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生活在中國社會由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工業文明轉型過渡的時代,同時也是工業文明與生態環境開始發生沖突的時代。在發展工業文明,救國圖強的實踐中,張謇把“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置于重要地位,正確處理了生產發展和生態保護的關系,締造了中國近代“和諧共生”的生態城市雛形——南通,探索了一條彰顯“生態文明”特色的發展道路。
一、一個出發點:為了人類更好地生存發展
張謇是一位具有博大胸懷和深邃思想的人本主義者。他主張人與自然和諧發展,認為人的生命價值,就在于能否為人類生存發展做出應有貢獻。對此,張謇有兩段至理名言,一段是:“我們儒家有一句扼要而不可動搖的名言:天地之大德曰生。這句話的解釋就是一切政治和學問最低的期望,要使得大多數老百姓都能得到最低水平線以上的生活。”這段話精辟而又通俗地闡釋了孔子“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的思想。張謇高度贊同孔子的思想,認為天地之最大恩德,是為宇宙和人類提供生生不息的環境,從而使各類生命各得其所,繁衍生長。張謇創辦紗廠和各項實業、事業,為百姓創造基本生存條件,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因此,他為自己創辦的第一個現代紗廠命名“大生”。張謇為大生紗廠的題聯,也反映了“大德曰生”的理念。一幅是:“通商惠工,江海之大;長財飭力,土地所生。”其含義是要把關系國計民生的工商業發展起來,應有江海那樣的大格局;要盡最大努力,創造土地上的各種財富,以造福人民。另一幅是:“秋毫太行,因所大而大;樂工興事,厚其生謂生。”大意是說,巍巍太行之所以能以秋毫積其大,就是因為有大的氣魄和胸襟;我們辦工商、興事業,也要從大處著眼,關愛民生,造福民生。張謇為紗廠取名“大生”,并在兩幅題聯中,刻意將“大”和“生”兩字嵌入,充分表達出道法自然,以造福民生為最大德行、最高追求的思想理念。
張謇的另一段話是:“天之生人也,與草木無異,若遺留一二有用事業,與草木同生,即不與草本同腐朽。故踴躍從公者,做一分便是一分,做一寸便是一寸。”這段話與“大德曰生”相互印證,相得益彰。在張謇看來,人與草木同屬自然,同樣服從自然規律,同樣會生長死亡。但人是有靈魂、有精神的,因而人的精神可以不朽。9WaybDFAdI1ic0YBrLPIiQ==人的精神要想不朽,必須出于公心,追求“大德”,為人類社會、最終為大千世界,做出應有貢獻,即“遺留一二有用事業”。
總之,張謇一生做任何事都以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為出發點。正因如此,他才能殫精竭慮地興事業、辦教育、搞慈善,奮不顧身地奔赴在愛國、救國、強國的艱辛道路上。正因如此,他才能盡最大努力地平衡協調人與自然、工業與環境的關系,打造綠色發展、動態平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世界雛形”,成就“中國近代第一城”的輝煌。
二、兩個共生點:發展工業文明富民強國、建設生態文明惠民利國
張謇在推進早期現代化的進程中,一切以利國利民為出發點,始終堅持有利于人類生存發展的思考與實踐,努力構建工業文明與生態文明互進共生的良好格局。
1.發展工業文明,富民強國
張謇時時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銘記于心,40余歲,恰逢甲午戰敗,“益憤而嘆國人之無常識也”。針對當時列強侵蝕,元氣耗竭的國家狀況,他認為,“振興實業,為救國急務”,愛國必須救國,救國必須強國,強國必須富國,富國必須大辦實業。
