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每個生命蓬勃綻放

摘要：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幸福教育育人模式的區域實踐探索堅持點面結合、上下聯動，形成了基本經驗：深化教育理解，在“為什么”“是什么”“怎樣做”方面想清楚，體現學理性；落實育人要素，通過具有系統性、時代感、校本化實踐體系建構，營造基本盤；優化關系構成，以“積極”照亮師生關系，以“協同”聯接校家社，發展新的生長點；區域整體推進，有章有法，形成策略鏈。

關鍵詞：幸福教育；育人模式；區域教育

中圖分類號：G6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24）12-0041-05

收稿日期：2024-09-28

作者簡介：楊九俊，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江蘇省教育學會原會長，江蘇省特級教師。

幸福教育是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教育人念茲在茲的事情。多年來，他們在探索課堂的輕負擔、高質量以及建設道德課堂方面頗有建樹。2012年起，依托全國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課題“新課改背景下區域推進幸福教育的實踐探索”，從區域層面推進幸福教育。特別是近年來，他們的江蘇省基礎教育前瞻性教學改革實驗重大項目“幸福教育育人模式的區域實踐探索”，做得風生水起，顯著提升了區域的教育質態。“讓每個生命蓬勃綻放”的教育理念，正在成為美好的現實圖景。

一、深化教育理解，提升學理性

教育理解是教育實踐的前提。只有想得明白，才能做得有章法。在“做”的過程中，理論與實踐雙重探索，實踐者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才是一個“明白人”，而不至于“瞎忙”。邗江在幸福教育推進過程中，一直重視虛實并舉，不斷深化教育理解，從而筑牢項目實施的學理根基。

（一）在“為什么”上想清楚

“為什么”一是在事理上，要明曉幸福是教育的本質追求。教育是面向全面人性的，是追求人的全面發展的。這個“全面”有我們已經重視的德智體美勞這樣的共時維度，還應有激活激發創造性的歷時維度。按照馬克思的觀點，“全面”中包含了“自由”。人全面而自由的發展，就是走向幸福人生。所以，幸福生活、幸福人生是教育應然的追求。“為什么”在事功上，就是要有可看見、可想象的目標愿景。項目組在謀劃時，把目標凝聚在“新”上，落實教育新要求，聚焦生命發展，特別在落實到新時代對“美好生活”的描繪，把引導每個生命蓬勃綻放作為最本質的追求；回應教育新命題，聚焦品質提升，特別是把公平、質量這兩個核心要求落到學校教育實處；促進教育新發展，聚焦體系構建，特別是以區域整體的視角，探索幸福教育育人模式的構建。2019年，時任邗江區教育局局長何云峰以五個“不”描繪他們的幸福教育愿景：學生不苦，“減負”“提質”兩手抓；教師不累，實實在在做專業的事；家長不慌，學會尊重孩子的成長規律，學會與孩子共同成長；學校不躁，“讓學校到處流淌著奶和蜜”；社會不怨，優化教育生態，形成校家社積極合力。這五個“不”的主觀感受，正是衡量幸福教育的多重維度。

（二）在“是什么”上想清楚

幸福是什么？一直眾說紛紜。項目組和我討論時，贊成用我回答這個問題提出的道德力、參與性、快樂度、成就感作為一種基本理解。首先，道德力倡導人們在道德律令下，追求生理、心理、倫理的統一，追求個體性和社會性的統一。塞利格曼幸福1.0和幸福2.0理論，都是包含乃至飽含道德意蘊的。如幸福1.0包含三要素：積極情緒、投入、意義。意義主要是倫理性的、社會性的，積極情緒本身自帶道德性。幸福2.0增加了人際關系和目的成就，這二者都具有倫理性、社會性。所以合乎德性，具有道德的力量，應當是幸福的首要和統率。其次，參與性，因為有道德感統率，幸福作為目的性活動，人應當成為行為主體，而這種實踐活動追求主體力量的充分發揮，這是在創造幸福。這本身就是幸福！再次，快樂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主觀感受，快樂不快樂自是一個重要的標準。這里要從完整意義上理解快樂。幸福理論的快樂，是與“積極情緒”聯結的，是一種深層次的心理狀態。這種快樂，也包括在意義引領下，實踐活動中面對痛苦，超越痛苦，包括面對挫折以后的積極復原。苦澀的、痛苦的經歷，常常是幸福人生的有機組成，從逆境中昂然走出，也是積極成長，痛苦、挫折對于幸福人生都是有價值的。最后，成就感，是幸福的重要標志，也是走向新的成就的動力。[1]把道德力、參與性、快樂度、成就感作為幸福的四要素未必就是最好的概括，但它使一線的教育工作者關于幸福教育的思考有了相對說得過去的固著點。

