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濱：談集字

四川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書法學院書法系主任、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文學博士，哲學博士后。四川省李白研究會理事，四川省高等教育學會書法教育專業委員會理事，成都市書法家協會理事暨學術委員會秘書長。參與、主持國家級、省級等課題6項；在國內外專業期刊發表論文20多篇；出版書法著作、教程4部，參與編寫國學讀本8部。

集字，是書法學習過程中從臨摹到創作的一個重要中間環節，每一個學習書法的人都會經歷，北宋書法家米芾的“集古字”就是一個典型案例。但在當今以展覽為主導的書壇，很少有人去深入思考它了。因為，在現在的各級書展中，集字作品占絕大多數。對于作者而言，只要作品入了展，就代表著某種成功，于是也就不會再對深入的集字練習進行探究。這已經是一個普遍的風氣，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一般的集字，就是從一個書家的作品中把所需要的字集在一起（如果有些字這位書家的作品中沒有，便在其他書家的作品中去選），然后從風格上把所集的字統一起來，把字寫漂亮。當今各級書展中的集字作品基本是這樣，只不過字寫得越漂亮，參加的展覽級別就越高罷了。這是屬于低端的集字練習，并沒有走向深入，其作者也很難進入到真正的創作環節。很多集字作品入了各級展覽的人，卻不具備相應的創作能力，就說明了這一點。

要充分發揮集字的效用，從而邁向自由創作，重要的是要做好集好字以后的兩個深入練習環節。

一是字形字態的生動改造。蔡邕《筆論》云：“為書之體，須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臥若起，若愁若喜。若蟲食木葉，若利劍長戈，若強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霧，若日月。縱橫有可象者，方得謂之書矣。”蔡邕所言，給我們樹立了一個書法的基本標準，那就是字的形態要生動。而字的形態生動并不是一個孤立、靜止的情況，它是在一個特定環境中的表現。所以，我們集字時所選的字雖然都有其原有的形態，但是，如果機械地將其放在一個新的環境中，它們或許就不生動了，甚至會讓人覺得丑。因此，要讓這些字在我們所確定的書寫內容這樣一個新的環境中依然有生動的形態，就需要對它們進行改造。重新構造的字不僅依然要形態生動，還要和周邊的字形成一種呼應關系，如書家自書一般。這樣，既能讓我們對所集的字的原生形態有深刻認識，還能讓我們進一步認識它們可能的各種形態變化。那么，我們對于所學習的書家的認識自然是越來越深，也越來越能從中總結規律，進而走出來，達到集字練習的真正目的。

二是章法的合理設計。章法設計問題是在解決了字的形態生動問題后進一步要做的事情。一般情況下，集的是哪位書家的字，就采用這位書家某幅作品的章法比較好。因為，這樣下來作品的氣脈是暢通的，是自然而和諧的一種融合。不過，要采用這個章法，需對它進行深入的分析，比如字距行距的大小、字的長短寬窄的變化、上下字或左或右的移動、疏與密的對比等，都要有透徹的認識。這樣，整幅作品才會渾然一體。當然，也可以采用別的書家的某種章法，但也要深入感受這種章法合不合適，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不管是采用原作者某件作品的章法還是別的書家某件作品的章法，都不僅要分析其章法特點，還要對自己的書寫內容進行深刻體會，真切感受書寫內容中的思想、情感的特點和節奏，這樣才能設計出最為恰切的章法來。章法的設計是很不容易的，需要下大工夫。不過，一旦突破，就會進入到自由創作的階段。

綜上，深入的集字練習，是一個充滿想象力和創造力的過程，會讓人在不斷的思考和練習中真正掌握所學習的書法作品的特點，并且能夠活學活用，從而逐漸走向真正的創作。如果僅停留在淺層次的集字練習，學習書法的視野會受到限制，思維也會漸漸僵化。這不僅達不到集字練習的目的，反而會成為學習書法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