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壁畫北朝山水圖像在當代山水畫創作中的融合實踐

[摘 要]敦煌石窟作為世界文化遺產，保留著從魏晉南北朝至元代豐富的彩繪壁畫、泥塑、建筑等。其中，壁畫的題材多種多樣，包括尊像畫、神話故事、經變畫、供養人圖像、山水圖像、裝飾圖案等。敦煌壁畫不僅是中華民族的燦爛瑰寶，也為學者研究中古之前的藝術提供了珍貴史料，更重要的是對繪畫領域的學習、借鑒與創新具有重要意義。

[關 鍵 詞]敦煌壁畫；北朝；山水圖像；山水畫創作

[中圖分類號]J22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24-0067-03

文獻著錄格式：白鏡枚.敦煌壁畫北朝山水圖像在當代山水畫創作中的融合實踐[J].天工，2024（24）：67-69.

基金項目：寶雞文理學院2024年研究生創新科研項目“敦煌壁畫山水圖像在山水畫創作中的融合實踐”（編號：YJSCX24ZD05）。

敦煌壁畫中的山水圖像以獨特的藝術風格吸引了眾多國內外學者的目光，其中，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山水圖像簡約樸拙、極富裝飾性，形式多樣且視覺效果突出。北朝時期的山水圖像為后來青綠山水的發展做了探索和鋪墊，但自北宋時期文人山水興起后，青綠山水便逐漸式微。雖然近現代通過一些畫家的努力有所恢復，但傳世的青綠山水畫卷數量有限，不足以讓大眾全面了解青綠山水畫的藝術形式與技法，然而敦煌壁畫北朝時期的山水圖像便彌補了這一空缺，給研究者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參考范本。如何將敦煌壁畫山水圖像的藝術精髓很好地融入當代青綠山水的創作中，成為值得研究的內容。

一、敦煌壁畫北朝山水圖像的發展變化分析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在連接中原和西域文化的同時，在佛教文化的傳播上也發揮著極其關鍵的作用。漢代至魏晉南北朝時期，敦煌地區的佛教藝術得到了迅猛發展，隨著北朝時期大規模地開鑿石窟，敦煌壁畫的數量和尺幅也愈加龐大，與此同時壁畫中的山水圖像也逐漸豐富起來。這些山水圖像樸拙高古、荒誕奇幻，為后世研究青綠山水提供了寶貴的素材。敦煌壁畫在北朝時期經歷了北魏、西魏、北周三個朝代，這段時期的壁畫中逐步在以人物為主的畫面里布置了山水圖像，如北魏的第251、254、257洞窟，西魏的第249、285洞窟，北周的第290、296、299、301、428、438、461洞窟等，不同朝代山水圖像的主要特點并不相同。

（一）北魏時期

北魏時期佛教盛行，壁畫中的山水圖像往往與佛教故事相結合，通過自然景觀來烘托宗教氛圍。這個時期山水圖像的功能主要是襯托和裝飾，而非獨立成篇。北魏時期山水圖像線條簡單、色彩單一，主要用黑、墨綠、赭紅等顏色繪制。在造型上，山峰的形象往往以三角形或近似三角形來呈現，如果想表現群峰，則用單個三角形的重復疊加形成連續的山巒，學者趙聲良稱之為“駝峰式”山巒（見圖1）。敦煌作為中原與西域的連接點，其壁畫受西域龜茲壁畫、印度壁畫影響較為強烈。北魏時期山水圖像受龜茲壁畫影響開始重視空間的營造，通過橫卷式構圖表現山峰壯闊之勢。龜茲壁畫的“凹凸暈染法”在畫面中表現為凸起面留白，凹面加黑，使畫面形成強烈的立體感，北魏山水圖像也用此法增強了畫面的立體感。

（二）西魏時期

西魏時期中原南朝風格較為明顯，甚至佛、道、儒三種宗教文化同時出現在一個窟中。如西魏第249覆斗型洞窟里首次出現了道教中東王公、西王母的畫面（見圖2）。相比于北魏時期的佛教故事畫，西魏時期出現了連續分布的山巒和樹、水的形象，有了構成山水畫的全部景物要素，畫家巧妙地運用山水圖像來分割、營造畫面，這里的山石樹木形象得到了極為自由的表現，體現出一種活潑的韻律感。繪制山峰也比較注重層次感和立體感，通過線條的疏密和色彩的深淺增強畫面的表現力。