鴉片戰爭前后,第一次工業革命已經開始在英國初顯成效,英國的紡織業進入由機器生產代替傳統手工加工的時期,西方國家生產力得以快速提升。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各種不平等條約簽訂,中國國門被迫打開,西方國家開始向中國傾銷商品,大量機器制造的紡織品開始進入中國市場。此時的中國面對新世界的技術沖擊,農耕文化無所適從,中國的棉紡織業遭受重創。當時的有識之士認識到,工業發展才是這個時代的核心競爭力,實業落后是導致中國失去競爭力的重要原因。
張謇根據“外洋富民強國之本實在于工”的經驗,指出“中國人數之多,甲于亞洲,但能于工藝一端,蒸蒸日上,何至有憂貧之事哉!此則善民之大經,富國之妙術”,“無論開礦也、興墾也、機器制造業也,凡與商務為表里,無一而不興也”。他從強國、富國根本戰略出發,著眼于國家經濟發展全局和歷史發展趨勢,充分認識到工業文明的極端重要性。當時,張謇及同時代的實業家們,把工業作為整個實業的重中之重而全力以赴,體現了他們的先見之明和過人魄力。以工業為核心的各類實業的逐步興起,確實在種種艱難曲折中,為貧弱不堪的晚清帝國和初生民國,帶來了較為明顯的“富國”效應。
發展工業,既可以強國,又可以富民。張謇早在1895年就提出:“合眾商之力以厚其本,合國與民之力以濟其窮。”他認為:“策中國者,首曰救貧;救貧之方,首在塞漏。”而當時的棉織品是中國最主要的日常消費品和進口商品,為了堵塞這一“至大之漏厄”,“當自興實業始”。于是,1895年,“丁憂回鄉,在通守制”的張謇受命于張之洞,“捐棄所恃,舍身喂虎”,開始著手在南通設立大生紗廠。
張謇創立大生紗廠的初衷就是為了使地方開源生利,以造福民生、惠及百姓。他明確指出:“通州之設紗廠,為通州民生計,亦即為中國利源計。”他以大生紗廠為基礎、為核心,創辦了涵蓋各類產業的數十家現代企業,不僅為當時的中國增添了實力,而且極大地改善了南通當地民眾的生活。據統計,當時南通每個農民家庭(按每戶平均5人計),即使不扣除田賦和種田成本,年總收入也僅約76元;而在大生紗廠工作的女工,一人的年工資即有90元(男工為120元),大大超過農戶全家平均總收入。張謇創辦通海墾牧公司,除了是為大生紗廠提供原棉外,主要是為了使處于社會最困難境地的海灘灶民和貧苦農民脫貧脫困,并建立一種具有現代生活水準的城鄉一體的新社區。從20世紀初開始至20年代,張謇開辦的49家鹽墾公司開墾沿海土地400多萬畝,不僅使墾區民眾收入成倍增加,而且建設了大量的學校、醫院、商店等現代化公共服務設施,開辟了嶄新的生活方式。可以說,新墾后民眾的生活水平和社會地位整整跨越了一個時代。
2.建設生態文明,惠民利國
在張謇看來,要強國富民必須發展工業文明,而在發展工業文明的過程中,只有注重生態文明,才能既惠民又利國。關愛生態,保護環境,就是遵循自然規律,在開發自然、利用自然的同時,使自然處于健康、有序狀態,從而為人類謀得更多福祉。因此,只有使工業文明與生態文明共進互促,才能完全造福國家和人民,也才能使中國早日邁進現代化文明社會。
張謇的生態智慧中,“生”的核心概念很突出。“重生”“敬生”與“愛生”“大生”構成了張謇生態文明思想的深厚底色,也使得張謇的生態文明建設不僅持正歸本,而且務實創新。所謂“大生”,就是為民眾謀生,以改善其生命處境與生活待遇。張謇取其義,除了將自己創辦的紗廠命名為“大生”以外,張謇創辦的其他產業也多有以“生”字命名,例如廣生油廠、頤生酒廠、阜生蠶桑公司、資生鐵冶廠、澤生水利公司等,張謇反復以“大生”或“生”為企業命名,彰顯“在解決民生的同時與自然界和諧相處,共生共榮,生生不息”的理念,以及“惠民利國”的初心。通海墾牧公司的創立和運作是張謇惠民利國的初心體現,也是農業現代化(工業文明)與生態文明互動共進的生動展示。
此外,大生紗廠選址、循環經濟的探索、環保設施的投入、 “一城三鎮”的城市布局、開放公園的建設、五山保護等“開拓性”生態文明實踐無不彰顯張謇濃濃的“惠民利國”情懷。
三、三個著力點:養護、建設、共享
張謇生活在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初步轉化的時代,面對發展工業不可回避的環境污染問題,他始終堅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價值立場,對尋求污染最小化、廢物資源化和無害化作了前瞻性的探索和實踐。對當下生態文明建設仍有重要借鑒意義。