同樣，關于幸福教育，關于幸福教育的一些要素，邗江的教育同仁都在“是什么”上做過認真的琢磨。2021年，時任邗江區教育局副局長兼教師發展中心主任馮長宏提出以人為本、積極正向、整體系統的幸福教育育人主張[2]。何云峰曾撰文闡述自己對幸福教育要素的理解：幸福校園著力提升舒適指數、活力指數、仁愛指數、書香指數、寧靜指數；幸福管理體現規范與自由、科學與人文的有機統一；幸福課程是化知識為智慧，積人文為品行的歷程；幸福課堂讓愛教愛學、會教會學、樂教樂學成為師生共同的價值追求……[3]生活化的表達體現了臻至通透的理解。

（三）在“怎么做”上想清楚

“怎么做”主要是實踐，但這種實踐也是基于理解的。比如關于“區域實踐”，項目組經過認真思考，定位是：整體性實踐，是所有學校、幼兒園參與的，是所有相關家庭、整個社區，包括區級政府共同參與的；系統性實踐，包括學校育人的系統、校家社聯動的系統、政府主導的組織和管理系統；創新性實踐，采用整體推進和個體申報相結合的項目實施方式，鼓勵學校基于校情有重點地選擇以至自創相關項目，“個”“共”結合，點面互動，讓相關學校、相關項目以生動的特殊性共同奏響區域幸福教育的交響曲。

二、落實育人要素，營構基本盤

幸福教育主體在學校。從育人實踐看，學校有課程、教學、活動、環境四個基本要素。從保障支撐看，學校有教師隊伍建設和學校治理等要素。邗江區幸福教育的區域實踐，引導辦學單位落實各要素，精心營構幸福教育的基本盤。

（一）系統性

邗江區引導學校提煉、打磨、創造幸福教育實踐體系，使許多辦學單位都形成結構化的表達。殊途同歸的是，學校的表達大體分為三個部分：一是學校核心價值觀，這是學校文化的靈魂，體現學校師生對幸福教育的美好想象和基本立場。二是育人實踐四要素，核心價值觀照亮、照遍、照透校園課程、教學、活動、環境，鮮活靈動，相互作用，從而讓學校“到處流淌著奶和蜜”。三是保障支持系統，主要是教師的專業建設和學校管理層面的改革。這三部分，一是為什么，二是做什么，三是怎么保證做到位、做得好，從而形成一個學校文化良性循環的自洽系統。邗江區實驗學校以“遇見美好”作為學校文化建設的主題。遇見是遇合，是發現，是對話，是創造，“遇見美好”是他們幸福教育的愿景，也是他們幸福教育的價值堅守。他們以此串起學校文化的一致性。課程、教學、活動表述為“三色花開”——遇見“最好的自己”，學習的經歷就是發現、創造自己的過程。課程，堅持“基礎性+選擇性”，每個學生都在堅持共同基礎的同時，擁有激蕩個性、放飛夢想的課程機會；教學，“遇見”通過對話實現，在與教師、同伴、場景、知識、自我的多重對話中，培育核心素養；活動，以成長類活動、節慶類活動、社會參與類活動、綜合社會實踐活動為經，以學校、年級、班級三個層級為緯，編織“活潑潑”的圖景。環境表述為“詩意校園”——遇見“幸福徜徉”，讓校園成為詩意洋溢的花園、學園、精神家園。作為保障支持要素，教師隊伍建設表述為“智慧樹下”——遇見“領航導師”，以智慧樹成長學院作為教師專業進階的基礎平臺；學校管理表述為“行治修制”——遇見豐滿未來，以激勵性制度、發展性評價對質量進行全面、全員、全程的管理，引導師生遇見成長的美好，遇見豐滿的未來。

