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

一

我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你的面前

一道光一道門一道屏障

我在外頭，你在里頭

咫尺距離，恍若萬里

周圍熙熙攘攘，喧囂紛擾

我卻一眼望見了你

在粉飾的大殿內，你位于高臺，孤獨又坦然

似坐非坐，似笑非笑

繁華落盡，塵埃不染

千年風雨，始終如一

一雙慈悲眼，穿透世間萬千苦

一顆憐憫心，包容世人千萬難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月是故鄉月，人卻話凄涼

瀟灑肆意卻被困于方寸之間

歲月侵蝕你風采，塵埃掩蓋你容顏

寂靜慈悲眼，凝視著光陰流轉

斑駁身上彩，承載著歷史的悲壯

木上波紋皺，映照著塵世的悲歡離合

他們喚你水月，驚嘆你的出塵

卻不曾察覺你背后的傷痕

你用痕跡，訴說古老的故事

平整的切口，是罪孽的見證

凹凸的表面，是苦難的親歷

破裂的縫隙，是血淚的控訴

那是沉浮的歷史、滄桑的歲月

那是生命的韻律、文明的悲哀

我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你的面前

水月觀音水月明，只將慈眼視眾生

一睹其像，萬緣皆空

水月的觀音啊，在千年的守望中

你記得住來時的路，消不滅歸家的心

銘刻的痕跡啊，在千年的洗禮中

見證了多少興衰榮辱，多少悲歡離合

我聽到了你的吶喊

親從故鄉來，只待攜手歸

二

我等了很長的時間，終于遇見了你

一條繩一條鏈一條深淵

我在里頭，你在外頭

歲月如夢，恍若前世

在異國他鄉的陌生臉龐里，我一眼望見了你

此番多年，終見故人

所問今夕是何年，所夢舊時故鄉事

那是久遠的記憶，那是深處的痛楚

我本生于三晉大地，以木鏤為軀、彩繪為衣

也曾端坐于高堂、受俸于香火

豈知一朝家國破，匪徒掠我身

不見琉璃瓦，只聞他鄉音

利刃割我身，至此片片分

零落荒地間，凹仄積白雪

殘軀任人踏，難逃流離命

可嘆此身能重建，此痕難消全

遠渡重洋日，至此不復回

朱砂門、滿穹頂、高殿堂

是禁錮、是牢籠、是屈辱

我是殘缺的像、是華夏的遺殤

曾身披神州的輝煌，承載千年的智慧

今落異國，孤獨地敘述著往日的榮光

時光荏苒，千年流轉

他們視為我珍寶，炫耀我的價值

卻看不見我滿身的傷痕

眉間的紅寶石早已失竊

身上鮮亮的色彩早已失去光澤

木制的紋理爬滿了駭人的裂痕

我在哭泣，我在吶喊

我心中的痛苦，無盡的思念

難以抑制，無法言表

我渴望自由，我渴望回歸

今日得見故人，我似回故土

當以魂魄相托，盼歸故里

勞君為鴻雁，叮囑于吾鄉

愿諸君銘記傷痕、奮發自勉

則吾等歸鄉之日不遠矣

（作者單位：暨南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