1.養護
所謂“養護”,是指對大自然的養育、保護。天育物有時,地生財有限,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這是古人樸素的生態道德觀,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髓。張謇是“天人合一”理念的踐行者,他既主張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改造自然和利用自然,又希望順應自然規律,注重養護,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發展。
植樹造林,保護環境。保護和促進以森林為主的陸地生物正常生長,是平衡和修復遭到人類活動干預的生態系統的重要舉措。張謇對植樹情有獨鐘,他年輕時就養成了兩大愛好:一是植樹,二是建筑。五山保護是張謇“植樹造林、保護生態環境”的成功之作。以狼山為主的五山地區,清末時,除了寺廟旁有些樹木外,基本上是荒山禿嶺。張謇決定首先從此處開始植樹造林。他在《擬興五山樹藝擴充書院經費議》中提出:“今擬五山之上,凡石戴土處,責成狼山七房寺僧,遍植竹、柏、松、杉、榆、槐、桐、桕。周山之麓,遍植湖桑,約分兩層,可植五萬株。”他依照“花園私宅及風景區”的定位,以五山及周邊區域為主,“東林”和“西林”為重點,開始了長達20多年的植樹造林活動。據《柳西草堂日記》記載,張謇為倡導種樹,親自荷鋤持鏟率師范農校師生植樹,南通師范學校和農校在五山建有“學校林”。1912年狼山建立了苗圃,供應樹苗;1914年建立“五山森林事務所”,開展林業研究工作。同時,為保護五山森林,1915年9月26日,張謇通過《通海新報》發出《禁止攀折林木啟》,宣布對破壞樹木行為須進行懲罰,同時設立了“森林警區”,加強對樹木的管理。
封山育林,涵養水源。為了養育自然、保護環境,1915年,張謇在狼山改造水系,封山育林。“山北購地辟溪160余丈,使與他港及山南之渠,輸寫相屬,而劃農田于溪外,昔之日樵牧旦旦踐害之所到,有以限之矣……是溪之辟有利于林甚大,故名以林溪”。在林溪精舍及周邊開辟河道,將狼山的河和其他水系相通,不僅可以保護樹林,也有利于樹木長大。為保護師范學校樹林,以便“于林之衛,于田之獲,于人之休”,張謇購買土地、開挖河道,形成“環山為田,環田為溪為河,環河為堤,堤上為外路”的生態格局。1917年,張謇進一步采取開河封山措施,建成黃泯和馬鞍兩山環山河,有效發揮了保林、育林作用。張謇在植樹育林的同時,還特別注重保護山石。南通的民居建筑多采用石頭做墻基,市政建設用石量也大,張謇于1919年在天生港創辦“大山砂石公司”,利用水路運輸從外地采購石材,以應社會之需,并保護五山的山石。1926年5月12日,張謇在《通海新報》上發布《禁止地方采用五山石啟事》:“軍劍二山,民國初年,由師范備價向部領得。黃馬二山,由農校備價向部領得,有案有照,與從前無主之山不同……似所有權法律尚可保障……此后如再有運出山石及劍山黃土之車船,立即拘究采匠,揭布用戶姓名法辦。”從此,五山的山石、山土得以保護,山石上的歷史文人石刻也得以保存。
護岸治坍,治理水患。在生態養護中,河流水系的保護和治理十分重要。南通地處長江邊,歷史上江岸多次發生坍塌,嚴重影響當地的生產生活。1908年,張謇出私資3000元聘請上海浚浦局派員來通勘察水勢,并成立了“南通保坍會”,多方籌集資金開展保坍工作。1914年6月,張謇邀請中國海河總工程師貝龍猛,以及美、英、荷蘭等國水利專家共商南通沿江保坍方案。1916年,張謇以“南通保坍會”的名義聘請荷蘭水利工程師亨利克·特來克來南通指導水利設施建設。特來克規劃設計了12條楗(即丁字壩),實際建成了10條。其間,“南通保坍會”修筑江堤9公里,在險要地段拋石護灘、種植蘆葦,減輕江潮對堤岸的沖刷。自保坍工程實施以后,南通沿江一帶岸線逐漸趨于穩定。為保護江灘,張謇還在江岸倡導種植桃樹桑樹,建起了防護林。