（二）時代感

“文章合為時而著”，邗江幸福教育區域實踐洋溢著時代氣息，對幸福的追求是自覺呼應黨和國家建設“美好生活”的要求，以幸福教育為基本路徑推動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落實，以“幸福課堂”建設行動貫徹課程方案、課程標準的精神。以“幸福課堂”建設行動為例，他們在闡說內涵時認為：“幸福課堂”以培育“幸福的人”為根本目的，以道德引領為前提，著眼于個體的生命需求、生命狀態和生命發展，通過積極美好的學科學習實踐活動，讓個體在樹立正確價值觀念、掌握核心知識、提升關鍵能力、發展必備品格的過程中獲得美好而充分的課堂體驗，形成蓬勃向上、持續成長的生命品質。這樣的“宣示”，既有他們的獨特思考，又體現了鮮明的時代品性。其建設行動分為四個方面：一是“幸福課堂”理念提升行動，通過促成育人理念共識、深化專業發展研訓加以落實。二是“幸福課堂”課程優化行動，通過研制課程實施規劃、開發校本課程序列加以落實。三是“幸福課堂”教學改革行動，通過推進學科教學改革、推進跨學科主題學習實踐、推進全質量評價體制建設加以落實。四是“幸福課堂”專題建設行動。通過科學素養專題建設行動、美育浸潤專題建設行動、大閱讀專題建設行動、數字賦能專題建設行動加以落實。教育部要求在課程實施過程中堅持因地制宜“一地一計”、因校制宜“一校一策”[4]，邗江“幸福課堂”建設行動就是一個很好的示例。

（三）校本化

邗江引導學校在文化建設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辦學單位的文化呈現出“各美其美”的喜人局面。以梅嶺小學西區校來說，梅花是學校的文化意象，學校課程體系命名為“五福梅”，因為梅花精神被人們概括為雅、潔、韌、先、和。學校構建“五瓣三層”課程體系。“五瓣”分別對應梅花的精神特質，建構“健康藝術、人文精神、情緒智慧、科學素養、社會交往”主題模塊。“三層”分別為：核心層，即國家課程的落實；拓展層，主要是滿足學生興趣、個性的學科拓展課程；延伸層則是校內外融合的社會實踐課程。這樣的架構，五育并舉，五育融合，又盡顯校本特色。邗江區實驗小學的文化主題是“故事精彩童年”，校園建設將故事融入環境，課程建設開發故事立德、故事啟智、故事健體、故事臻美、故事育勞課程，教學方式以故事為載體，活動設計以有故事為主線。“如今的故事校園，故事在分享，能量在傳遞，生命在蓬勃，幸福在流淌！”

三、優化關系構成，發展生長點

有學者在回答“幸福在哪里”時，以“他人”兩個字應之。確實，幸福是一種怡人關系的構成。邗江的幸福教育實踐，努力從師生關系、校家社關系處突破，使幸福教育有了新的生長點。

（一）以“積極”照亮師生關系

“積極”是幸福理論的第一要素。“我來到世界，為了看太陽”（巴爾蒙特語），當一名師者在幸福能力的自我修煉中成為積極心理學期盼的習得性樂觀者時，他們的人生自然就開啟了幸福的旅程。而這種積極人格照亮師生關系時，就意味著教師實現了三重轉變，這也是我們在邗江校園里看到的風景。一是從“要我愛”向“我要愛”轉變。教育是愛的事業，邗江各辦學單位都非常重視“師者之心”的培育，以此驅動“師者之腦”“師者之手”，從而實現情懷、知識、技能的相互激蕩。當教師把愛學生當作一種使命，當作生命的內在需求時，原來相對被動的“要我愛”就變成了“我要愛”。恰如有的教師所說，以前教書是為了捧個飯碗，現在捧個飯碗是為了教書。教學生、愛學生是人生的意義所在，我們在邗江的校園里聽到許多教師關愛學生的感人故事，本質上奏響的都是“我要愛”的幸福之歌。二是從成人視角向兒童視角轉換。師生關系最核心的是平等性，教師要學會蹲下來，要以“長大了的兒童”（李吉林語）這樣的身份和兒童交往，才能真正成為孩子的知心人。當教師們講述自己和孩子們“打成一片”時，嘴角溢出的其實都是帶有孩子氣的微笑。三是從技術向藝術提升。教育教學當然需要技術，但僅僅有技術還不夠，必須講究藝術。有些教師教育孩子經常“干著急”，就是還不夠得法，還帶有技術的僵硬。泰戈爾有詩云：“讓我的愛/像陽光一樣照耀你/而又讓你擁有/光輝燦爛的自由。”這樣的教育愛就到達了藝術的境界。邗江無論是區級層面，還是學校層面，都把師生關系的優化作為教師專業進階的必修課，因而創造了許多“大魚帶小魚”（梅貽琦語）的美好。

