅獎。1991年，受聘為湖南書畫研究院（今湖南省畫院）專職畫家。姜坤藝術成就斐然，在世時曾是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歷任湖南省第七、八屆政協委員，2022年在創作完巨幅寫意畫《金秋時節山鄉醉》后突發疾病不幸離世。在從藝的60余年里，他多次參與國家重大題材藝術創作，創作了《泥木工人大罷工》《回韶山》《掘進者》《故園情》《苗嶺趕秋圖》《山寨往事·苗嶺別母》等重要作品，并出版了《名山畫稿》《國畫人體藝術》《姜坤作品全集》等學術專著。

姜坤為人沉靜深潛、博學好思，始終以靜處的心境營造自己的藝術天地。他在精研傳統筆墨技法的同時堅持民族性與現代性相結合的創作道路，為中國水墨寫意畫從傳統向現代的轉型與發展作出了不朽貢獻。本次展覽共展出姜坤各時期的代表作品68幅，通過新的策劃視角和文獻資料以“湘黔行旅”“涉江溯源”“墨里乾坤”三個單元呈現他在水墨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等方面的深入探索及對湖南畫壇的重要貢獻。

“湘黔行旅”是姜坤創作時間跨度最長的作品系列。出生在湘西南山城寶慶（今湖南邵陽）的姜坤對這座位于兩河交匯處由石板路和吊腳樓組成的小城感情深厚。這里匯聚了南來北往的山民、船工、手工藝人，山城美景和往來行者構成了他少年生活的記憶，也成為日后他筆下牽掛不已的山坳夢境。20世紀70年代，學藝有成的姜坤為創作任務前往湘黔邊界一帶行旅寫生，時代的變遷也漸漸讓他對故鄉的描繪從創作任務轉為對人生故里的歌頌，山寨人家、木屋春秋也因此成為他作品中不斷出現的主題。“湘黔行旅”系列獨樹一幟的山寨木屋畫法是姜坤筆墨語言高度精煉的體現，存在于木屋和群山之間的人物突破了傳統山水畫中的“點景”作用，是他對人自身美感認知的審美投射。

“涉江溯源”由姜坤描繪長江主題的系列作品構成。他從1985年開始涉江行旅，2019年以79歲高齡第五次探訪長江、黃河之源，歷時34年的涉江行旅是他感悟自然的特殊“閱讀”形式，也是他貼近生命的獨特“書寫”方式。這一系列作品從長江之源畫到洞庭湖畔，突破了傳統山水畫題材的束縛，以醇厚潤澤的筆墨語言表現出江河高原蒼茫遼闊的博大氣象，“實現了他畫繪長江之筆墨語言、空間結構和精神品格的多方探尋”。

姜坤版畫、人物、山水、花鳥各科皆能，這得益于他深厚的文學修養、扎實的素描基礎和造型功底，他在各畫種間自然切換游刃有余，構建了獨屬姜坤的“墨里乾坤”。從廣州美術學院進修回來后為下定“畫好中國畫”的決心，將自己早年的版畫作品付之一炬，現只能從早年的印刷品中窺見其版畫作品的風華。展覽選取了他早年的寫意人物畫代表作《山寨教練隊》《祖國在召喚》，寫意和工筆人體《木屋·人體》《仲夏》和晚年的寫意花鳥畫來呈現他在各畫種間進行探索和取得的成就。

充盈泥土氣息的工筆天地

1940年，鄭小娟出生在湖南祁陽縣，后隨家人返回故鄉長沙縣金井沙田栗山坪，讀小學時受父親影響愛上繪畫。1963年，鄭小娟與姜坤一同畢業于湖南師范學院美術系，之后的七年里先后擔任了中學美術教師、文化館美術干部等職。1971年開始先后任湖南人民出版社、湖南少兒出版社美術編輯，1984年至1990年任湖南美術出版社社長兼總編。鄭小娟在藝術創作和出版業都貢獻卓著，曾任湖南省新聞出版局編審委員會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湖南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由她主編的《中國當代女畫家》《中國工筆畫1900—1997》《中國當代線描藝術》等著作在全國產生了廣泛影響。《工筆人物畫技法》《當代美術家畫庫·鄭小娟卷》《鄭小娟畫集》《中國高等藝術院校教學范本·鄭小娟國畫作品》等個人專著也在出版后多次加印。她的代表作《山雀》一經面世就引起轟動，被《人民日報》《美術》等國內外20余家期刊、報紙爭相報道并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本次展覽選取了她各個時期的49件工筆畫代表作及1981年去新疆寫生時的16件速寫作品，分成“藝海尋舟”“苗嶺古歌”“歲月如詩”“生命綠洲”四個單元呈現，全面系統地呈現了她在工筆畫創作領域的突出成就和對湖南工筆發展的卓越貢獻。

