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鋼琴曲《努瑪阿美》創作技法分析

一、引言

張朝在中國當代鋼琴作品創作中具有較為重要的地位，他的音樂風格對當代中國鋼琴音樂創作產生了廣泛影響。本文主要聚焦于《努瑪阿美》所展現的鮮明民族音樂特征，以此為切入點，深入剖析該作品獨特的民族調式運用以及民族樂器如何精妙地演繹出云南民族音樂的獨特韻味。筆者通過廣泛搜集并整理相關文獻材料作為研究基礎，采用科學的分析方法，對作品的創作技法進行細致入微地探討，旨在全面揭示并闡述《努瑪阿美》所蘊含的民族音樂藝術魅力。

二、張朝及《努瑪阿美》概況

（一）作曲家張朝簡介

張朝，1964年出生于云南，是我國當代著名的作曲家。張朝十幾年來一直致力于中國鋼琴音樂作品的創作，其鋼琴作品具有多樣的題材和鮮明的中國民族風格，并多次獲得國內外各項大獎。張朝的代表作有鋼琴曲《滇南山謠三首》《努瑪阿美》《皮黃》等；歌劇《小河淌水》等；鋼琴協奏曲《哀牢山狂想》等；音樂劇《我的烏蘭牧騎》；歌曲《金雕飛起的烏蘭察布》《星空》等；影視音樂《鳳求凰》《了凡的故事》等。

張朝的音樂作品既有鮮明的民族性，又追求獨特的個人風格，呈現出質樸、自然、純粹、返璞歸真的音樂風格。張朝在作品創作中多運用具有民族特色的音樂元素，因此作品中的民族性是最吸引人的一大特點，將民族音樂特色和其精妙的作曲技法相結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個人風格。

（二）《努瑪阿美》簡介

《努瑪阿美》是作曲家張朝《土風集》中的作品之一，是創作于2017年的一部鋼琴作品。作曲家在該作品中表達了強烈的思鄉之情，是一部極具民族色彩的鋼琴作品。“努瑪阿美”是哈尼族的語言，意為“太陽升起的地方”，“努瑪阿美”在哈尼族人民心中是最美的家園。在創作《努瑪阿美》這部作品時，作曲家也想借“努瑪阿美”表達其身處北京卻對云南家鄉的深深思念，云南在作曲家心中就是理想的“努瑪阿美”。因此，從作品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作曲家想通過這部作品表達自己的思鄉之情。

三、《努瑪阿美》曲式結構分析

在《努瑪阿美》這部作品中，張朝將現代作曲技法與民族元素巧妙結合，他以西方曲式結構為框架，把民族音樂元素作為作品內部的填充內容，將二者有機融合并進行創作，這種“中西結合” 的創作技法更好地體現了作品中的民族化特性。在《努瑪阿美》中，他在和聲發展中注重音樂的調性發展和色彩體現，將對比鮮明的音樂理念注入作品創作之中，經過其精湛的作曲技巧的加工，最終呈現出具有獨特魅力的作品。

從曲式結構上看，鋼琴曲《努瑪阿美》并不是西方傳統意義上的具有再現或者三部性原則的結構形式，而是將并列與回旋相結合的一種結構形式，形成一種類似于擴大的倍復二部曲式結構形式。[1]

（一）慢板部分

鋼琴曲《努瑪阿美》共有246小節。第一部分是慢板部分，速度為Rubato Adagio，深沉、莊嚴，為復二部曲式，由第1～36小節組成。其中樂段A分為樂句a與樂句b，樂句a由第1～8小節組成，樂句b從第9～17小節，經過變奏重復，建立在主音為#c羽加變宮的六聲調式上；樂段B分為樂句a’與b’，樂句a’由第18～25小節組成，音樂材料依舊為樂段A中的樂句a，速度過渡為Agitando，樂句b’是第26～36小節，進行上行四度轉調，轉為#f羽加變宮音的六聲調式。在這一部分描繪了作曲家張朝記憶中家鄉的美好風光，通過鋼琴優美緩慢的旋律展現了一幅美麗的山水畫。

B部分為第18～36小節，調式從#c羽調式轉為#f羽調式，包括A1、B1兩個樂段。A1樂段是第18～25小節，第18小節A tempo回到原速，pp的力度開始為之后樂句推向高潮做好準備。B1樂段是第26～36小節，B1樂段在B樂段的基礎上進行擴充發展，最后終止在#c羽調式的屬音上，形成開放性的終止。

