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原始社會陶器紋飾反映的信仰崇拜與審美意識研究

[摘 要]原始社會陶器紋飾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人們的信仰崇拜與審美意識。仰韶文化發現于河南省三門峽市澠池縣仰韶村，從時間上看主要是在新石器時代的中后期，出土陶器以彩陶為主，其紋樣主要有植物紋、幾何紋、動物紋、人物紋等。這些紋飾在表現形式和藝術風格上各具特色，反映了先民對自然的認識和對美的追求。仰韶文化彩陶紋飾擁有豐富多樣的構圖規律與出彩的表現形式，紋飾的變化發展中所展現的藝術性與審美性令人驚嘆，在對仰韶文化彩陶紋飾與信仰崇拜的關系研究中也更能夠發現其獨特的審美價值，這些裝飾紋樣在中國原始社會時期得到了廣泛應用，并對后來的陶瓷裝飾產生了深遠影響。

[關 鍵 詞]仰韶文化；彩陶紋飾；審美意識；信仰崇拜

[中圖分類號]J5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19-0017-03

文獻著錄格式：朱姝妤.中國原始社會陶器紋飾反映的信仰崇拜與審美意識研究：以仰韶文化的彩陶圖案裝飾為例[J].天工，2024（19）：17-19.

陶器是新石器時代的主要器物之一，隨著制陶技術的不斷發展，封窯與輪制技術的出現，越來越多的精致彩陶相繼問世。這里提及的“彩陶”是指一種繪有黑色、紅色裝飾花紋的紅褐色或棕黃色的陶器。彩陶是中國古代工藝美術的一種卓越創造，造型優美，裝飾精巧，展示了圖案紋樣和表現手法方面的突出成就，是裝飾領域的璀璨明珠。

彩陶裝飾的手法多樣，如彩繪、劃紋、捺印、堆飾，其中，彩繪最具特色。彩陶的分布地區廣，不同的地區、不同的年代產出許多不同的類型。本文主要針對仰韶文化陶器紋飾進行分析探究，探討這一時期陶器紋飾的發展情況，并進一步研究其紋飾的內涵、意蘊，為現代陶藝創作提供靈感和借鑒。

一、仰韶文化彩陶基本情況

（一）彩陶概說

仰韶文化彩陶數量眾多，分布廣泛，時間跨度長達2000多年。根據考古資料統計，在河南、陜西、山西、甘肅等地均有仰韶文化遺址出土，主要分布在黃河中游地區。仰韶文化時期是我國史前考古中的一大輝煌時期，處于新石器時代晚期，距今五六千年。這一時期彩陶制作技術已相當成熟，彩陶造型生動逼真，色彩豐富艷麗。它是在泥質紅陶上以手工捏塑或彩繪出各種紋飾圖案的一種陶塑工藝品。仰韶文化彩陶一般由陶坯和彩陶兩部分構成，其中陶坯部分多以泥條盤筑而成，陶器表面還需加飾一層紅色釉或者白釉。彩陶上一般采用彩繪和涂朱兩種方式進行裝飾。彩繪部位主要在陶器的口沿、肩部和腹部等處，以黑、紅為主；涂朱則多見于口沿處，以紅色為主。彩陶裝飾手法靈活多樣、造型生動優美、紋飾色彩絢爛，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仰韶文化彩陶裝飾紋樣以獨特的藝術形式在中國古代陶藝中獨樹一幟。它不僅體現了原始先民對美的追求和創造精神，同時也是當時人們對自然、社會以及自身認識活動與實踐經驗的體現和總結。陶器裝飾紋樣雖然具有原始性和稚拙性，但也表現出了人類認識自然、改造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等一系列社會生活內容和思想觀念。

（二）仰韶文化彩陶分類

仰韶文化延續了2000多年，陶器種類與內涵的豐富度可想而知。仰韶彩陶中最為著名的當數細泥彩陶①，因而在考古學上，仰韶文化又有彩陶文化的別稱。仰韶文化以半坡類型、廟底溝類型為主，細細劃分，還有石嶺下類型、后崗和大河村類型。

（三）仰韶文化彩陶的裝飾花紋

半坡類型的彩陶紋樣以魚為主，比較著名的是人面魚紋彩陶盆。器型多為盆、缽，比較有特色的是器皿口沿處，常常會繪制一圈紅色寬帶，盆的內外常見的紋飾為魚紋、鹿紋、豬面紋、植物紋、人面紋等，并且會組合圓、直線、三角形等簡單的幾何圖形。

