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騰博：于書道之“平淡”有感

四川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書法學院首屆書法學專業本科畢業生，四川省書法家協會會員。作品曾入展俊采星馳——當代書法理論評論家提名中青年書法作品展、全國第三屆大學生書法篆刻作品展、四川省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

東坡曾言：“凡文字，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彩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 文學由是，書道亦如。今觀余習書四載：初以逞才炫技為榮、窮盡表現為耀；后讀老莊之“虛靜”、佛家“無生”之境界，乃深諳書法之道，非獨技藝之錘煉，亦需心境之修為。遂追戀藏真小草。藏真小草，以禪入草，古淡閑遠，清逸灑脫。文徵明贊曰：“絹本晚年所作，應規入矩，一筆不茍，可謂平淡天成。”既得此帖，臨池不輟，簡練以為揣摩。浮躁凌厲之氣日趨消退，平淡簡約之風徐徐將至。然子瞻又云：“其實不是平淡，絢爛之極也。”此言如當頭棒喝。余欣然神往之“平淡”，尚需商榷。

近日拜讀董玄宰論“淡”之作，心似有所悟。董氏以為，“淡之玄味，必由天骨，非鉆仰之力、澄練之功所可強入”。 即“平淡”并非“強入”，而系于書家之涵養。然董氏未廢“技”之錘煉，以為“字須熟后生”。“熟”，即技巧精熟之“工”，“彩色絢爛”，非經年累月、千錘百煉不能至。技藝既熟，需超脫于“技”，“反造疏淡”，即董氏所謂“生”也。“生”者，乃“工”后歸之于“淡”，平淡之極，亦絢爛之極也。心手雙暢，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此謂“生”之真諦。董氏書跡，以“淡”“秀”入之，似涓涓細流，歸于大海；平淡中見真味，簡約處顯深邃。余讀之，如飲甘泉，如沐春風。

由是觀之，余神往之“平淡”，非“未經絢爛而徑行平淡”，而乃“絢爛之極歸于質樸、洗盡鉛華見其真淳”。誠如蘇子瞻云：“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亦頗似遺山所言：“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一言以蔽之：自然天成，歷久彌新，剝華去浮，始見真淳。今吾習書四載已過，昔日浮躁凌厲之氣漸消，平淡簡約之風漸顯。然余深知書道之路“漫漫其修遠兮”，愿持之以恒，勤勉不輟。如此，方不負先賢師長之教誨，亦不負吾心之所向。書法之道，亦如人生之路，需歷經繁華、落寞之景，方能悟得“平淡”之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