（二）以“協同”聯接校、家、社

教育問題首先是社會問題，需要校家社共同合力。多年來，邗江用“協同”聯接校家社的力量，使邗江成為全國聞名的家庭教育實驗區，也使整個邗江區域成為幸福教育的熱土。其基本做法，一是正面價值引導，倡導“讓每個生命蓬勃綻放”的教育觀，通過學習、培訓、踐行、反思，引導家長、教師和學校教育相關者樹立正確育人觀。二是用組織架構支撐，建構條塊聯動、上下貫通的組織體系。“區級—校級—年級—班級”聯成四級聯動的家校共育指導中心。區級，教育局設立家庭教育指導科，成立新家庭教育實驗指導中心；校級，推進新家庭教育指導站建設；年級，建立“好父母同盟”；班級，推進“好父母來吧”建設。三是在資源整合上著力，建設基礎平臺。各學校推進“共成長體驗館”建設，成立接待中心、組織中心、培訓中心、活動中心、研究中心、展示中心，充分發揮家校共育工作坊的作用。在育才小學西區校建設的全國首家家庭教育博物館，成為全區乃至全市家校共育的重要實踐基地、示范平臺和最大的家長學校。四是讓育己為先落地，花大力氣提高家長和教師的教育能力。開發1+X新父母課程體系，建構“新手教師的必修課”“成熟教師的小妙招”“卓越教師的加油站”等主題課程，在社區招募種子教師，組建校家社共育指導專家隊伍，校家社相關人員都在努力，“人人成為家庭教育指導師，個個成為家庭教育踐行者”，形成良好的幸福教育生態。五是讓品牌活動唱響，使共育有序開展，漸入佳境。區有區級活動，校有校級活動。既有規定動作，又鼓勵各自創新。規定動作大都形成區的品牌，帶有學校文化烙印的創新活動又使校園有了自己的品牌。

四、區域整體推進，形成策略鏈

邗江的幸福教育，是“區域實踐探索”，在項目設計時，就提出專家帶動、項目驅動、行動推動、區域聯動、典型牽動、活動促動等策略，而在項目推進過程中，隨著實踐探索的展開，推進策略也不斷得以創新，形成了區域推動的策略鏈。

一是項目啟動與管理策略：組織機構與制度建設。在組織建設方面，設立項目管理組，申報成立江蘇省教育學會幸福教育研究院，建立項目指導組，組建幸福教育專家團隊；區、校分級成立項目實施組，省內外聯動建設項目共同體。在制度建設方面，建構了規劃管理、專題調研、展示研討、督導評價等制度。

二是項目引領和指導策略：價值體認與過程陪伴。在價值體認方面，研發幸福教育宣言，組織“幸福教育大家談”，讓幸福教育理念深入人心。過程陪伴則包括：引領式陪伴，專家浸潤式參與，相互成就；同行式陪伴，志趣相投的學校攜手同行，相互激勵；共鳴式陪伴，不同教育主體圍繞相同主題深度對話，相互感染。

三是項目實施與推進策略：整體實施與分步推進。整體實施，做好頂層設計，心中有譜，手中有法，腳下有路。分步實施，重點項目展開時分時段、分層次推進，難點問題以點帶面、逐個擊破。

四是項目總結和推廣策略：成果提煉與項目推介。成果提煉：多個專題研究中形成的獨創性經驗，在《江蘇教育研究》《江蘇教育報》發表；出版一批專著；在相關報刊、會議發表、發布經驗性成果上百篇。項目推介：建立基礎平臺，不斷發布階段性研究成果；推進組團發展，采用1+X形式，以一個帶動一群；鼓勵經驗分享，在項目展示等開放性活動中交流展示，擴大影響。成果提煉形成公共產品并發表，亦是有廣泛影響力的推介。當這些活動有力促進項目實施時，核心團隊“成長一批”“影響一片”“引領一方”的美好期望就成了現實。

參考文獻：

[1]楊九俊.何謂幸福？[J].江蘇教育研究，2020（5B）：12-15.

[2]馮長宏，時金林.幸福教育理念下學生成長動力機制及實現路徑[J].江蘇教育，2021（92）：7-11.

[3]何云峰.“幸福教育”邗江宣言[N].江蘇教育報，2021-06-25（4）.

[4]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印發《基礎教育課程教學改革深化行動方案》的通知[EB/OL].（2023-05-09）[2024-09-18].http：//www.moe.gov.cn/srcsite/A26/jcj_kcjcgh/202306/t20230601_1062380.html.

責任編輯：楊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