（二）快板部分

第二部分是快板部分，為回旋曲式。歡快的節奏和熱情的音樂風格與第一部分抒情柔美的旋律形成強烈的對比。第二部分由第37～246小節組成，速度為Allrgretto Rigoroso。小快板部分，樂段C由第54～71小節組成，樂句c、c1、c2的小節劃分為第54～59小節、第60～65小節、第66～71小節，主音為#g，加入變徵音（#e）與變宮音（#a），因而為#g羽雅樂七聲調式。樂段C’由第72～91小節組成，樂句c’、c1’、c2’的小節劃分為第72～77小節、第78～83小節、第84～91小節，調式調性回歸至#c羽加變宮六聲調式；后接入連接部分第92～96小節。樂段D由第97～110小節組成，樂句結構分為樂句d、d’，小節劃分為第97～104小節、第105～110小節；后第二次接入連接部分，即第111～122小節；再回到樂段C，即第123～140小節，樂句結構劃分與第一次出現時一致，即樂句c、c1、c2，小節劃分為第123～128小節、第129～134小節、第135～140小節。樂段D由第97～110小節組成，樂句結構分為樂句d、d’，小節劃分為第97～104小節、第105～110小節；后第二次接入連接部分，即第111～122小節；再回到樂段C，由第123～140小節組成，樂句結構劃分與第一次出現時一致，即樂句c、c1、c2，小節劃分為第123～128小節、第129～134小節、第135～140小節；再回到樂段C，由123小節至140小節；而后第二次出現樂段C’，由第141～158小節組成，樂句劃分為c’、c1’、c2’，小節劃分為第141～146小節、第147～152小節、第153～158小節；后第三次接入連接部分，即第159～168小節。樂段E為bE徵調式的音樂片段，由2個樂句組成，即樂句e與樂句e’，小節劃分為第169～172小節、第173～179小節，速度標記為Adagio，并隨著旋律跌宕起伏逐漸漸慢（rit.），給聽眾以聽覺想象空間。第四次連接部分的調式調性變為c羽調式，從第180～191小節。樂段C”共有三個樂句，即樂句c”、c1”、c2”，小節劃分為第192～197小節、198～211小節、212～222小節。同一主題再次上行四度轉調至f羽五聲調式。第五次接入連接部分，由第223～229小節組成，變化為#c徵調式。樂曲最后一部分尾聲（coda），依然選擇以#c為主音、以#c羽調式結束全曲，實現作品兩大部分結構上的圓滿。

《努瑪阿美》由兩部分曲式結構構成。作曲技法上，沿襲了西方音樂主題的發展手法，運用了西方音樂主題動機的材料分割、重復、模進等手法。該首樂曲由復二部曲式和回旋曲式兩個部分構成，第一部分的復二部曲式為抒情部分，這一部分承載了作曲家張朝對童年、對家鄉的美好回憶，動人心弦的旋律體現出這些美好回憶對于張朝而言宛如一道光，照亮了作曲家幼時的心靈世界，樂曲的速度從自由柔和突然轉為激動，將慢板推向高潮，音樂旋律的起伏變化使樂曲更具趣味性。第二部分的回旋曲式，表達了家鄉的山山水水及風土人情帶給張朝精神上的慰藉與寄托，同時也體現了作曲家對家鄉未來發展無限的期望。

四、《努瑪阿美》中云南民族音樂元素分析

《努瑪阿美》整部作品既凸顯了云南獨有的民族風情，又表達了作曲家對家鄉深深的愛戀及思念之情。該部作品中包含了大量的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元素，作曲家運用云南少數民族獨有的民族調式，將其與自己特有的創作技法糅合在一起，沒有像以往的作品一樣，音樂取自某個民族音樂素材或改編自某個民族旋律，而是在音樂素材的基礎上進行“二度”創作，這樣的創作技法使作品中的民族特性更為豐富。現就作品中呈現的云南民族音樂元素進行逐一分析。

（一）云南民族調式的運用

1.海菜腔調式

海菜腔調式是滇南彝族四大腔之一，是云南特有的民族音樂素材，其調式調性是七聲羽調式，A、C、E這三個音是海菜腔的骨干音。作品一開始就運用了大量的云南彝族海菜腔調式，第1小節左手部分柱式和弦C-E-G的運用就是典型的海菜腔調式。海菜腔的另一特性體現在作品的第1～4小節，III級G音大量使用，是海菜腔中VI級C音的尾部裝飾音，這種構成方式為接下來的旋律走向創造條件，并為主音VI級做支撐，尤其第4小節左手部分小七度和弦#E-#D的使用具有海菜腔中大跳進行的特征。在第6小節中，右手部分的#A是海菜腔中的“活音”，[2]該小節中“活音”的使用增強了旋律趣味性，使音響效果更為豐富飽滿。

作品從第18小節開始，調式調性為#f羽調式，旋律中出現的C音屬于海菜腔調式中的III級，它對VI級F音起到了支撐及旋律發展的作用。在第21小節中，左手出現的#D是海菜腔調中式IV級，也是海菜腔的常用創作手法之一。

