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圖書館

驅車來到瓊州海峽。

隔著一大片碧綠的草坪，遠遠望去，一座造型奇特的銀白色建筑立在前方，仿佛一片云落在海灣，仿佛一朵浪開在岸邊，又仿佛海水送來的巨鯨，懶懶躺于沙灘。

白色的海浪在遠處蕩漾，緞帶一樣。海面金光閃閃，白影點點。草坪的右后方，宏偉的世紀大橋伸開臂膀，托舉起一片盛世繁華，直來橫去的線條仿佛千絲萬縷的觸角。而我的目光，已經越過草坪，飛向銀色的云朵，飛向海口最著名的圖書館——云洞圖書館。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只有兩層的建筑，不高，扁圓形，像用模具澆筑而成，全是曲面，沒有一處直線。繞圖書館一圈，每面都有不止一個窗口，窗口就是不同形狀不同大小的孔洞，有的安裝玻璃，有的空無一物。每一個孔洞都線條流暢，自然生動，毫無刻意雕琢之感。白色的骨架，形狀各異的孔洞，如果不說，很難想到這是圖書館，只覺得眼前的物體不是建筑，而是一具獨特的化石，或者跌落凡間的外星飛行器——心中越發對它充滿了好奇。

圖書館入口處，工作人員著裝統一，有條不紊，游人進出皆安靜有序。汽笛送來浪花的歌，風在高高的椰枝上舞蹈。海邊的圖書館，這懸停的云朵，仿若滄海遺珠，不過是大海隨手相贈的禮物。迫不及待地寄存行李，換上鞋套，魚兒一樣游進云洞深處。

進去是一個大廳，布局與電影院類似：中間梯形座椅，間隔木臺，球形燈；兩邊梯步，方便上下；左邊墻上嵌了書架，置書其上，取放都方便。廳內極靜，三五少年散落座椅上，低頭靜讀，也有人呆坐著，看向窗外的大海。

沿著梯形座椅向上，來到二樓。藍色的環形走道，橢圓形的大窗，視野開闊，一覽無余。臨海那邊擺了搖椅、靠凳、小幾，做成鵝卵石造型的坐墊，大的小的，隨意一擺，就是一景。長圓形落地窗外，椰樹隨風招展，海水波濤蕩漾，金色的光點即閃即滅，遠處的船只仿佛靜止在海岸線上。靠近廣場這邊，窗口略小，桌椅略多。游人三三兩兩，獨坐，對坐，幾人一起，看書，看海，吹風，拍照。人與景高度契合，隨處一站，隨手一拍，便是極美的照片。再往里走，順著橘色通道進入隧洞。曲徑通幽，燈光或明或暗，別有洞天。繼續走，有的地方巖石突兀，有的地方墻壁凹陷。凹陷處因勢利導，鑿成小小閱覽室，讓人想起武俠小說里閉關修煉的暗室。抬高的洞穴，或大或小，或圓或扁，都鋪了海綿坐墊，顏色鮮艷，與白色洞壁對比鮮明。壁穴高處安裝木質書架，一層一層。書籍碼放整齊，大部分是童書。取了書，即可就地閱讀。高低屈曲任其自然的洞穴，可臥可躺，是小朋友的樂園。有個洞穴里，兩女孩一坐一臥，一個翻手機，一個翻書。有個洞穴里，只有一個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正坐著安安靜靜地翻繪本，轉身走出洞穴，迎面看見一個少年頭戴遮陽帽，半跪在水泥階上，一本本撥開架上的書，神情專注，不知在找什么。

回到大廳。在現代文學欄前停下，目光一一撫過書脊，像海鳥掠過海面，像在曠野之上仰望星空。窗內是知識的大海，窗外是自然的大海，一樣浩瀚，一樣寬廣，不覺起了莊嚴意。抽了一本《明代鴿經》，隨手翻翻，便不舍得放下。

云朵落下來，逐水而居；海浪踏歌而來，枕書而眠。海邊的圖書館，一方寧靜的海，一灣湛藍的夢，一處靈魂的棲息地。坐在這里，翻翻書，看看海，或者，什么都不做，任海風撩起長發，任云朵乘風歸去，亦是人間至樂。

王優：四川省蓬安中學教師，文字見于《中國散文家》等數百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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