2.構建
基于利用、改造自然以利國利民的基本理念,張謇不是原封不動地“保護”自然,而是在動態中、建設中構建生態文明新形態,既發展了工業經濟,又保持了生態環境的基本平衡,實現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雙豐收。
一是循環理念融入,構建生態化產業雛形。以“大生紗廠為核心”的產業集團選址,飽含了張謇推進工業化的生態考慮。大生紗廠選擇在遠離通州城外的唐家閘建廠,除了水陸交通運輸比較方便外,也是出于環保的考慮。地處偏僻空曠、靠近長江的唐家閘,可最大限度地減少工業氣體對城市空氣的污染。當時,以大生紗廠的發展為基礎,帶動了一批輔助及相關產業的興起,陸續建立了十多個企業,形成了一片新興工業區,成為近代民族工業的重要基地。同時,通過構建一條以大生紗廠為核心的工業產業鏈,可以形成生態化產業格局。紗廠用棉剩下的棉籽,是很好的榨油原料,于是,張謇創辦了廣生油廠,以期“利不外溢”。油廠的廢棄物則可用于制造肥皂與蠟燭,又有了大隆皂廠。大生紗廠生產過程中產生的“飛花”等廢物,可用于造紙,大昌紙廠應運而生。有了紙廠,張謇又創辦了翰墨印書局,以服務當地文教事業。此外,在面粉加工、蠶桑養殖等領域,張謇也都打造了相應的產業鏈。
二是綜合開發利用,創建生態農業典范。張謇早在1895年就發現南通地區海邊有大片荒灘,便主張“久荒之地,聽紳民召佃開墾成集公司用機器墾種”。1901年,隨著大生紗廠發展規模不斷擴大,為了保障原料供給,張謇再次想到沿海荒灘,決定創建大型農墾公司。由于地處海邊,土壤鹽堿嚴重,但沿海草蕩資源極為豐富,公司便因地制宜,鋪生蓋草,防鹽保苗。鋪生(或稱挑生、挑溝)就是將挖出的溝泥,鋪在田面,抬高地面,降低地下水位,加速土壤淋鹽。蓋草(或稱益青、扣青)是在田面上鋪一層干草或綠肥,使鹽漬土表面增加一層疏松隔離層,減少地表蒸發,抑制土壤返鹽,增加土壤有機質,發揮自然雨水淋鹽作用。這在完全依賴自然條件改良土壤,變廢為寶的同時,兼顧了環境保護,不失為一大創新之舉。多年的苦心經營,使得沿海荒地逐漸變為良田,張謇開始著手墾區土地的綜合開發利用。他有這樣的設想:“自筑堤至能種棉豆粟麥之日,中隔批賣、召佃、辟渠、通溝、儲淡、種青,寸寸而度,誠亦非一二十年不可。(有筑堤十余年,未辟溝渠,至今猶未開墾者。)今騰出年份,將畜牧列在種青之后,種棉豆粟麥之前,畜牧所遺之肥料,即可糞地,畜牧所賣之利息,又可浚渠。先擇地千畝試辦。第一堤成,種青一二年,即將牧場移入,又一二年后移入續成堤內,以次遞移,五堤皆周,則散牧于堤渠之間,其堤腳渠唇,遍植桐柏(土性相宜),奇零之地,兼事林業,務使本利循環相生,故墾與牧兼辦。”張謇是想以種植業為主,兼顧牧業和林業共同發展,利用這些產業之間的內在關聯,采取純天然的生產方式,做到“本利相生”,試圖依托發展生態農業實現工業文明時代的大農業生產。這種生產方式的安排無疑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對環境的破壞和污染,與當今提倡的“綠色農業”的核心理念十分吻合。
三是和諧協調發展,建設田園式城市。在創辦實業取得一定成就后,張謇憑借他對城市建設和地區發展的獨特思考,前瞻性地規劃了“一城三鎮”的空間布局。舊城所在地通州為商業、居住區,西北的唐家閘為工業區,唐家閘西南的天生港為港口區、城南的狼山為休閑旅游區。“一城三鎮”以通州城為圓心,三鎮位于六公里為半徑的圓周上。三鎮到中心城之間種植綠色植物帶消化吸收工業對環境的影響,起到自我凈化和保護生態環境的作用。在保護老城區傳統風貌的同時,張謇又在南通西門外濠河兩岸建設新城區,筑路修渠,治河開港,興辦各類學校,開設商貿機構,增設公共設施,強化市政建設,提升城市公共服務功能。當時南通地區的發展,還體現出多方面的協調和諧。在城鄉發展方面,一面以中心城市現代化帶動鄉村(包括建立現代化的墾牧區),一面以發展起來的鄉村,為城市發展提供優質原材料、勞動力及廣闊的市場空間。在區域發展方面,一面突出唐家閘、天生港等工業、港口重鎮的龍頭地位,一面以沿海墾牧產業布局形成新的交通線和鄉鎮連接點,促進形成陸海統籌、南北共進的平衡發展態勢。張謇在南通城市建設的實踐中,完成了“一城三鎮、城鄉相間”的城市空間布局,城市與鄉村結合的生態模式。