2.垤施彝族音樂調式

云南省紅河州垤施村居住著大量彝族人民，有“歌舞之鄉”的美稱，該地區音樂與其他地域的彝族音樂在旋律調性上具有一定的差異，所以被稱為垤施彝族音樂。垤施彝族調式與中國民族調式是相通的，由于人耳音感能力的差異，以及“活音”的影響，使其具有一定的雙重性，這種“雙重性”也是云南省紅河州南岸地區音樂所獨有的特性。垤施彝族音樂調式的旋律音階為A C D E G A（或A↑C D E G A）以及 G↓B C D F G，前者為不帶半音的五聲羽調，后者為帶半音的五聲徵調式。

作曲家張朝在這部音樂作品中采用了垤施彝族音樂調式的音樂元素。在第56小節和第62小節中，do、mi是垤施調中的I級和III級，由于III級音屬于“活音”，[3]在垤施彝族音樂調式中它也被稱為中立音，因此，它在旋律中與I級（主音）結合使用，賦予音樂獨特的魅力。

作曲家還將彝族垤施的“樂作舞”元素融入主題旋律中，[4]再加上不停變換的節拍，以及跳音、重音記號的表情標記，描繪出少數民族狂歡的熱鬧場面。

（二）少數民族樂器的模仿

除了將少數民族調式運用到他的創作中，張朝還在作品中加入民族樂器音色模擬的技法，使作品的民族性色彩更加濃郁。這種技法的采用，一方面可以使演奏者在彈奏時能充分發揮想象力，更好地詮釋作品，另一方面也能引導聽者快速沉浸到作品意境之中。

1.大鼓

左右手交替進行的G-F兩音為小七度的音程關系，正是垤施彝族音樂調式中的起落兩音，與主題旋律的音樂色彩呼應，左右手的跳音干脆而有力，猶如在模仿大鼓的鼓點節奏，再加上力度由強到弱，就像哈尼族人民狂歡歌舞時在敲打牛皮大鼓，為后面主題的進入拉開序幕。

2.三弦琴

三弦琴是云南省紅河州少數民族群眾在傳統節日中常用的民族樂器，作曲家在作品中融入少數民族三弦琴元素，使該樂段的音樂色彩別具一格，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作品的民族性特征。從第111～120小節中可以看出該部分的旋律速度是Presto（急速的），三拍子的使用就像三弦琴演奏時的音樂節奏，而低聲部進行的F-D-C這三個音像在模仿三弦琴的聲音，整段旋律十分具有律動感，與前面的樂段在聽覺上形成了對比。

《努瑪阿美》這首帶有鮮明民族特色的鋼琴樂曲，全曲由兩部分旋律構成。慢板主要抒發情感，慢板前半段寄情于景，描述了作曲家家鄉的山水風光；后半段則營造了激動、悲壯的氣氛，其中有對歷史情境的感慨和對長輩苦難經歷的哀嘆，含有豐富的哈尼族音樂元素。快板主題節奏復雜，節拍變化較快，歡快的音樂色彩體現了作曲家張朝內心對童年快樂時光的回憶，從慢板的后半段過渡而來，體現出一種在悲傷之后獲得人生感悟的快樂，是發自內心的有力量感的快樂。作曲家張朝通過對創作主題的再現，來表達對家鄉未來的憧憬。

五、結語

作為中國當代作曲家之一，張朝不僅為中國當代音樂的發展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同時也對中國鋼琴音樂的發展起到了推進作用。張朝在《努瑪阿美》這首鋼琴曲的創作中，采用兩部分曲式結構，融入了多種風格鮮明的民族調式，汲取了哈尼族、彝族等少數民族的音樂元素，讓鋼琴曲的音樂旋律更加豐富多彩。和聲部分該曲更是加入了很多民族化的音樂特色，以達到更強的民族化音樂效果，讓鋼琴作品更具民族化韻味。這首《努瑪阿美》不僅描繪了云南秀麗的風景，還表達了他對家鄉無限的思戀及期望，跌宕起伏的旋律為聽者帶來一場聽覺上的盛宴。[5]因此，對《努瑪阿美》這一作品進行曲式結構和音樂元素方面的賞析，有助于為相關研究者提供參考依據，同時有利于我國民族風格鋼琴音樂作品的創作。

參考文獻：

[1]田雨.張朝鋼琴曲《努瑪阿美》音樂分析與演奏詮釋[D].內蒙古師范大學，2021.

[2]陳宜敏.張朝鋼琴獨奏曲《哈尼情歌》的演奏分析[J].名家名作，2020（12）：44.

[3]賀紫晴. 張朝鋼琴作品《努瑪阿美》演奏分析[D].山東師范大學，2020.

[4]王歡.張朝鋼琴曲《哈尼情歌》演奏要點分析[D].四川師范大學，2020.

[5]顏詠.網絡視域下優秀傳統文化轉譯的敘事體系——以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詩畫中國》節目為例[J].電視研究，2023（02）：51-53.

（作者簡介：楊慧珊，女，碩士研究生，青島大學，研究方向：曲式與作品分析）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