廟底溝類型的彩陶以寫實的動物紋為主，鳥紋為最。這種類型的彩陶器皿上還多會以二方連續的花斑紋、圓點紋、回旋紋、連弧紋等來進行裝飾，最終形成二、四、六、八等分的構圖。也會有以圓點、勾葉、弧邊、三角等組合而成的幾何圖案裝飾，特點都是構圖極為嚴謹。

后崗類型中，常見的是鼎、缽、弦紋罐三類，紅彩居多，也有少量的黑彩。裝飾上素面和“紅頂”都有。②

大河村類型開始涂白色或米白色陶衣，單彩除黑、棕外也有少量施加黑紅或棕紅兩彩。紋飾種類上相對其他幾種類型明顯增多，像睫毛紋、六角星紋、古錢紋、太陽紋、星座紋等都十分具有代表性。③

仰韶文化的彩陶圖案裝飾基本都是從寫實紋樣逐漸抽象簡化為幾何紋樣。以人面魚紋彩陶盆為例，魚紋是半坡部族的圖騰④，復合的人面魚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半坡先民以魚類為先祖的觀念，以“寓人于魚”表達崇拜。而半坡晚期的彩陶受到廟底溝類型的鳥類紋樣影響，出現了鳥與魚結合的新紋樣，這是在文化的碰撞下，以魚為圖騰的部族與以鳥為圖騰的部族之間的互動融合。到了仰韶文化的晚期，石嶺下類型的器皿裝飾上以鯢魚紋為主，鯢魚俗名娃娃魚，石嶺下彩陶上的鯢魚紋被人格化，臉似人面，兩目圓睜，就像在張口大叫，腹有兩爪，頜下有須。

總的來說，仰韶文化以彩陶為特征，彩陶紋樣以自然紋與幾何紋為主，自然紋以半坡和廟底溝的代表性圖騰紋樣魚紋、鳥紋為主，水中魚為陰，空中鳥為陽，后來的圖案裝飾的變化延伸也是依著陰陽兩大體系繼續發展下去。

二、仰韶文化彩陶紋飾反映的信仰崇拜與審美內涵

隨著越來越多的史前彩陶被發現，陶器上的紋樣研究也越加深入，紋樣背后的文化內涵被不斷挖掘。在那個時期，先民對未知力量的崇拜達到空前的程度，這些崇拜主要圍繞著生殖崇拜、圖騰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展開。

（一）生殖崇拜

原始先民早在母系社會早期就產生了對女性的生殖崇拜，比如紅山文化中的女神像。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演變為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彩陶中常見的三角紋，“繁殖”能力蘊含其中。而隨著父權時代的到來，生殖崇拜的對象改變，有觀點認為鳥紋展示了對男性的生殖崇拜，但可考資料較少，不過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時期有繪有相關圖案的甕棺。

（二）圖騰崇拜

圖騰崇拜的說法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紀中葉英國民族學家約翰·弗格森·麥克倫南的《論動物和植物崇拜》⑤。先民為了更好地適應自然，選擇了群居生活，但依舊無法徹底避免外界帶來的傷害，于是對未知力量的崇拜應運而生。

圖騰崇拜的紋樣集中于具有極強繁殖力的魚、蛙，能夠飛行的鳥，斷尾重生的壁虎等在先民眼中擁有神力的動物。而天體崇拜，對象多為日月，這在廟底溝類型陶器紋樣上可以得到驗證。在許多彩陶上都能看見有太陽、月亮同時出現的紋飾，這也印證了先民在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太陽崇拜的觀念，由此可以合理推測有關太陽崇拜祭祀儀式的存在。

（三）祖先崇拜

當生產資料積累到一定程度，勞動強度大幅弱化，有了更多的空暇時間去思考，先民開始追溯個體的生命史，自然地就有了對生命之源的崇拜。

祖先崇拜即尊崇祖先亡靈，認為他們能夠庇佑本族成員，賜福后代。表現在彩陶紋飾上基本會把祖先的形象與某種動物聯系起來，賦予祖先一個具體而充滿神性的形象，比如魚紋、蛙紋、蜥蜴紋。因為“蛙”與“媧”，“蜥”與“羲”諧音，于是女媧和伏羲作為人文始祖的化身和精神圖騰在彩陶紋飾中表現為蛙紋與蜥蜴紋。