（三）北周時期

北周時期隨著佛教的進一步發展，山水圖像開始逐漸從背景中獨立出來，成為獨立的畫面元素。畫家通過山巒的蜿蜒起伏將一個個情景分成小小的單元格，并且運用簡單的透視原理增強畫面的空間感和立體感。第428窟東壁的《薩陲那太子本生》和《須達拏太子本生》（見圖3）就是通過這種繪畫技巧將佛家故事和山水圖像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敦煌壁畫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山水圖像展現了這一時期獨特的藝術美感和審美追求。在色彩運用方面豐富多變且寫實與夸張并存，在景物的色彩選擇上主要遵循“隨色象類”的原則，與此同時山水色彩選擇也大膽夸張，不遵循固有規則。在技法表現方面，畫師通過勾勒、色彩暈染等方法來表現山石樹木，這一時期的山石形態多樣，不僅有傳統的三角式、駝峰式，也有其他更加創新的形態。這一時期的壁畫人物與山石樹木比例并不協調，表現出“人大于山”這一特點。

二、敦煌壁畫山水圖像對藝術家畫風的影響

（一）張大千

張大千作為20世紀畫壇的杰出代表，曾對敦煌壁畫有過深入研究。19世紀40年代初，張大千一行人前往敦煌，對敦煌壁畫進行了深入的考察、學習、臨摹和研究，深入分析了敦煌壁畫的語言，系統總結了壁畫的歷史特點和風格，為他后續畫風的改變和創新奠定了理論和實踐基礎。

敦煌壁畫是中原與西域文化交流融合形成的產物，張大千在臨摹的過程中，不僅學習了壁畫中的傳統技法，還吸收了外來的元素，其山水畫作展現出獨特的異域風情。首先，在構圖上，敦煌壁畫以宏大的規模、深邃的意境著稱，張大千的山水畫也往往氣勢磅礴、意境深幽；其次，受敦煌壁畫色彩的影響，張大千不再局限于傳統的淡墨設色，而是大膽使用石青、石綠、朱砂等礦物顏料，使畫面鮮艷濃麗，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再次，他將從敦煌壁畫中學習到的勾染、烘托等繪畫技法與傳統中國畫的筆墨相結合，創造出了獨特的藝術風格；最后，張大千在創作時受敦煌壁畫多樣性的啟發，開創了獨特的潑墨技法，即在潑墨后趁墨水半干時潑彩，使彩色與墨色相互交融，呈現出豐富、微妙的色彩變化和肌理，這種技法為中國山水畫的發展開辟了新的道路。

由此可知，敦煌壁畫對張大千的影響是深刻的，不僅開闊了張大千的創作視野，也豐富了張大千山水畫的色彩和技法表現，他的成就對中國山水畫的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二）黃華斌

黃華斌的山水畫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是傳統與現代繪畫的結合體。在他近年創作的《懷古味象》系列（見圖4）中也有敦煌藝術語言的痕跡。在整體視覺上，他不再運用傳統山水的筆墨語言，而是用簡括的山石造型和平涂的色塊來塑造畫面，使之呈現樸拙之感。在畫面上，構圖簡單，只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山石輪廓，不再呈現傳統山水的“皴擦點染”。但是在色彩上，展現了他對相近色、對比色的熟練運用，他用不同的色彩來表現抽象的山石、簡括的樹木，為了避免色彩過多而產生焦灼感，在結構緊湊的地方大膽留白，使之呈現裝飾性的平面效果。

（三）付玉峰

付玉峰曾在敦煌修復了四年壁畫，受敦煌壁畫的影響很深，他曾提道：“敦煌饋贈給我的不僅僅是豐厚的靈感，還有壁畫多層次的空間、絢爛而沉穩的礦物色彩、繁密而秩序井然的構圖，在我腦海里形成無數透疊的印象。”他的作品也體現了傳統與現代的交融。他的部分作品通過大面積的潑墨、潑彩來渲染宏大的氣場，用鮮艷的色彩、獨特的肌理打造出屬于他的精神世界，如《凈土》《子非魚》（見圖5、圖6）。他的很多作品雖為紙本卻帶著很多壁畫的特點，被一些評論家稱為“紙本壁畫”。