“藝海尋舟”單元由鄭小娟早期的工筆畫語言探索期的作品組成。1957年，鄭小娟的處女作《牧歌》發表于《湖南日報》，此后的60余年里她筆耕不輟、上下求索。早年的她在勞動之余通過自學，為農民、漁民們畫灶畫、門畫、壁畫。進入大學后，她先后嘗試過寫意畫、連環畫、新年畫等諸多畫種，在廣泛探索的基礎上，她深研歷代工筆重彩畫、敦煌壁畫和楚漢墓室壁畫的繪畫技法，還前往敦煌實地臨摹壁畫，將中國傳統工筆畫技法與當代審美意趣相結合，并著重吸收了敦煌壁畫中蒼茫厚重的高染法，在工筆畫領域創立了自己的獨特風格，形成了溫厚大氣、形簡韻美的藝術特點。

“苗嶺古歌”單元的作品是鄭小娟對苗嶺風情的頌歌。1957年，鄭小娟作為知青在常德安鄉縣落戶，此后的十余年里，先后在雙峰、邵陽、城步等地工作生活。1968年，她到城步縣大苗山，在勞動之余，她收集整理苗族風情和民間美術，湘西南地區連綿的群山、淳樸的村民、高亢的古歌深切地浸潤了她的心靈。這份單純、鮮活又浸潤著泥土芳香氣息的生命體驗成了她日后藝術創作的不竭源泉，她將自己心靈深處的震蕩升華成創作中音樂般的韻律感和簡約的形式美，創作了《山雀》《趕歌圖》《紅辣椒》等一系列極具湘西風情又感人至深的作品。

“歲月如詩”單元是鄭小娟對往昔歲月的紀念，也是她獻給自己的抒情詩。原野微風、荷塘夢境、月光下吟唱搖籃曲的母親、記憶中母親的紡車……平凡的生活中蘊藏著牧歌般的詩意，鄭小娟將對生活的感悟和思考轉化成一幅幅具有生命厚度的工筆畫作品，書寫了一本屬于自己的青春“詩集”。

“生命綠洲”單元以鄭小娟的晚年作品為主。1971年，鄭小娟調到湖南省《工農兵文藝》期刊任美術編輯，此后30余年里繁雜的編輯工作導致她無法集中時間進行創作，為了不間斷創作，她把畫紙裱在居室墻上，在畫紙外掛塊布簾。下班后，利用點滴時間進行創作。夜深人靜，她也會反問自己為何這樣執著創作，其內心的聲音總會告訴她：“這是我生活的綠洲所在。”步入晚年的她仍創作熱情不減，沒有工作的羈絆讓她可以在這片綠洲上更盡情地抒懷，享受生命的快樂和意義。

相濡以沫藝路同輝的生命歷程

本次展覽專設文獻廳呈現兩位丹青伉儷的藝術年表及文獻資料。姜坤、鄭小娟自1959年在大學相識后，一同走過63年的坎坷歲月，他們的感情在時間的磨煉中歷久彌堅，相互支持和理解讓他們在艱難的時光里堅持創作，并雙雙在創作上取得杰出成就。漫長的人生旅途中，他們曾多次共同外出寫生創作，1981年二人共同參加了湖南省美術家協會組織的敦煌學習團并深入到新疆等地寫生采風，這次臨摹學習為后來鄭小娟吸收敦煌壁畫技法形成自己的藝術語言特點產生了重要影響。除了共同寫生學習外，他們在藝術創作上也多次進行合作，其中包括為中國畫研究院（今中國國家畫院）完成的巨幅工筆重彩畫《苗嶺趕秋圖》，這幅五聯畫由姜坤起稿，鄭小娟勾線，二人合作完成上色渲染。他們還共同完成了《故園情》《人神世界》等重要作品。此外，他們也多次以藝術伉儷的形式舉辦合展和參加群展，2007年他們曾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山外山——姜坤、鄭小娟畫展”，受到當時藝術界的廣泛贊譽。

本次展覽在設計時將他們的年表上下雙排，公眾在觀展時可以直觀感受到他們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相互交織的藝術歷程。同時，展覽也展出了二位藝術家大量的文獻資料，除了他們的出版畫冊、早期發行的單幅宣傳畫、他人期刊評論文章外，還精選出40余本姜坤的手稿。姜坤思想內斂、心細善思，從小受從事手工業的父親影響，將自己的速寫、小稿等精心整理成冊，從這些手稿冊頁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位優秀的藝術家在創作之外的勤奮修煉。

姜坤、鄭小娟曾在2007年中國美術館的畫展序言里寫道：“山遠路遙，行走不能過急。也許只有這樣，才有心緒感覺天地之壯觀、萬物之神采，才會咀嚼、品味和發現自己感受到的種種，獲得翻過一山又一山后才有的開闊眼光和胸襟。因此，在50年的繪畫生涯中，從容不迫、躬行實踐，對于我們是最為重要的。”從容不迫、躬行實踐是姜坤、鄭小娟60余年創作生涯貫穿始終的理念，藝術是情感的實踐，他們最終以真誠的心澆灌出了自己的璀璨藝術之花。

（作者就職于湖南美術館策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