3.共享
在張謇看來,生態文明建設最終是為了人民的幸福安康。因此,一定要讓老百姓共享生態文明進步的成果。這既符合他的天人合一的生態觀,也符合他的人本主義理念。張謇對南通山水園林的打造,最終實現了全民共享生態文明成果。
古人云:“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張謇深諳此道,在南通的城市建設中,盡量顯現山水交融、動靜平衡、智仁兼具的文化特色。
首先,在五山新增多處人文景點,使山由文著,文顯山盛。他在狼山建“有有亭”,取“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之意。在狼山北麓,他重修觀音禪院,建講經堂,設石牌坊,題“靈山勝地”匾,并興建“趙繪沈秀樓”,藏元代著名書畫家趙孟頫父子書法繪畫和近代著名刺繡藝術家沈壽姐妹繡觀音像。在南麓,建金滄江墓,安葬在南通生活22年的韓國著名文史大家、愛國詩人金滄江。在西山(馬鞍山、黃泯山合稱)建“梅垞”,紀念京劇表演大師梅蘭芳來通演出;建“虞樓”,紀念兩代帝師、自己的恩師翁同龢;建沈壽墓園,紀念多年在南通傳教授業的刺繡大師沈壽。在劍山修文殊院,主供文殊菩薩,其山南建特來克墓,紀念來通治水染病去世的年輕荷蘭水利工程師。在軍山于普陀別院舊址建氣象臺,觀察星辰,預報氣象。其山南建東奧山莊,新增一處休憩康養之所。
其次,在“水”的裝點美化上用足心思。濠河是南通的古護城河,一半天然,一半人工,寬處似湖,窄處像溝。張謇利用這一全國罕見的護城河形態,以及城環水、水抱城的特有地形,修橋建園,布景設點,既方便交通居住,又讓居民盡情享受自然之美和人文之美。他在修造三元、宕秀、躍龍等雅致橋梁的同時,在濠河兩岸或河中小島,精心構畫興建了有五堤四橋相連的五座城市公園(東、西、南、北、中)。東公園,主要為兒童游樂所建。西公園,廣植花木,飼養珍禽異獸,供游人觀賞。南公園,建有古樸典雅的“千齡觀”,蘊含長壽文化,為老年人休憩怡情好去處。北公園,設在濠河最寬處,建有雙層八角“蘇來舫”,舫中懸掛多幅古詩聯。中公園,依河中小島而建,內有兩層仿古樓房,下層為“日戒堂”,倡導揚善戒惡,上層為“魁星樓”,激勵學子向上。
最后,注重自然風光與人工修造相結合,并使私家園林轉向為大眾開放的公園。張謇認為:“公園者,人惰之囿,實業之華,而教育之圭表也。”其中,“人情周不好逸,周不好花木水石臺榭之娛,好必欲有之,而勢不能盡人而有。公園則不舍有余人人,囿之謂也”。在張謇看來,公園使居民與大自然親密接觸,又有助于提高民眾的幸福感和自身修養,從而提高城市的文明(包括生態文明)。因此,他不遺余力地在城市中心區修建了五座公園,在工業密集區修建唐閘公園,“舉凡可以娛目暢懷,可以極視聽之娛之資料,靡不應有盡有”。1905年,張謇創建了中國人自辦的最早博物館——南通博物苑,既鮮明表達了現代人文理念,又充分反映了他的園林審美和山水文化精神。南通博物苑水池旁立有一太湖“美人石”,據說,該石玲瓏剔透,婀娜多姿,恰似一江南美少女,為皇家園林布景石材。最早,美人石擺放在通州顧家珠媚園里,后來被狼山總兵朱鴻章運往長江對岸的常熟,想送給翁同龢,被拒收,于是在歸途中,朱鴻章隨意將之丟在長江邊。有一年,張謇去常熟看望老師翁同龢,在江邊發現了美人石。1908年,他托人將此石運回南通,重新清理裝點后放置于博物苑中心位置。同時,張謇寫下了流傳甚廣的《美人石記》,記述了此石曲折離奇的遭遇,一方面含蓄地表達了對翁同龢拒收財禮的肯定,另一方面表明了私家珍寶難以世代相傳的道理,希望喚起人們的公共意識。
張謇在《美人石記》中說道,這批丟在江邊的石頭,被塵沙、霧雨所沉淪淹沒;被舟子、樵童所侵陵欺侮,污垢缺裂,十分可憐。當自己“歸舟見之,惻然若有無窮之感”。現在幸存的石頭被安置在苑內,再搭配上一些國產異卉珍花,與民眾一起守望著。由此可見,張謇對大自然的重視與愛護,希望大自然饋贈于人世的珍寶能為眾人所用,為眾人所護!