三、敦煌北朝時期壁畫對當代山水畫創作的啟示

（一）色彩運用

敦煌壁畫多以石青、石綠、赭石、朱砂等天然礦物質顏料繪成，歷經千年，降低了色彩的飽和度，使得畫面更為柔和、平緩。敦煌北朝時期壁畫讓人感受到色彩繽紛、琳瑯滿目，實際只有五六種顏色，原因在于其用色多變且對比強烈，多以鄰近色、對比色搭配。它的色彩還多以平涂為主，所以視覺效果比較強烈。這一時期壁畫中的山水圖像主要以青綠來表現山巒層疊，山體上面部分的青和下面部分的綠有明顯的顏色變化，在兩者之間采用了細膩的暈染過渡，這是古印度凹凸暈染法的用色方法，同樣也是南北朝“青綠重色”“高綠下赪”色彩體系的表現。因此，在當代山水畫創作中，畫家可以借助對比色來增強畫面的視覺效果，從而增強空間感和層次感，與此同時也可運用鄰近色并結合過渡自然、流暢的暈染技法來表現山石、樹木的立體感。

另外，西域式暈染和中原式暈染相結合，使得畫面色彩既鮮艷又具有層次感。敦煌壁畫的暈染技法與如今的工筆畫的分染技法有相通之處，都是為了表達物體的體積感和層次感。當代山水畫創作亦可借鑒敦煌北朝時期壁畫的暈染技法，大膽進行細膩的色彩過渡，使得畫面更具層次感和表現力。

（二）畫面技法

敦煌北朝時期壁畫以鐵線描和中原式線描展現了強大的藝術美感，其中鐵線描以剛勁有力的線條勾勒出人物、動物、山石、樹木的輪廓，使得畫面極具力量感和生命力，這種線條在具有較強的表現力的同時也具有獨特的審美意味。而中原式線描更加注重通過線條的婉轉變化來表現物體的質感。正是這兩種線條技法的結合使得敦煌北朝時期壁畫在呈現出強烈的視覺效果的同時還顯得流暢、生動。在當代山水畫創作中，可以將敦煌北朝時期壁畫的線條表現傳統和當代技法融合，創造出更加符合當代審美的線條語言和視覺效果。

敦煌北朝時期壁畫的構圖技法同樣值得學習和借鑒，通過宏大的場景和豐富的元素來營造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在細節之處精心刻畫。當代山水畫創作也可借鑒此宏大與精細的構圖技法，統一整體布局，細節之處精心刻畫，從而創作出具有豐富表現力的畫面。

（三）肌理表現

敦煌北朝時期壁畫的肌理效果是其藝術美感的重要組成部分，畫師運用勾勒、皴擦、沒骨、點涂等技法，結合各式工具和材料，創造出豐富的肌理效果。描金、貼金銀箔、瀝粉或瀝粉貼金也是其常用的技法。這些肌理效果使得畫面的質感得到增強，視覺效果更加古樸，充滿了變化和趣味。畫師雖在肌理效果上做出了一定努力，但由于時間久遠，現在人們所看到的壁畫的肌理效果更多是時間留下的痕跡。墻體壁面的脫落導致的粗糙不平、壁畫的掉色和變色、礦物質顏料的顆粒效果等，這些歷史的痕跡和時間沉淀后的朦朧感同樣可以運用到當代山水畫的創作之中，為畫面增添獨特的藝術魅力。

四、總結

敦煌壁畫不僅體現了古代中原與西域風格的碰撞，還體現了與儒釋道思想的融合。歷經千年發展，莫高窟仍在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散發著熠熠的光輝，像一座龐大的藝術寶庫，為當代藝術愛好者提供源源不竭的創作動力。在當代山水畫的創作過程中，要對歷史探本窮源，立足傳統、發揚創新，在實踐中反復摸索、反復嘗試，創作出更加優秀的山水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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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