在氏族社會中，圖騰是作為氏族的保護神出現的，得到氏族全員的尊崇供奉。因為半坡類型中不論是寓人于魚還是寓魚于人，相關的魚紋圖像資料都相對更多，也就更方便去分析魚紋中所蘊含的祖先崇拜意識。

從“人面魚紋”的圖像看，可以總結出三個較為顯著的特征：口部銜魚、雙耳有魚、頭頂有魚。再考慮到半坡時期“人面魚紋”具有普遍性的威嚴，由此可以推導出魚和人的形象能結合成一體，是半坡氏族以魚為始祖的這種意識形成的，因而，這里的魚是“氏族神”的化身，是半坡文化的“祖先神”。這時候再來看“魚紋”到魚紋形象人格化的過渡，這個過程則反映了人們的原始信仰崇拜從圖騰崇拜到祖先崇拜的一個過渡。

（四）自然崇拜

“自然崇拜的對象是神靈化的自然現象、自然力和自然物，即神靈化的天、地、日、月、星、雷、雨、風、云、虹、山、石、水、火等。”①比如大河村類型中最具代表性的天文圖像花紋就體現了自然崇拜。

大河村彩陶的天文圖像花紋主要是太陽紋、日暈紋、月亮紋、星座紋等，都是作為主體紋出現。日暈紋多裝飾在缽的肩部；太陽紋的兩邊繪有對稱弧形，弧形帶的外沿繪有放射線條，這是一種大氣光學現象的圖案化呈現；月亮紋則是兩個彎月相對，中間繪有一個圓點，可以推測為是不同的月相，即上弦月與下弦月。總的來說，這些圖案和紋飾表現出先民對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自然現象的長期關注，他們透過現象抓住本質，將總結出的一些天文現象的自然規律提煉為彩陶上的裝飾圖樣，深刻反映著古人對天象的觀察與認識。

總之，相較于半坡類型的母系氏族社會和漁獵活動，廟底溝時期更多表現了父系氏族社會的特點和種植業為主的農業生活狀態，兩個時期彩陶紋飾所表現的不同審美意識和社會形態、生產方式等的改變都有很大關系。根據對彩陶圖案出現時間的比對分析，筆者發現自廟底溝晚期開始，魚紋逐漸被各個氏族涌現出來的鳥類圖騰取而代之，其影響力開始逐漸增強，審美意識開始不斷向外傳播。

三、結束語

從最開始的輔助手段的意外偶得到新石器時代早期作為審美需求獨立出來，裝飾紋樣從形式、種類、內涵等多方面都在不斷豐富，經歷了從自然紋飾到藝術紋飾的一個發展過程。在仰韶文化彩陶紋飾中，植物紋和動物紋占很大比例，生殖崇拜、圖騰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的思想情感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這也讓彩陶文化具有了更為神秘深遠的文化意蘊。

筆者在此只是簡單地梳理了仰韶文化時期彩陶紋飾所反映的信仰崇拜與審美意識，側重于半坡類型與廟底溝類型的彩陶紋飾研究，然而仰韶時期的遺址文化還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內容，值得不斷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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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鐘華，趙志軍.仰韶文化晚期中原地區農業生產模式初探[J].中國農史，2023，42（2）：5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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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安半坡博物館.半坡仰韶文化縱橫談[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編輯：王旭平）

注 釋：① 細泥陶，選用經淘洗的河流淤土等精細的黏土而制成的一種陶器。質地細膩光滑，器型規整，不含砂土，比泥質陶更為精致。因燒成氣氛的不同，可分為細泥紅陶、細泥灰陶和細泥黑陶。有的表面施有彩繪或施加陶衣或磨光，也有的在器表進行拍印或刻劃紋飾。器物多為盆、碗、杯、盤、豆等飲食器和罐等盛儲器。

② 朱延平：《仰韶文化后崗類型和大司空類型的若干問題》，《史前研究》1988年，第131-140頁。

③ 張書峰：《試析大河村遺址仰韶文化彩陶的發展演變》，《美與時代·城市》2014年第10期，第97頁。

④ 李孟鴻：《原始紋飾的審美特征探析——以人面魚紋彩陶盆與稻穗紋盆的紋飾為例》，《美術教育研究》2022年第15期，第44-46頁。

⑤ 趙國華：《生殖崇拜文化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第146頁。

注 釋：① 何星亮：《中國自然崇拜》，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