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吟

小時候，我不知道家門前的那條河叫作汶河，也不知道汶河的水是從什么地方蜿蜒而來。我只知道，那條河里的水永遠充滿朝氣，永遠漂漂蕩蕩地漲滿兩岸。

美國作家安·茲溫格的作品《奔騰的河流》中有句話：“當一條河伴隨著你成長時，或許它的水聲會陪伴你一生。”

汶河又稱為汶水，是沂河的主要支流，也是沂南縣境內的第二條大河，屬于常流河。根據《臨沂地區志》記載，汶河，在宋、元時期統稱為桑泉水，全稱為汶水。后來為區別于泰山之陽大汶河，又改稱為東汶河。汶河又分為二支，南支叫東汶河，北支稱梓河。南支東汶河發源于蒙陰縣聯城鎮與平邑縣交界處的青山北麓青山村。東汶河全長132千米，流域面積2428平方千米。到目前為止，汶河是山東境內遭受污染最輕的河流之一，汶河水清澈見底，兩岸風光旖旎，特別是前些年經過修建濕地公園以后，周圍風景更加秀美。

幾十年以前，我的印象當中，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汶河之外還有別的河流。我總覺得，汶河是一條非常大的河，所謂的大河，就是水流很大。河的那邊是什么樣子我不知道，但河的這邊，有豐沃的土地，有美麗的村莊，還有一座山，名字叫臥龍山。

我的家就在汶河邊上，汶河在西，大山在東，山的東邊就是縣城。我們村的地理位置要比河西邊的村子好一些，平時不用蹚水過河。只要翻過一座山，我們就可以到達縣城，平時上學、趕集都很方便。而河西邊村莊的人，如果上學、趕集，都得蹚過那條河。

那條河冬天還好，特別是嚴冬季節，人們可以踏著厚厚的冰過河；春秋季節，人們還可以蹚水。但是一到夏天，一場一場的大雨下下來，河里的水漲到兩岸，水性好的人還可以游過河，可那些婦孺老幼就犯了難。有時候也有橋，是那種木頭排成的橋，搖搖晃晃的也不安全；有時候也有船，但撐船的人不固定。有一次，我們去河邊玩，回來的時候遇到河那邊的幾個同學撐船。他們的船劃到河中央時，搖板突然壓在了船下面，撐船的人嚇得直接松了手，搖板隨水漂走，木船也沒有了控制。有的同學直接嚇得又哭又喊，最后還是被過河的大人救上了岸。

有一年夏天，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那時候我們都還小，父親不在家，母親一個人帶著我們幾個孩子。“河里的水太大了，快要漫上兩岸，你們娘兒幾個收拾點東西準備著，晚上不要睡得太沉，等河水漫上來我就通知你們往東山上跑！”有個本家的爺爺晚上來我們家跟媽媽說。那個夜晚，母親一刻也沒敢合眼，床頭上的包袱里包著吃的東西。直到天明，雨才停了，河水沒有翻上岸。

其實，汶河大多數時間都是舒緩的、安靜的，尤其是在春秋季節。春天的河流，河水清澈見底，緩緩流淌，河灘的沙子干凈柔軟，光腳走在沙灘里，細細的碎沙軟綿綿的，感覺腳底有點癢。

村里的人家都喜歡去河邊洗衣服。那時候井水也少，一個村莊也就一二眼井。如果離井遠，那些老人就喜歡在沙灘上挖一個圓圈，這樣圓圈里不一會兒就會蓄滿水，那水清澈透亮，甘甜溫軟。無論大人孩子，只要累了、渴了，就地扒一個窩窩，水很快就會蓄出來，人們趴在地上喝水，或用手捧上來喝。清凌凌的水，會趕走你身上的疲憊和燥熱。

夏天雖然雨水多，但河水平時大都很清澈。大人們喜歡在河里洗澡，小孩子喜歡在河里嬉戲。住在河邊的孩子大多都會游泳，孩子們從很小就學習游泳，哪個沒有在河里喝上幾口水？就是女孩子也不例外。再等大一點，女孩子們喜歡在晚上去河里洗澡。村里人都會自覺地遵循一種規則，哪個壩上面哪一段是女人的領地，哪一段又是男人的領地，分得很清楚。

對河流來說，冬天是個落寞的季節，特別是下雪時，河邊基本上很少見人。晶瑩的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著，河道里沒有了熱鬧的聲響，厚厚的冰一層一層結著，風在怒吼，山河靜默。只有當雪花停了，不知誰家的孩子坐著木扎子高興地在厚冰上滑翔。

一個地方的美，不是靠馬路多寬，大樓多高，而是看這個地方的風景如何。有山有水，山川秀麗，河水清澈，鮮花盛開，碩果飄香，自然的風景最能洗蕩掉人世間的滄桑。小時候家鄉的一切念想，都是刻在你骨子里的影像，風雨刮不去、日光浸不退的最深刻的記憶。雖然時光荏苒，世事變遷，仿佛剎那間，卻已經是多少年匆匆而過。深夜夢回之際，唯一不變的還是小時候那些美好瞬間：鄉間小路上的奔跑，山間溝壑中的留戀，清澈河水中的嬉戲，河邊沙灘上的奔跑……

過去的汶河就像一匹肆意橫行的野馬，高興或者憤怒，全憑自己的性子來，高興了溫順祥和，生氣起來任意發泄。憤怒的時候，它越過田野村莊，淹沒莊稼，沖毀農田，甚至會橫掃一切。后來，河流上游修建了水庫，泛濫的汶河從此被人類馴服。沿河不再有洪水災害，河道里的水卻越來越少，再加上前些年人們毫無節制地開采河砂，大片大片的黃沙不見了蹤影，即使汶河兩岸都建成了濕地公園，風景變得越來越好，但還是讓人感到遺憾。金黃色的沙灘沒有了，除了橡膠壩攔截的地方水面充盈以外，其他很多地方的水流越來越小。即使去河里玩耍，卻再也找不到過去那種像踩在白面上一樣的感覺了。

現在的汶河，河道兩岸景態各異，風景如畫。林間小道里有各種花草樹木，各種美景比比皆是，河道兩岸還有觀景臺、籃球場、羽毛球場。平時這里人不是很多，但一到休息日，很多人都喜歡來這里休閑娛樂。

作者簡介：郭敏，水利作協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